第三十二章 風雲漸起
“那好，朕准了你的摺子，回去吧！”
看着楊廷和失落的背影，嘉靖冷笑起來。剛才楊廷和一瞬即逝的驚訝自己可是清楚的看清了，在那須臾間心中對他的不滿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楊廷和在即位初就自請致仕，一次次的試探和挽留嘉靖從他眼中看到不是感恩，不是激動，而是傲慢、是志得意滿，這種人嘉靖相信無論那個上位者都不會留着！這是對皇權的挑釁，事不過三，這次怎麼樣都要行使皇權把楊廷和他越來越重的‘相權’壓下去。
知道這時候楊廷和去職可能會引政潮，內閣揆經過了正德十幾年已經是多少人奮鬥的目標，正值大災后重建時候會受到影響，但百官肯定會有一個過渡的輔會被推舉出來應勢，現在他還是相信現在不同於清代、民國時吏治的不可救藥，官吏在一百多年的積澱中還有禮儀廉恥的東西束縛，單憑京師的那群官僚就掀不起大浪！
幾天後出乎意料的，那份由嘉靖親手寫就，加楊廷和太保銜致仕歸鄉的手詔送交內閣后順利通過了，一時讓還準備內閣封還后動作的嘉靖吃驚不已，不過反應過來楊廷和是自己走了步臭棋，連別人要反對的理由都沒給，隨後就明令百官按舊例推選揆。
三月份蔣冕正式成為揆，但他的權威比楊廷和差了一截。春季的飢荒已經慢慢顯現出來，蔣冕忙着各地的賑災和開山海關的準備工作無暇他顧，一些楊廷和一直壓着的皇親國戚們趁機都鑽了出來。開始小心的試探朝廷的反應。
“皇上，奴婢已經派四艘船裝着這幾個月來生產的鐘錶和鏡子起程了，是六天前從天津衛出的。奴婢怕耽誤皇上交給的差事，其中一條是空船啟程，而且比其他三艘早了六天，不過它會在南京停靠一天並裝載貨物，如此算下來可能比他們早三天多一點，預計着能在四月末五月初從安南和占城購回糧食，不知道皇上覺得怎麼樣？”
嘉靖好笑的看呂芳臉上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在自己跟前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樣子。知道他為了盡忠盡孝的為自己這個總大手大腳花錢的主兒撈錢，而且還不能做違法亂紀的事兒，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他是一點兒也不會放鬆的。但每次從張佐那兒都得把庫房搬空把張佐氣的不清，又沒辦法只好向自己來訴苦了。
“你辦事朕還是放心的，那艘先走的船拿了多少銀子去？”
“回皇上，奴婢給了他們現銀十萬兩。”
十萬兩白銀呀，安南的糧食便宜，每石五錢銀子，十萬兩白銀可以購買二十萬石，正好夠四條船和南京那邊的船裝下的了，呂芳的算盤打得精呀！
“要你查查山陝兩省種植地樹是不是還活着。怎麼樣了？”
呂芳對嘉靖地跳躍思維已經習慣了。說道：
“奴婢開春后就派人去查了。那些百姓感佩皇上地恩德照着皇上地意思在長城內種上了五百萬株地松楊和白樺。保存地倒也完好。不過陝西有地地方在河邊種地是桃樹、蘋果樹和梨樹之類地樹種。奴婢沒有叫下人們驚動。直接報上來等候皇上地旨意。”
“好。朕之讓種樹。又沒說讓種什麼樹。只要能種活什麼能種種什麼！傳下旨意。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些樹十年內誰也不準砍了。違者就給朕種上十年地樹！另外傳敕給金獻民。讓他在以工代賑地事兒上加上一條種樹。朕要讓河南、山東、南畿今年都種上三百萬棵樹。就像陝西地林業一樣！”
朕這次就來個‘大鍋飯’。按照主席地意思打掃好房子在請客。新年一定要有個新氣象才不至於人心喪氣才好。嘉靖語帶笑意地話並沒有讓呂芳輕視。而是認認真真地記下來叫旁邊地草詔太監書寫送交內閣。
“大哥。現在楊廷和總算是致仕了。咱們這麼多年被壓着地惡氣終於吐出來了！真讓人痛快呀！”
張候府內，張延齡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大聲沖大哥嚷嚷着，張鶴齡頗為贊同的碰了一杯。他們兩兄弟是弘治皇帝的小舅子，經了弘治、正德到現在也算是三朝老人了，當初他們和周太皇太后的弟弟周彧兩家經商牟利，至令家人在街市上聚眾鬥毆，京城震駭，而後私帶皇冠、強佔田地等事都沒見弘治老皇處治，不想這幾年新皇登基竟然讓楊廷和這老東西壓了這麼久，想想就讓人火大。
如今好不容易挨到了楊廷和致仕張延齡覺得沒有放鞭炮慶祝已經是十分給朝廷和楊廷和面子的時了，所以叫上大哥一起悄悄到‘夜芳閣’里慶祝一下是再自然不過了。
“大哥，三年了，咱們的收入是一減再減，被楊廷和他們那伙人借清查田畝的當**出去一千頃田地呀，現在南邊有災，咱們是不是藉著機會撈上一把？”
“嗯，這注意不錯，聽說南京連着兩年遭災，倉里的糧食不多了，而且好幾個省一同遭災那些災民一定都往南京去。南京咱們也有幾家糧店，就在過年的時候南京幾家糧店的老闆已經找上門了要和我們一起幹上一把，是個好機會。不過皇上那裏………”
“皇上那兒有太后頂着，可定沒事兒，而且這皇上指不定是個愣頭青，仗着有點小聰明弄出些好玩意兒賺些錢供他那急巴巴的內庫支用。哥你想，連自家的內庫都被楊廷和扒拉出來，那皇上沒了楊廷和還能怎麼樣？！”
小弟眉飛色舞的樣兒張鶴齡瞧着有些不悅，又不能說他，自己那個姐姐太后可疼她疼得緊呢！而且他說的話也不錯，自己也覺得這皇帝整個兒一個傀儡，不足為懼。府里經過幾年坐失山空有這麼個商機的確不能放棄。
“好，延齡，你去和那些留在京城等信的南商們商量一下，我查查怎麼家還有多少錢，這兒會咱們大幹一筆，新年新收成！”
楊府自從楊廷和致仕回家后已經沒有了往日的人來人往，倒也讓街道里顯出幽靜淡雅的味道，不過楊慎沒有這樣的心境，正在對楊廷和抱怨自他走後朝廷和京師里一系列的變化，試圖讓他重新走到台前。
“好了，慎兒。你不要再說了，為父老了，是不會再在朝廷里起什麼用了。為父問你，皇上叫你校訂《永樂大典》校訂的如何了？”
“回父親，孩兒一年多來在翰林院會同各翰林學士還有國子監的學生一起，已經校訂《永樂大典》前三千八百卷，經部、史部都以校訂完成並謄錄一份交司禮監。不過《永樂大典》內容龐大繁雜，越往後就越難，孩兒恐怕最早也得在嘉靖六年才能完成。”
楊慎對父親突然間轉移話題十分不滿，但依然規規矩矩的回話。他本是也是個學者，對《永樂大典》的追逐就像對百科全書一樣，那是推崇備至的。語氣愛屋及烏之中不經意的流露出自豪和嚮往的神色。
“那你可知道國子監現在在幹些什麼？”楊廷和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國子監在準備同皇上一起前南郊往耕田的事情，除了蔭生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對那天期待了得。幾天來孩兒常常聽見國子監學子或鄙視觀望或吟詩詠知，泛着過年來從沒見過的……熱情。總之說什麼的都有。還是一樣亂雜雜的。還有一件事，皇上在邀監生通往南郊耕田一日時曾下詔諭於天下說今後考試不必專一‘台閣體’了，只要字體能識人眼而不亂，就勿論字體了。”
“哦？呵呵，皇上這是去年看着台閣體嫌它呆板呀！唉！慎兒，你還看不出來嗎？皇上這是銳意進取了，你仔細想想皇上自從登基以來的動作，每一樣都是在夯實了弘治和先皇流行的基業。又一點點改變從學子士大夫到農民、賤民們的思想和地位！現在海貿眼看着勢不可擋，南京、寧波、泉州和廣州等地開設的市舶司去年一年就有五十萬兩銀子進賬，為父三朝元勛，更有擁立之功，可以斷言如果為父不急流勇退，此時一定已經因為急勞而無功，凡是月滿則虧的時候不知進退那你明白歷代全相的沒有幾人可恃！”
楊慎對着父親相面無語，他現在才明白父親的苦心。父親歷仕三朝功勛彪炳，擁立皇上登極是有目共睹，如果父親不退下來必遭小人詆毀，就是現在不遭貶斥以後也會遭到貶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是懸崖峭壁，父親不能進——他絲毫沒有兵權在手，而且各地蕃王不服氣，要不然就不會大老遠將皇上接來了；就只能退，而且越早表示出退意越好，現在好歹皇上念及父親功勛享受尊榮，這要是父親逆皇上意思在想着動作……那以着皇上性情，前途未卜呀！最差父親就是另一個霍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