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她大笑數聲,戲謔的問:「你以為國師會接受你?」

「這不需要陛下煩惱。」

「你該不是想着嫁給朕,再近水樓台勾搭國師吧?」

「我累了,無話可說,請陛下不要再為難人。」千羽別開臉,不把宣明放在眼裏。

人人知道,若無玉海濤,宣明根本不可能當上皇帝,這種仰人鼻息,事事要靠着國師扶持的棋子,千羽才不怕呢!

深夜,玉家府邸的大門開了又關。

玉海濤忙了一晚,剛要熄燈睡下,忽然聽到房外腳步聲雜亂。

片刻后,家僕慌慌張張的向玉海濤稟報,陛下來訪。

玉海濤睡意全消,走到門口,不用想也知道宣明這麼晚了還出宮來煩他,原因肯定是和千羽相處得不愉快。

可是他一個大男人,實在不耐煩聽小女孩抱怨雞毛蒜皮的小事。

明亮的月光灑落在寬闊的庭院,宣明的身影越過沉靜的楓樹,逐漸映入玉海濤的眼中。

她腳步急促,面含慍色,見到他時,敢怒不敢言的她慢慢的露出一貫委屈的表情。

「陛下不該在此時出宮。」等她走到面前,玉海濤先聲奪人。

「我不回去。」宣明不管不顧的衝進他的寢房。

「今晚是你的大婚之夜,就算是裝模作樣,你也得和千羽一起過。」

「我討厭她,不要和她在一起。」

果然吵架了。玉海濤搖頭,「南疆的姑娘脾氣是有點火爆……」

「她喜歡你。」宣明打斷他的話,堆積在心底的煩躁使她忽略了他的威信,像個任性的孩子向他要求,「我不要她在宮裏,叫她離開!」

「別鬧了。」

「趕她走啊!」她又瞪腳又揮舞拳頭。

「你夠了!」玉海濤厲聲一喝。

宣明震了震,不再叫喊,然而眼中浮出了點點淚花,比大喊大叫更具傷人之力,至少傷得了她面對的男人。

玉海濤忍住嘆息,別的孩子越長大越懂事,他看宣明是越大越任性。

「我不要她喜歡你……」她忍下淚水,忍不住濃濃的哭腔。

「別耍賴。」玉海濤快要無法面對她了。

這丫頭幾乎是生來令他難受的,別的孩子都怕他,只有她從小到大不管被他怎麼教訓|都不在意,總是纏着他不放,比牛皮糖還粘人。

於是他習慣了她的孩子氣,不時放縱她任性,即使她真的犯了錯,他也手下留情。一再的姑息,養成了如今不堪重任,肆意妄為的帝王,這結果終究是他的責任。

「鳴……」忍了好一會兒,見他冷漠不變,宣明忍無可忍,哭出聲來。「每個人都欺負我,瞧不起我,你要我當皇帝,可是根本沒人把我當皇帝看!」

「這麼大了還撒嬌,會讓人笑話的。」玉海濤禁不住放軟語調,伸手摸摸她的頭髮。

宣明用力的撲進他的懷裏,額頭抵着他結實的腹肌,哭得更厲害了。

「父皇和母親不在了……沒人喜歡我……你也不疼我了。」

「我知道你並非最適合登上皇位的人,但是先皇為了讓你母親成為皇后,傷害了太多人,你要保護自己,就必須坐穩龍椅。」玉海濤撫額,不僅語調軟了,心也軟了。

他抱住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宣明,手掌輕撫她的背,想起她小時候,每次挨罵受罰都會淚汪汪的撲向他大哭一場,雖然總是聲音大、淚水少,而所謂的挨罵受罰只是輕微的訓斥,但是他習慣把她抱到腿上,讓她側着頭,靠在他的肩膀,他會慢慢的和她講道理,說服她不再軟弱……他過去一直這麼做,到了現在,她還是那麼軟弱。

這隻能說明,他過去所做的全錯了。

「我害怕……太傅,我好害怕……」宣明抽抽噎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如同束縛人的繩索,纏得他緊密難分。

「有什麼可怕?」

她愁眉不展,「不知道,我什麼都怕。」

「有我在,不用怕。」

她為他安撫人的語調而屏息,發現自己渴求的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

在他的懷裏,宣明閉上眼睛,感覺狂亂的心思與魂魄統統安定了。

半晌,她靜下心,「你會離開,像這次……上次……去那麼久。」

玉海濤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輕輕的抹去她的淚水。他的眼眸十分清澈,沉默時,英俊的容顏散發出撩亂人心的誘惑。

宣明在他的注視下,呼吸漸漸困難。

她反省自己的表現,那麼幼稚,早晚會讓玉海濤厭惡。她討厭自己學不會控制真心,封閉感情。

「太傅……我是不是很教人討厭呢?」

玉海濤被她緊張的樣子逗笑了。「你說呢?」

她羞恥的低下頭,曉得自己不聰明、不勤奮,又不聽話,不管是當學生還是當皇帝,全不合格。

「對不起……太傅……」

她不想令他失望,可是又振作不起來,睡醒時想他,吃飯時想他,議政時還想他,閑暇時想他,最後每晚入睡前要再想一想他。

若他在,就想着和他見面說什麼,怎麼討好他。若他不在,她就慘了,像得了瘋症症,不得安寧。

她試過,努力的要求自己不想他,然而用盡辦法,最多也只能維持一時半刻的冷靜。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宣明無奈埋了,在玉海濤的懷裏,難受的扭動身子。

那具正在發育的軟弱身體一下下觸動着他,似無意的引誘,教他不能輕視,當即推開她。

只是輕輕一推,卻讓她感到受傷,以為他厭煩了安慰她,眼淚忍不住又奪眶而出。

玉海濤沒轍,只得再將她拉進懷中,越長大越任性的宣明像個燙手的山芋,他捧着傷手,放了又怕傷了她。

在他心裏,她不僅僅是個晚輩,他們背負着共同的使命一一安定國土,所以他給了她更多的耐心與幫助;而人非草木,多年來同舟共濟般相處,他對她的感情一樣濃厚,超越了他對自己的血親。

他能理解她對他的依賴,他的人生從接住她開始,何嘗不是為了讓她依賴而活呢?

可她仍是個孩子,柔弱,自我,輕率。他不能將她視為平等的存在,有些事情、有些話,不能向她傾訴,更不能放心的讓她獨當一面。

因此,他只能催她成長,成長到與他平等的地位。為此,他必須狠心,不再嬌縱她。

宣明不曉得自己最後是怎麼離開玉家,回到皇宮裏的,隱約記得哭累了,整個人依附着玉海濤,如同剛出生的孩子毫不設防,把自己完全交給他處理。

儘管他沒說一句安慰人的話,不過那輕撫她肩背的手依然給她的心窩帶來了絲絲暖意。

他是關心她、在乎她的,就算偶爾會失望,厭煩她。兩人相處多年,她在他的心裏一定有着不可取代的分量……想到這裏,佔有玉海濤的慾望再次膨脹。

這個男人是屬於她的,兩人分享着同一個秘密,由他引導,而她服從,他們可以缺少知情的金蘭和太醫,別的什麼人統統無所謂,但是他們不能缺少彼此。

「金蘭。」醒來后,沉思許久,宣明緩緩的起身,喚來貼身侍女,問道:「是國師送我回來的嗎?」

「是,國師大人還交代陛下,莫再肆意出宮了。」

宣明當做沒聽見,瞧瞧明亮的天色,想想自己背負的責任,又感到疲憊了。

此時若玉海濤在身邊就好了,看看他,和他說說話,不時摸他一下,任何一種接觸對她都是收穫,能給予她無限力量。

「陛下,請用早膳。」金蘭將食物擺上桌。

宣明懶懶的吃了兩口,覺得不餓,雜亂的心事壞了胃口。

沒等她解決早膳,金蘭又端了烏黑的湯汁過來。「陛下,請服藥。」

宣明頭暈,拉起柚子,觀察手臂上一層薄薄的茸毛。「王太醫說給我問些強身健體的葯,我喝了一陣子,倒發現長出一點體毛。」

金蘭傻眼,認真的打量宣明露出的半截手臂。「奴婢認為不是很顯眼。」

「總之,我先不喝葯了,你問問王太醫怎麼回事,我可不想有朝一日長鬍子,再怎麼假扮男人也得有個底線吧?」

宣明瞅着靜立一旁的金蘭,不由得羨慕對方能光明正大的穿女裝。這個侍女的年紀與她相差無幾,整天守在她身邊監視她,不煩悶嗎?她開始好奇,金蘭就沒有喜歡的人嗎?若遇到困難,又會如何解決?

「你若是有個很在意的男人,恨不得時時刻刻與他相伴,你會怎麼做呢?」宣明忍不住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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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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