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他刻意的傷害下,李潼的笑容越來越黯淡。
當他抱着她時,是那麼地溫柔,誘得她深深愛上他,可當離了榻之後,他的冷絕又將她傷得更深。
而最讓她感到痛苦的是,他會在歡好時勾起她的回應,卻又用她的熱情指責她,在他言行反覆的對待下,她完全找不到自我。
加上他平時動輒冷峭帶刺的言詞,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雖努力想改進,卻還是得不到他的和顏悅色,無助的她只能在擁抱時尋找慰藉,但每次結束,都會因為那不合禮教的放浪更加自責。
她就像在飲鳩止渴,一寸一寸將自己往萬劫不復的深淵推。
“你在發什麼愣?快跟好,別走散了!”楊大嬸的斥喝將她的神智拉回。
一時之間,李潼有點反應不過來,怔怔地看着在前方插腰瞪她的楊大嬸,好半晌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和楊大嬸相約來買菜,結果她竟就這麼發起呆來。
“對不起。”她趕緊追上,歉疚低道。
“你呀,最近都魂不守舍的。”楊大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着責怪,但更多的是關懷和擔慮,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喜歡上這個單純又沒心機的女孩兒了。“是不是你家相公的關係?”
“是我不好。”她只懊惱自己沒辦法成為讓他滿意的妻子。
“你已經進步夠多了,是你家相公太不知好歹。”楊大嬸替她打抱不平。
小娘子的努力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男人不懂自己有多幸運也就算了,竟然還能對她擺出那種冷淡臉色?看了就叫人生氣。
“真的是我不好。”沒辦法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宣諸於口,李潼只能又低低重複了次。“您別罵他。”
那一心維護相公的模樣讓楊大嬸心疼不已,想到自己也曾對她有偏見,她就覺得很歉疚。找機會她一定得跟那個男人說說才成,再這樣下去,一朵寶貴的花兒就讓他給這麼糟蹋了。
“來吧,咱們快點買完東西回去了。”不想再引她難過,楊大嬸把話題轉移。
熱鬧的市街人來人往,加上李潼心神不寧,雖然楊大嬸時刻留心着,兩人仍不小心被人潮給衝散了。
等李潼發現到時,已完全找不到楊大嬸的身影。
“楊大嬸?楊大嬸……”她慌張地四下找尋。
“小嫂子,要找楊大嬸是吧?我帶你去。”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攔下了她,不懷好意的眼朝她身上直瞄。
沒遇過壞人,更不曉得自己的美色引人垂涎,李潼還以為對方真的知道楊大嬸的去向。
“謝謝。”被楊大嬸教得很好的她,即使心亂不已,仍禮貌地給了他一個感激的微笑。
見她這麼好騙,那隻色狼更是心花怒放。
“來、來,這邊走。”他帶着她往人跡稀少處走去。打從這美女踏進大街他就盯上她了,好不容易逮到她落單,這難得的機會哪能放過?
就算再怎麼無知,當被帶到一條死巷時,李潼也察覺到不對。
“我……不用麻煩你了。”她轉身想走,卻被擋了下來。
“別這樣,小美人兒,咱們聊聊嘛!”男人臉上的色慾橫流已完全將他的意圖表露無遺。
李潼後退一步,全身竄過一陣寒顫。同樣是急切火熱的眼,但相公的眼神讓她覺得溫暖着迷,這人的眼神卻讓她覺得背脊發涼。
“我要走了……啊!”她乘隙朝巷口跑去,卻被人一把拽了回來,那力道疼得她發出痛呼。
“別走,嘗嘗不同的滋味,我保證一定會讓你忘了你家相公姓啥名誰。”男人把她推到牆邊,開始對她上手其手。
“放開我……”李潼慌白了臉,拚命掙扎,但力微的她完全掙不開對方的箝制,驚懼的淚水湧上眼眶。
“你這王八蛋!放開她!”石破天驚的爆吼從巷口那頭傳來,殺氣騰騰的楊大嬸拿着蘿蔔用力朝那男人打去。
力道之狠,蘿蔔馬上斷成兩截,楊大嬸手中拿着剩下的半截,還是拚命往他頭上敲,男人被打得抱頭鼠竄,見情況不妙,趕緊逃跑。
“給老娘站住,不要跑!”楊大嬸本想追上,但憶起李潼的存在,只得氣呼呼地罷手,趕回她身旁,着急地審視。“小娘子,你沒事吧?”
李潼得倚着牆才能站立,她緊緊揪住凌亂的襟口,全身不住顫抖,盈滿驚恐的水眸眨也不眨,淚盈於睫卻落不下來,那柔弱模樣讓人見了於心不忍。
“沒事了,沒事了……”楊大嬸將她攬進懷裏,不住地柔聲安慰。還好有人看到她被帶向這兒,不然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小娘子的一生也就跟着毀了。
過度驚嚇的她發不出聲音,也沒辦法哭泣,李潼緊咬着唇,卻抑不住急竄的冰寒將她的體溫全數掠奪,只能靠在那溫暖的懷裏拚命發抖。
她好怕……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做錯了什麼?
“我們回去。”楊大嬸為她整理好衣物。“來,笑一個,讓大嬸知道你沒事。”
笑……對了,她要笑,她的缺點已經夠多了,不能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她硬撐起唇角,那抹笑卻比哭還讓人心疼。
楊大嬸哽咽,拍拍她的肩,帶着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傍晚時分,楚謀踏進家門,發現晾曬的衣物沒有收,已經很難找到機會挑剔的他當然不會放過。
他推開門,看到她坐在屋裏。
“出來。”他丟下話,隨即走回院子。聽到她靜靜跟上的腳步聲,他背對着她冷冷開口。“才維持不到半個月,你就不屑做這些事了?我只是想娶一個賢內助,有那麼難嗎?既然做不到,又為何要嫁給我?”
她一如以往,沒有任何辯駁,地上被夕陽拖映的斜影顯示出她低着頭默默地站在那兒。
別回頭,若是面對她,他一定會更沒有辦法板起臉孔。楚謀冷硬着心,直接轉身朝屋裏走去。
“把這些都弄好后再進來。”
“你這相公是怎麼當的?”突然一聲怒喊拉住他的腳步。
楚謀回頭,看到楊大嬸站在缺口處,義憤填膺地瞪着他。
“連自己妻子難過都看不出來,你還好意思凶她?”楊大嬸聽到聲音便衝出屋子,剛好把他最後那句斥責聽進去,氣得差點翻牆過來揍人。“沒收衣服又怎麼樣?她今天在市街差點被地痞欺凌就已經夠受了,你安慰她一下會死啊?”
被人欺凌?楚謀震驚地望向她,果然在她蒼白的臉上看到顯而易見的驚慌及茫然,俊容頓時沉下。
“怎麼回事?”他不知該氣自己的粗心,還是氣她的不發一語。她怎麼不反駁?吭個聲讓他多注意她一下也好啊,而不是看也不看她就劈頭罵人。
憶起那時的情形,李潼瑟縮了下。她握緊冰冷的指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給他一個笑容。
“沒事,我忘了我在晾衣服。”怕被他發現眼中掩不下的紛亂情緒,她藉著收衣服的動作迴避了他的視線。
那抹笑幾乎擊碎了他的心。不能擁緊她,他只能粗魯地拉下她的手。
“別收了!”他緊扣着她纖細的手腕,將她帶進屋子。
“輕一點,別再嚇到她了!”楊大嬸急喊。
見他們進屋,沒辦法跟進去的她擔心張望,最後只能無奈地長嘆口氣,回去自個兒家裏。
進了屋,楚謀就拉她在桌邊坐下。
“快吃。”他拿起碗筷,大口大口扒飯。
不明所以的她只好順從地拿起碗筷,一小口一小口把東西塞進嘴裏。
她沒有食慾,但她需要做一點事情來分散心思,否則她會不斷想起那個男人醜惡的嘴臉……心裏越怕,她吃東西的動作就越急,即使費儘力氣強忍,驚惶的情緒仍爬上那張麗容。
楚謀面無表情,手臂上的肌理團抑壓滔天的怒意而綳起了脈絡。
她要緊嗎?那男人對她做了什麼?她心裏有多怕?狂肆喧囂的不舍與憤怒在心口衝撞,撞得他全身發疼,他卻連一個字也沒辦法問。
他怎麼能問?一心想要傷害她的他,要怎麼把這些關懷問出口?這不僅會毀去他之前所做的努力,更會讓他沒辦法再自圓其說,他只能尋求另一種萬式,而在這之前,他們必須先把飯吃完。
他一點也不擔心,她發生了什麼事他也完全不在意,還是像平常一樣吃飯、準備上榻,絲毫沒受到影響……楚謀反覆默念,以為自己掩飾得極好,卻沒發現比以往快上數倍的吃食速度已將他的心情昭然若揭。
他該慶幸,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李潼並沒有足夠的心思去察覺他的異樣,但若是能夠察覺,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孤獨無助了。
吃完飯,她想收拾碗筷,卻被他拉往榻邊。
“明天再收。”楚謀已經沒辦法再抑壓心中的焦慮。
他坐在榻沿,讓她站在面前,開始為她褪去衣物,動作帶着掩不住的急迫。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她真的平安無事,沒辦法關懷詢問,他只能用這種最笨的方式確認她的狀況。
她又做了什麼事誘惑了相公嗎?李潼心裏好慌,腦海中浮現那個男人急切撫過她身子的噁心感覺,她閉眼咬唇,纖細的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
若她睜開眼,會發現他的眼中沒有慾望,只有來不及抑下的心疼與溫柔。在她身上輕撫而過的手幾乎沒有碰觸到她,隨着視線遊走,確認她沒有受傷,心才逐漸定了下來。
最後,卻是她手臂上那抹握痕粉碎了他的理智,想到她所受到的驚嚇與對待,怒氣就排山倒海而來,恨不得把那個男人揪出來碎屍萬段!
察覺到她的顫抖,楚謀頓住動作,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該收還是該放。
他從來沒有這麼不知所措過。他想抱住她,想讓她停住那會讓他心疼的顫抖,可是他又不能沒有任何理由就將她抱進懷裏,但在她剛經歷過這種事後,他不想再加深她的恐懼。他該怎麼做?
相公為什麼不碰她了?他的體貼和顧慮反而讓她胡思亂想了起來。他是她的相公,她不該怕他,他和那個男人不一樣……她鼓起勇氣,投進他的懷裏。
“抱我,相公……抱我好嗎……”她將臉埋在他的頸肩處,環抱住他的纖細手臂收得死緊。她需要他的溫暖驅走身上即使淋浴也褪不去的冰冷,她需要他的擁抱讓她忘掉那些不堪的畫面。
“不行。”他想把她拉開,這一次不是故意在折磨她,而是真的擔心她的狀況。
她放手了,卻是伸手去解他的衣帶。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得什麼禮教了,被恐懼襲擊的心,讓她只想感受他只在擁抱才肯給予的溫柔,聽他低喃着她的名字讓她忘了一切。
她的熱切讓他無法抵抗,楚謀抱她上榻,一邊解去身上的衣袍。他不懂她,為什麼這時候她還想做這種事?在正常情況下不是都該需要時間平復嗎?
還是……這全都是她裝出來的?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像桶冷水朝他當頭兜下,他的動作頓時停住。要是真的害怕,她怎麼可能還會要他抱她?
難道從頭至尾他都沒有佔過上風?他以為可以利用床第之間的事傷害到她,結果卻反而被她戲耍在股掌之間?他越想越是全身冰冷。驚懼化為怒意,寒眯的俊眸狠瞪着她。
她怎麼能?竟能一邊擺出無辜脆弱的姿態,一邊使盡媚計誘引他上勾?
“你今天也是用這種方式勾引別的男人?”急撲而來的狂怒讓他選擇了最傷人的言語脫口而出。“他滿足不了你,所以你又迫不及待找上我?”
李潼纖細的身子在瞬間化做僵石。
是因為她的錯,那個男人才會這樣對她?為什麼?她的淫佚是那麼顯而易見,連陌生人都看得出來嗎?一思及此,她臉上血色盡失,慘白的唇即使咬着也抑不住顫抖,抱住他的手驚懼地收了回來,彷佛她的碰觸會染髒了他。
而她竟還主動求他抱她?天吶……她有什麼臉見他?
他的指責將她已不堪一擊的自我完全粉碎,她想掩住面容,卻動不了,她想道歉,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木然地躺在那兒,任那些話在腦中一遍一遍地殘忍回蕩。
那失神的模樣將楚謀狠狠震住,恐懼像只無形的手倏地揪緊他的心。他從沒見過她這種表情,像是魂魄被人擊散,在他眼前的只餘一具軀殼。
“……潼兒?”他屏住呼吸低喚。
他喚她了,但那讓她期盼許久的呼喚,此時此刻卻成為另一種更深的傷害,飽受反覆煎熬的她已被完全擊潰。
李潼沒辦法動,無法面對他、也無法面對自己,只能把心魂縮進任何人都碰觸不到的角落。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讓羞愧和慚愧將她的意志啃得一點也不剩。
她毫無動靜的反應讓楚謀竄過一陣冰冷。她望着他,卻目光無神,像是所有事物都沒看進眼裏,讓他的心幾乎停止跳動。他傷到她了嗎?這是他所夢寐以求的,但為何他現在只想看到她再給他一個羞怯的笑?
這是她裝出來的吧?只要過了今晚,她就會恢復了……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只能自欺欺人,拉過被褥覆住她,下榻拾起剛剛被他除下的衣物放在她身邊。
他熄了燈,攏好身上的衣袍后,才又回到她身旁躺下。一躺下,他就閉上眼,完全不敢朝她的方向看去,因為他怕又看到那雙裏頭空無一物的眸子,怕自己又因此受影響。
他沒傷到她,她那麼堅強,再多的諷刺都能調適,她受得住的……他一再告訴自己,卻抑不下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慌。
黑暗中,李潼一直睜着眼,空洞的眸光被周遭的幽暗完全吞沒。許久許久,她終於閉上了眼,無聲的淚卻緩緩地滑落臉龐。
翌日一早,天方微亮,楚謀就逃離了家。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膽怯之人,拖延着不去面對他一手造成的結果,把一切交給了時間,希望一再被他傷害的她,能一如以往,又迅速恢復了精神。
他先去教練場,在得到恩師正朝這兒趕來的消息時,他離開了,不想這麼早回去的他,於是回到府第探了一下。
“將軍,您總算回來了!”一見到他,急到手足無措的總管差點沒哭出來。
原來皇帝思念女兒,今早派人送來信簡,希望能讓樂平公主回宮一聚。不知上哪找人的總管無法馬上傳達訊息,當然着急。
得知此事後,楚謀掉頭回城郊小屋,把她帶回將軍府更衣打扮。
整個過程,她臉上都是淡漠的表情,沒有反抗,也沒有像昨晚那麼木然,只是靜靜地,就像當初剛嫁過來時一樣,把所有的情緒隱藏,而她的視線一直都沒和他對上。
這種時候,楚謀不讓自己有任何分神的念頭。他不願去解釋為何直言GONG不起豪宅奴婢的他,還能把她帶到這裏,也不願去思忖她對昨晚的事有什麼想法。
“我們從成親后就一直住在將軍府里。”他只丟下這句話,然後派出八人大轎將她送進宮中。
楚謀冷靜理智地將一切安排要當,卻從她離開后,陷入了焦躁的狀態。
他不是怕她去和皇帝告狀些什麼,當初強硬把女兒嫁來,聖上就必須承擔女兒誤許良人的風險,就算她把一切說了出來,他也毫不畏阻。
也或許是他不曾正視卻一直深明於心的事實,讓他有恃無恐——她不可能這麼做,就算那都是不容抗辯的實情,她也只會維護他、幫他隱瞞,而不是說出這種對她而言屬於低毀的言詞。
既然如此,他在擔慮什麼?他不願深思,只能隱下一切雜紛的心緒,留在將軍府處理事務,等待她的歸返。
他以為她隔天就會回來,但她沒有。又等了一日,等到的是一封信簡,說自幼將她帶大的秦嬤嬤身體不適,她放心不下,會再多待幾天。
然後,就是無止盡的等待,再也沒有任何音訊。
“將軍,這批銀兩您覺得要怎麼處理?”書房裏,總管捧着賬本問。最近田地收了租,趁將軍這幾天都在府里,趕快確認后才能做後續處理。
楚謀擰眉,卻不是因為總管的問題,那些話他根本沒聽進去,此時他的心思全被一抹身影纏繞,而那抹身影已經七日未見。
“今天有人來過嗎?”他不答反問,黑眸逐漸染上慍色。
每一夜,他都反覆難眠,只要閉上眼,就是她那時空白一片的眼眸,緊緊攫住他的心。在那一晚之後,他們還沒有真正獨處過,他還沒來得及確定她是否恢復如昔,他們就分開了。
他原想這段分離可以讓被此之間有喘息的空間,讓她忘記他的冷漠言語和傷害,但她似乎忘得徹底,連他的存在都忘了!
“回將軍,沒有。”明明知道這不是他要的答案,總管還是只能硬着頭皮回答。
每天中午一過將軍就會問這個問題,在得知樂平公主都沒有任伺消息時,他的臉色就會難看到極點。雖然將軍沒罵過人,更沒傷過人,但只要他一板起臉,那陰鬱比閻羅還可怕。
果不其然,在聽到總管的回答后,楚謀臉上的神情冷凝至極。
一開始他還能耐着性子等,但在時間的折磨下,不斷累積的坐立難安成了怒火,到了此時,已經狂熾燎燒到無法抑止的地步。
可惡的她!在重新回到宮中富貴奢華的生活后,她就不願回來了嗎?還是她的曲意奉承為的就是這一刻?誘他失了防心放人,好讓她能躲回皇宮,永遠地逃離他?
想到自己在這裏擔心她到夜不成眠,而她卻在宮裏樂不恩蜀,隱忍多時的怒氣整個爆發——“備馬!”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森然的怒焰不斷自寒眯的俊眸往外燎燒。
他受夠了!就算是皇宮禁院他也要進去逮人,她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將他從她的生命中摒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