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觀小姐，我不知道你對感情抱持什麼樣的態度，但如果你只是想隨便玩玩，休想進我家大門，你聽懂了嗎？」

她喉嚨一陣哽咽，只能勉強應道：「嗯。」

「謝謝你昨天來參加我的壽宴，但以後我不想在私人聚會上再看到你。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饒順堯把話說得直白，完全不留餘地。

她和男人牽扯不清的情況，被他撞見的就有兩次，天曉得在他沒看見的時候，發生過多少次？

為了兒子將來的幸福，他不得不防。

「我知道了。」她定定看着他，冷靜地把話說完。

「今天就讓司機送你吧，以後別再來了。」饒順堯丟下話，便轉身進屋了。

全身發冷坐上車后，觀永妃才赫然驚覺手機還在接通狀態。她按下斷訊鍵，把紙袋放在後車座上，一口也沒吃。

這天，是所有房仲業者最忙碌的星期日。

多虧有司機送她下山，觀永妃還有點時間可以回家稍做梳洗，接着便趕着出門帶客戶看房子，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多，她才拖着沉重步伐回家。

想到可能要面對兩個妹妹的逼供，她原本正要回家的步伐臨時一轉，來到熱鬧非凡的夜市。

直到吞下一口大腸麵線，她愕然驚覺肚子好餓，才想起自己似乎一整天都滴水未進。

接下來，情況完全失控，觀永妃在夜市裡一攤吃過一攤，好像永遠都吃不飽似的。直到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她才停止進食，站在一旁的路燈下，一手捂着肚子大吐特吐。

幾乎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她才感覺舒服一點，看着夜市裡慢慢退去的人潮，覺得心裏也變得空蕩蕩的。

突地，她覺得一陣口渴，任由雙腳帶領她來到附近的便利商店。

站在飲料冰櫃前，她猶豫了許久，最後，她買了一瓶最便宜的汽水，打開，一口氣喝光光。

為了省錢，她從不喝飲料，也很少走進便利商店。便利商店雖然方便，但東西普遍比較貴，她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決定既然要買，與其喝沒什麼味道的水，不如喝平常很少碰的飲料。

在丟掉空罐子前，她突然看着罐子，一邊哭、一邊忍不住大笑。

真是太可笑了，就算在這種時候，她還是滿腦子精打細算。

喝完汽水沒多久，她又小吐了一次，然後看看時間，已是晚上兩點。猜測兩個妹妹應該都已經睡了，她這時候回家，應該沒問題了。

這四小時裏，她什麼都想，就是故意不想饒胤澤、不想昨晚發生的一切，也假裝早上那番辱人的話不曾發生過。

觀永妃發現，要把饒胤澤排除在外其實並不難，只要不聽、不看、不用心思，她相信很快就可以把他忘記。而他要忘了她，一定更快，那麼多女人渴望接近他，只要他願意打開心胸，就會發現她有多微不足道。

從此，她不用煩惱自己拖住了他，他父親也不用防着她，他還有自己的大好前程可以過，兩人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觀永妃到家時，已經半夜兩點半了。

眼尖的她，很快發現饒胤澤的車，以及站在路燈下那道頎長的頹喪背影。

他在這裏等了多久？

她微微張大嘴巴，停住腳步，一時間完全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今天一整天，她手機里滿滿都是他傳來的訊息，但她沒看就全部刪掉了。

他父親都把話說成那樣了，他在手機另一頭應該都有聽到，為什麼還要來找她？

彷佛兩人之間有某種特殊感應似的，饒胤澤突然轉過身，銳利黑眸一眼望進她眼底深處。

「永妃……」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說話，比較像是在嘆息。

聽見他低喚自己的名字，觀永妃微微瞪大雙眼，渾身輕輕一震，雙手緊緊抓着包包的背帶，快速走過他身邊，全速往自家大門衝去。

但饒胤澤怎麼可能放任她離去，在兩人擦身而過之際，他眼捷手快地緊緊扣住她的手臂，微一施力，便將她拉轉過身，面對自己。

「你聽我說……」他用雙掌捧起她的臉，嗓音粗嗄語氣充滿哀求，神情疲累不堪。

「我現在好累，只想上樓休息。」她抬起雙手，用力拍開他的雙掌，轉身快步走向大門，一手伸進包包里猛撈鑰匙。

「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緊跟在後，痛苦低吼，「我已經跟我父親談過了……永妃！」

在她順利開門，正打算頭也不回地上樓時，他連忙大跨步上前，把她往自己懷裏用力一扯。

觀永妃腳步踉蹌，差點重重撞上他胸膛，幸好她實時抬起右手抵擋，才沒讓自己跌入他懷中。

經過一天的反覆思考，她已經決定，要離他越遠越好。

以他的身分，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絕不在少數，這點從他父親對她的態度就可以證明，所以她也被歸類為那一種女人了？

除了工作跟生活之外，她還有和兩個妹妹之間的約定，實在沒有額外的精力去處理跟面對這類事情了。

「抱歉，我真的好累。」觀永妃的掌心貼着他凌亂的襯衫，一從他身前掙脫出來，她馬上彈離他身邊，拉開至少兩步的距離。

「永妃，不要這樣對我！」饒胤澤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臉色當場刷白，苦苦哀求，「早上我處理完公事後，就一直在這裏等你，什麼東西都沒吃，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

「我跟你不一樣，我今天工作了一整天，穿着高跟鞋跑來跑去一整天。」她嘴角一勾，勉強笑了一下，「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我今天真的好累、好累……」

她相信，只要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不斷給他軟釘子碰，向來習慣只有別人討好他的饒胤澤，一定會慢慢疏離她。

「好，我不說，現在是真的太晚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談，好嗎？」他拚命深呼吸，強壓下想要立刻解釋的衝動，做出讓步，只求她能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像早上那樣。

管家說早餐她碰都沒碰，就放在車子後座，又讓司機給送回來。

只是一個小動作，卻讓他打從心底發寒。他吩咐人為她準備的早點她不要，那麼他呢？她是不是也不要了？

「嗯。」觀永妃點點頭，撇下他，加快腳步上樓。

饒胤澤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搖搖晃晃的身軀，心頭不自覺緊縮起來。

見她不小心踩空，他竟像個毛躁男孩一樣驚喊出聲，「小心！」話才一出口，他馬上朝她張開雙臂，已經做好要護着她的準備。

她沒有轉過頭看他一眼，雙手緊抓着樓梯扶手，好不容易穩定好重心，才不帶感情地開口，「我沒事，你回去吧。」

聽見她毫無溫度的語氣，甚至連回頭看他一眼也沒有，他苦澀地扯動嘴角。

「我送你到家門口。」他沙啞道，口吻帶着從未有過的懇求。

「其實你不需要……」觀永妃搖搖頭。

聽見她連這點小事也要拒絕，他慌得立刻驚吼，「需要！我想要送我女朋友安全回到家！」

聽見他的話，她臉色僵了一下，心口輕輕震蕩着，但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開門進屋，連一句再見或謝謝也吝於給他。

進屋后，觀永妃緊繃了一整天的心情才稍微放鬆下來，背部靠着門板，徐徐滑坐在地板上，想着早上那些傷人的話，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氣他，氣他竟讓她在別人眼中成了隨便的女人，也氣他父親存心羞辱人的態度，不過，這些都遠遠比不過她對自己的氣惱。

早知道就不應該放任自己的感情、早知道就離他越遠越好，偏偏她又推不開他，一切只能怪她自己，怪自己好端端沒事幹么喜歡上他……

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因為想通了這點，所以她更氣。如果不愛他，他父親的那些話就不會真的傷到她……

一道門板，隔開兩心相系的兩個人。

她一直等、一直等，直到聽見門外彷佛有腳步走離的聲音，才敢放聲哭出來，「嗚……嗚……」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直到眼淚都流幹了，她才緩緩站起身，拖着疲累又沉重的身體，一步步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