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落淺的扭傷並不嚴重,但宮雲深還是找來涵寧縣最好的大夫,替她做了推拿和冷敷,又擦了舒筋活血的藥膏。第二天,她的腳踝便消腫,可以自行走動了。
“既無大礙,那我雇輛馬車送你回臨岈。”他恢復一貫的冷淡,準備從驛館離開,順便安排她回京。
不料,她的小臉一垮,垂着腦袋,站在他面前憂心忡忡道:“若又遇上盜匪怎麼辦?”想這樣打發她,門都沒有!
他心一驚,有些不確定的回答,“應該不會吧?!”
只顧着想把她送走,倒忘了考慮這個可能性,昨天那些人沒追到她,若她回去又被逮到……
“唉,既然你已決定,我也不好再拖累你,大不了就給他們做押寨夫人算了。”她自暴自棄地說,一邊偷偷地觀察他的表情,他若真趕她走的話,她絕對會記仇很久很久的。
押寨夫人?只怕她會把人家山寨敗光吧?
“算了,你先跟着我,我會聯繫你爹,讓他派人來接你。”聽她說的話,他心上好像多出一個疙瘩似的,看來這個麻煩他還要負責一段時間。
果然是面冷心軟的宮小賊!
“謝謝你。”水落淺慎重地向宮雲深鞠躬道謝,兩眼閃發,“我絕不會讓你為難的。”
她的恭敬倒嚇了他一大跳,動了動唇,無話可說,訥訥地點頭接受,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在心裏泛襤。
帶着水落淺從涵寧縣趕赴青陽郡,一路上不時地聽到她關於“馬車真破”的低喃聲,讓他開始後悔帶她同行,有幾次他差點動氣,腦海中演繹着把她扔出馬車的情景,但最後也只是一個冷眼讓她閉嘴。
只不過,稍微安靜片刻,水落淺又會忍不住抱怨起來,讓他不得不嘆氣感慨,應該把她丟在路邊自生自滅比較好。
每當宮雲深有想踢飛她的想法,都會念及父親教誨,決定閉目養神,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免得一不小心在她面前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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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落淺一路的埋怨聲中,宮雲深的馬車到達青陽郡的時間比預定的晚了點,而他因為要先去和當地官員會合,就留她一個人在客棧休息。
她不以為意,待他前腳一走,她就喚來店小二準備洗澡水,美美地泡個澡之後,又大搖大擺地吩咐掌柜儘管將好酒好菜送上,她要好好地犒賞一下這兩天辛苦的自己——那輛破馬車坐得她腰酸背疼腿抽筋啊!
當宮雲深回到客棧,就見她桌前佳肴令人垂涎,美酒飄香醉人,而她悠然自得、品酒賞味,自在如神仙。
害他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這個敗家女,她不是被搶光光了嗎?怎麼還有本錢如此奢侈呢?
她一見到他,忙起身打招呼,“宮雲深,飯菜我都準備好了,快來吃啊!”看她對他多好啊。
這麼多的菜,她“準備”得真辛苦。
他黑着臉,腳步沉重,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不抱希望地問:“你還有錢買帳嗎?”
她看着宮雲深,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輕笑兩聲,理所當然道:“呵呵,當然記你帳上,我現在身無分文、寄人籬下,哪可能自己付帳啊!”
她還記得自己身無分文、寄人籬下啊?
宮雲深倒吸一口氣,壓制住突然上竄的火氣,咬牙道:“既知自己處境,為何不安分點?我如果不幫你買帳呢?”她想賴他不成?
水落淺閨吾,笑意盡斂,沉思許久后,長嘆一口氣,以破釜沉舟的決心拿下頸項處掛着的墨玉墜子,面帶視死如歸的表情,“那隻好出此下策,用玉抵押。”
嘿嘿,她在心裏奸笑,這招夠狠吧!
他定眼一看,那不是他被這個土匪搶去十多年的玉墜嗎?
有她這麼囂張的食客嗎?
“你——”
宮雲深只覺得頭暈目眩,指着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明知這塊玉墜對他的意義,當年她還搶走,這已叫他心生鬱結,對她的無賴行為捶胸頓足,而今,她竟以此威脅他,宮雲深悔不當初,他幹麼給自己撿來這麼一個大禍害?
她狀似無奈,提着玉墜在他面前擺動,長吁短嘆一番,“你也知道,由奢入儉難啊!宮雲深,你真忍心看我為了這頓飯抵押玉墜嗎?”好歹這也是他的寶貝吧?雖然小時候被她搶走,就再也要不回了。
好一句由奢入儉難。
宮雲深牙齒磨得格格作響,臉色越來越難看,但還要力持冷靜,忍氣吞聲接受她的威脅,冷冽的眼神瞪着她,“下不為例,否則你馬上回臨岈。”
他幹麼要替水家照管這個敗家女呢?
“好吧。”水落淺心滿意足地收起玉墜,慢悠悠地說:“放心,回京之後我會加倍還你,絕不會讓你吃虧。”
“不用。”宮雲深陰着臉,往二樓走去。他可不喜歡被她用錢砸的感覺。
“你不吃嗎?我一個人吃不完,你不覺得浪費嗎?”她忙不迭出聲喚住他。
他停下步伐回過頭,沒好氣地瞄了她一眼,“如你所顥,已經氣飽了!”
反正這個女人除了敗家這項癖好,最大的興趣就是挑釁他直至他動氣,這些年他早就摸清她的惡劣性子,即便此刻她如此落魄,惡癖依舊不改。
“真氣飽了啊。”水落淺看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這次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他,不過他可真小氣,竟為一頓飯錢生她的氣。
這麼多盤菜,怎麼吃得完啊?她可是特地點了他的份啊。
“小二,幫我打包!”水落淺喚着店小二。
不能再惹他生氣了,若他真狠心丟下她不管,那她就得流落街頭了。
“現在實行第二步計劃。”她拍手詭笑,她來這趟的目的可是為了宮雲深,不能再玩了,要馬上行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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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水落淺輕輕地推開房門。
宮雲深正背對着門整理文件,見她進門,飛快地把資料收起,皺着眉,“為何不敲門?”
“敲門?”她頓了一下,撇了撇嘴,“忘記了。”記憶中好像從來沒有需要她敲門的地方,在家行動自由,在外總有人敞開門等候。
宮雲深的眉抖動兩下,冷聲問道:“找我有何貴幹?”
“給你送吃的!”她獻寶似的提起店小二打包好的飯籃子,“還有,為剛才的事向你賠不是,明知你薪俸微薄,和我的情況不同,我卻不知節儉,恣意浪費,真是不該。”
薪俸微薄?
他一個月的薪俸足夠尋常人家一兩年的開銷,但在這個敗家女眼裏竟然只是微薄?!聽她的道歉,反而更像調侃奚落。
“不必麻煩。”宮雲深非常有志氣地拒絕,他才不要接受她的任何饋贈。
“你還在生氣啊?”她不以為意的進了他的房間,如入無人之境,自顧自地把飯菜擺在桌上,這些打包的東西她可都沒碰過哦,剛才怕菜涼,還特意讓店小二熱了一下呢。
看着冒着熱氣、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飯菜,宮雲深很悲哀地發現,他的肚子不爭氣地投降了,奔波了大半天,他是滴水未進,儘管他還在為她的奢侈生氣,可看到她這麼熱心地端來飯菜向他賠不是,再大的火氣也都消了。
“沒有。”他看了她一眼,掙扎着究竟要不要接受她的好意。
“既然不氣,那就別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反正這飯菜也是你自己付的錢。”她只不過借花獻佛而已。
水落淺明白他的心思,不就是要當一個清廉無私的好官嗎?所以別人的一點點饋贈他都不要,特別是來自她的,她忍不住自嘲道:“你若以為我用此賄賂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是因為身無分文,所以才暫時委屈自己當丫鬟來討好你,報答你的收留之恩!”
她已經放下千金架子、放下面子,費盡心思配合他,他若不捧場的話,她不保證下一步會對他採取何種極端的手段!
委屈自己當丫鬟?真的很委屈她大小姐哦,看似在討好他,其實更像嘲諷他不知好歹呢!
不過,既然是他付錢,就不必再多費唇舌,還是坐下來慢慢地享用他遲到的晚餐吧。
“雖然青陽郡時有動亂,可這家客棧經營得很不錯,這些都是掌柜推薦的招牌菜。”水落淺坐在一旁,她左手支着下巴看他吃,目光閃爍,頗有聊天的閒情逸緻,“我們認識這麼久,好像還沒有一起吃過飯呢,真有點可惜。”
老實說,他長得真俊,劍眉如飛,子夜星眸炯炯有神,挺鼻若雕,薄唇微揚。五官清俊,可惜表情太過正經,硬生生地把風華藏盡。旁人一見他冷峻嚴肅表情,都會不自覺地正襟危坐。
不過,水落淺例外,一見他正經的表情,就忍不住想挑撥……唉,真是惡劣的興趣啊!
“有什麼好可惜。”宮雲深淡淡應道:“你是金枝玉葉,以魚翅燕窩餵養長大,在下薪俸微薄,可沒有本錢和你同桌共食。”
真愛記恨,她又不是嫌棄他薪俸低,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何況她是金枝玉葉,他也是豪門貴胄,身家旗鼓相當,何必挖苦呢!
“是不願意吧!”吏部尚書之子、少年得志的翰林院學士,怎麼會沒本錢呢?
只是不願與她“同流合污”罷了。
氣氛瞬間冷凝,他並未回話,默默地吃完飯。她也不以為意,喚來店小二收拾,又吩咐端來一盅人蔘養生湯,她親自替宮雲深盛好。
反正他對她的偏見也不是今天才形成的,毋需在意。
“我看你今天氣色頗差,所以又吩咐店小二燉了盅人蔘湯。”看她多麼賢慧,考慮多麼周到,水落淺有點洋洋得意。
人蔘湯?
她還真懂得養尊處優啊!
宮雲深光潔的額上出現了一道道的青筋,眼前這身無分文的人,花錢絲毫不見手軟。
“今天你到底花了多少?”宮雲深忍着氣問,不出三天,他就會被她搞破產的。
水落淺認真地想了想,毫不在意地說:“一共二十四兩而已。”
二十四兩還而已?
他頓覺一股怒氣直衝腦門,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顫抖着身子,指控的眼光射向她,他的“微薄薪俸”就這麼被她糟蹋了。
她眼明手快地扶住顫顫巍巍的宮雲深,嘆道:“看吧,就說你氣色不好,還是快喝點人蔘湯補補吧。”隨即一手撈起碗,往他口裏灌。
“咳、咳……”宮雲溧猛地被嗆到,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
“抱歉。”她不好意思地笑着,“第一次服侍人,難免會出差錯。”
服侍?這叫謀殺吧!
他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推着她往門外走,“我不用你服侍,你回去休息。”
他敢肯定她是故意的!
“不行啦,我還沒有服侍你梳洗上床呢!”她家的丫鬟都是這麼服侍她的。
“不用。”他乾脆俐落地拒絕,把她推出門外,關門。
她真當自己是丫鬟嗎?只怕他沒有那個命給她伺候。
況且哪有丫鬟花錢那麼凶啊?
一想到被她敗掉的二十四兩銀子,他欲哭無淚。
而被趕出門的水落淺,皮皮一笑,哼着小調回自己的房間睡覺,養足精神準備以後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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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宮雲深退了房,趁水落淺懵懂之間,帶着她投宿青陽郡郡府的客房,免得在客棧被她敗掉所有家產,最後被掌柜掃地出門。
青陽郡的動亂,是因少數民族部落不滿郡府管轄,要求獨立而引發的。郡府是這次鎮亂的後援地,與前方軍營保持着密切的關係,而他是朝廷派來查案的欽差,住在郡府比較安全。
這兩天他奔波於郡府和軍營之間,想了解當初的情況,因為軍餉是通過郡府發放到前線軍營,而當時負責接收軍餉的官員受傷昏迷,至今未醒,因此無法得到最直接的線索。
而水落淺這幾天竟然當丫鬟當上癮了,每次宮雲深回郡府,她就會笑盈盈地替他端茶倒水,變得十分乖巧婉雅,她的轉變把他嚇得目瞪口呆,正在慢慢習慣中。
他一直認為她是為軍餉案才來青陽郡,不料到此地后,她不僅隻字未提,反而開開心心地當起使喚丫鬟,這讓他對她的目的愈發好奇。
這日宮雲深從軍營回郡府時,經過一條街,看着滿目瘡痍的街道,不禁悲從中來。
昨晚叛軍突襲青陽郡,肆意放火,整條街數十戶人家慘遭祝融之災,彷彿還能聽見當時的悲慟哀嚎聲。
他一路走來,驚見無家可歸的百姓數目劇增,越來越多的人不得不離鄉背井,尋找新的安身立命之所。
青陽郡的動亂已持續數月,叛軍分散且人數不明,因採取游擊作戰方式,十分擾民,破壞力十足,朝廷集中兵力各個擊破,雖已收服一部分叛軍,但所耗國力難計,傷員甚多,軍餉耗損嚴重,因此才向朝廷求援補充,不料有人竟將主意打在軍餉上。
宮雲深看着滿街的瘡痍,又見難民流竄,心中更加痛恨私扣軍餉之人,揪出害群之馬的決心更加堅定,只有軍隊穩定,才能早日結束動亂,讓人們重新回歸故鄉,安心生活。
咦?
他突然眯起眼睛,盯着不遠處被難民團團圍住的青綠色身影,那人好像是水落淺?
她怎麼會在這裏?這種時候不好好待在郡府,跑出來和難民玩嗎?
他快步上前,她的聲音伴着風迎面而來。越來越清晰,他不禁緩步細聽。
“若你們按我說的做,我保證大家很快就能重建家固。”水落淺充滿自信的聲音揚起。
“真的嗎?”有人不敢置信,語氣中充滿不確定,“原來的作坊都已毀壞,老闆也不知去向,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東西還會有人要嗎?”
“當然,只要你們的手藝夠好,做工夠細,我保證收購你們所有的東西,直到青陽郡重建完。”水落淺肯定地點頭笑道:“你們要相信自己!”
“謝謝你,水姑娘,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了。”其中一個年紀頗大的老漢深深地向她鞠躬。
“不客氣,我只是為了賺錢而已。”她擺擺手,一抬頭,竟看到宮雲深站在不遠處盯着她,霎時,兩個人的視線糾纏在一起。
他滿臉疑惑,她則朝他調皮一笑,害他不明所以的愣了愣。
“好了,你們先去準備吧,會有人和你們做具體溝通。”她交代完,就讓大家散去,然後直直地走向宮雲深。
“你在做什麼?”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以她的身分,不應該和那些難民在一起,更讓他奇怪的是,她似乎和他們在談什麼交易。
“我又找到一條賺錢的路啊!”她笑嘻嘻的表示,得意揚揚地看着他,“和他們談了一筆大買賣呢!”
和難民做生意?
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可她不是身無分文嗎?怎麼和人家談生意?最大的問題是,那些難民身上有什麼生意好談的?
“怎麼一回事?”他是真心請教,他常見她敗家的張狂樣,卻不曾見她如何賺錢,只聽雲夢澤說她“敗家”的速度比不上她“斂財”的速度。所以雲夢澤常笑他對她的偏見太深,這種奇女子他應該欣賞才對。
“青陽郡有兩大特產,一是菊花,二是竹子。剛才那些難民原是竹藤傢具作坊的工人,因為動亂導致作坊毀壞,老闆攜款避難,就留下他們了。”難得他對她賺錢的方式感興趣,她當然是知無不言,“我看過那作坊,毀而不廢,依然可用,現在工具、技術、原料、工人皆萬事俱備,只欠一個買主而已。”
宮雲深大概明白了,上下打量着她,“那個買主就是你?”
“錯!”她搖搖頭,自艾自憐地說:“你也知道,我現在是靠你收留,哪有錢啊?不過呢,在臨岈我認識一位販售傢具的大老闆,我來做中間人,一來提供物美價廉的竹藤傢具,二來給這些難民找到買家,而我也可以得到一筆為數不小的傭金,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買賣!”
只要有她在,隨時隨地都能找到賺錢之路!
“難得你這麼好心。”宮雲深稱許地點頭,看她認真和難民討論的樣子,他可以肯定她看上的不是那筆傭金,而是想要幫助這些人重建家園。
也許對她的偏見太深,所以對她的優點一直視而不見,如果他能換個角度看她,或許會有不同的感覺。
她的善良讓他第一次正視她。
“是啊,你終於發現啦,要不要獎賞我呢?”她毫不客氣地接下他的讚美,一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身上,可憐兮兮地說:“晃了一上午,肚子好餓,你請我吃飯好不好?”
看她這麼“乖”的份上,有何不可?不過——
“地點我選!”他趕緊申明。
“沒問題。”她從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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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雲深帶她到郡府附近的一家小麵館,原先料想她定會抱怨,誰知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簡陋的麵館中,她竟毫無挑剔,反而津津有味地吃完一整碗的竹筍雞湯麵,還意猶未盡地向廚娘再要一碗麵湯,大讚湯頭自然甘甜,濃郁而不油膩,比京城的上湯龍蝦面遺美味。
“我以為你會嫌棄地方太小,食物太簡單。”
兩人並肩走出麵館,想到她大快朵頤的樣子,他忍不住微笑,幾乎要懷疑這兩天是不是有人虐待她了?
不過,這樣的水落淺平易近人,少了三分距離感,他第一次發現她有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力,讓他想多靠近她、了解她。
“你在調侃我嗎?”她斜睨他一眼,搖頭道:“誰叫我虎落平陽,再不識時務的話,連面都沒得吃!”
“前幾天有人還大肆鋪張呢!”現在才知道自己落魄啊!
宮雲深口中取笑着,但知道她最近收斂頗多,若不是記得京城有個敗家女叫水落淺,他還真會把眼前的她當成溫順的小丫鬟呢。
認識她十多年,他發覺此刻的她特別可愛,害他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我不是道歉了嗎?你難道沒發現,我最近很努力地反省——”她突然頓住,皺了皺眉,感覺下腹絞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翻滾着,撕扯着她的胃,讓她一陣一陣地發疼。
“怎麼了?”看她臉色突然發白,額上冷汗直冒,好像在極力忍着疼痛一樣,他一手扶着她,擔心地問。
她捂着肚子,慢慢地彎下腰,無力地回他一句,“肚子很痛。”
接着腸胃裏開始翻江倒海地造反,噁心的感覺從胃裏湧向喉頭,她開始痛苦地嘔吐着,把之前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他大驚失色,小心翼翼地輕撫着她的背,擔憂不已。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呢?
撕心裂肺地一陣嘔吐之後,水落淺捂着肚子,往後靠着他的胸膛,艱難地開口,“痛。”
宮雲深環抱着她,只覺她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他的懷裏,心中更加驚恐,“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
當他扶起她時,她頓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絞痛愈加猖獗,倏地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倒在他的身上。
“落淺!”宮雲深心驚膽戰,緊抱住她,發現她已昏迷過去,滿臉蒼白、冷汗淋漓。
他驚恐萬分,抱起她飛快地沖回郡府,一邊放聲大喊,“快叫大夫!”
水落淺,不要這樣嚇他啊!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似乎被什麼扯住、撕咬着,疼痛難當。
她萬萬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