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控制着全球幾近半數鋼鐵貨源的火焰君,有些無奈及不耐煩地開着車,往墓園的方向駛去……
期待已久的同學會,沒想到竟然會因為主辦人風逸君與半盲女花憐心的愛情,而成了一場黑道的火拚大會,而若不是正巧他們君臨天下幫全數到齊並全力相挺,就憑風逸君那個被愛沖昏頭的小子,怎有可能全身而退,還將花憐心那個美嬌娘給娶回家?
原以為事情至此就算了結,並打算喝完風逸君的喜酒後就回家的,誰知風逸君竟然開口“請求”他們四個老同學,若無什麼緊急的事,就暫且多留在夏威夷一段時間,以協助尋找他的恩人——莫愁的妹妹的下落,及出席莫愁的喪禮,而為了感謝大夥這段時間的協助,他會做到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原來風逸君接獲情報,莫愁之所以會命喪在幫內第二把交椅——鬼面的手下,全是因為權與利。鬼面不僅一心想成為夏威夷最大幫派的老大,更貪圖這些年來幫內“獲利”的眾多金錢。
誰知,鬼面殺了莫愁后,在幫內及莫愁家四處翻找,才找到約五十萬美金,這與他預料的上千萬美金相差甚遠。
之後,他透過各種管道得知,莫愁有個妹妹,而他可能將錢偷偷轉到她的名下,所以,鬼面火速下達了追緝令。
莫愁臨死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他唯一的妹妹,所以懇求風逸君除了確保她的安全外,更要代他尢妹妹找到一位好丈夫,以照顧她一輩子。
為了報答莫愁的恩情,並完成他的遺願,儘速找到他的妹妹並保護她的安危,就成了他們君臨天下幫目前最為緊急的任務。
“風逸君,你這個臭小子,過些日子一定要教你為我這段時間所受的損失給點精神賠償費。待這件事告一段落後,看我怎麼整你!”
火焰君雖然口中念念有辭,但是對於老同學風逸君的相托,可是傾盡全力地相助,因為他知道,若是換成他有事,君臨天下幫的成員們,也一定會盡全力幫他的。
“什麼叫作‘沒什麼緊急的事’?那笨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只要我一星期不在紐約總部坐鎮,全球鋼鐵市場的供需可要大亂了……”火焰君還是忍不住繼續暗地裏數落風逸君。
三個小時前,為了一筆上百萬美元的大訂單,他才透過視訊和遠在印度的買主開會,因此來不及趕來參加莫愁的喪禮。
但看在莫愁為了風逸君的愛妻花憐心喪了命,並將眼角膜捐贈給她的份上,他無論如何都要來送他這個令人敬佩的好漢最後一程,謝謝他讓風逸君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妻子,及幸福的家庭。
砰!砰!
火焰君才剛駛進墓園大門口,就聽到兩聲巨大的槍聲傳來。他心驚了下,火速跳下車,快速朝槍響的方向跑去……
******
遠從波士頓趕來為哥哥莫愁送葬的莫寒修,待墓園裏的人群全散去后,才在哥哥生前為她安排的兩名貼身女保鑣——百合及莉莉的保護下,從大樹後方慢慢走至哥哥的墓前。
佇立許久后,她在百合及莉莉的催促下,準備離開,誰知,兩聲巨大的槍聲響起后,百合及莉莉卻在她眼前倒下……
莫寒修見狀,整個人嚇住了!
她驚慌失措地搗住臉與耳朵,不自覺地彎下身子,不停地顫抖。
“殺了這白衣女孩!”
莫寒修彷佛聽見有人大叫,雜沓的腳步聲就似奪魂曲,一再壓近她,她無力自保地蹲在原地,想哭卻無法掉淚,想求救卻喊不出聲來,想跑卻發現此刻這兩條腿根本不是她的。
一支槍管就這麼頂在莫寒修的頭上!
“抬起頭來。”一名黑衣人壓低聲音命令道。
不住顫抖的她,怎麼也無法聽令行事,只是一味地埋首於長裙上。
“再不抬起頭,我就殺了你!”那人惱火地威脅她。
她仍然沒有抬頭,黑衣人再也忍不住,準備給她點教訓,“不知死活的丫頭!”
嚇壞了的莫寒修,神魂彷佛抽離,誰知,下一秒鐘,她聽見有人大聲嘶喊,一隻手在她的眼前被子彈擊中,頓時血肉模糊、鮮血四溢。
原來是那執槍的黑衣人——眼鏡蛇的手被打傷了!他忍痛躲至她的身後放話:
“什麼人?”
天色已暗,偏又為前方的路燈照射,眼鏡蛇實在看不清到底是誰射傷他。
對方已掌握一切,不出聲地等他與他的兄弟們自曝行跡。
顯然沉不住氣的眼鏡蛇翻身站了起來,打算抓起莫寒修當擋箭牌,拚個你死我活!
誰知,第二聲槍響再起,眼鏡蛇的整隻手報廢了,痛得他雞貓子鬼叫,不久便昏死了過去。
他的同夥黑狗也不敢輕敵,接着頂替眼鏡蛇躲在莫寒修的後方,扯住她的衣裙,“你再裝神弄鬼,我就殺了莫愁的妹妹!”
黑狗和眼鏡蛇也只是得到情報,推測這女孩很可能就是莫老大的妹子,心揣來人會救她,一定知道這女子的真實身分,故而這麼說,以期脫險。
在黑暗中的火焰君怔了下。原來被綁架的女孩,正是他們君臨天下幫要救的人。
黑狗等不到對方的回應,準備先重擊莫寒修頸肩、補上一槍,然後再落跑。誰知,他還是慢了半拍,火焰君已朝他射擊,打中了他的右肩!
“啊!X的!你給老子記住,老子會報仇的!”黑狗迅速溜進墓地旁一公尺高的草叢裏。
這時,平穩的腳步聲緩緩地靠近莫寒修,終於在她面前止住步伐。
“他們死的死、逃的逃,你安全了。”火焰君渾厚的聲音,帶了股讓人安定的力量。
莫寒修雖然知道自己安全了,但還是無法止住打顫,怎麼也無法抬頭答謝對方的救命之恩。
“我說,你安全了。走,我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他仍耐心解釋。
莫寒修只是點着頭,不發一語,卻做不到一般人眼中再容易不過的致意動作。
這下子火焰君開始懷疑這個女孩可能不僅“自閉”,還有其他的隱疾——失聰。
他捺着性子,托起她一直低着、半掩着的臉——
一張彷是從漫畫裏雪國公主的顏容,就這麼映在他的面前!
那凈如白雪的美麗容顏只怕世上難尋,說她是天使一點兒也不為過,最讓火焰君的悸動與莫名心疼的,是落在那臉上的兩行清淚,那是古詩所云“催人心肝,哭斷腸”的最佳寫照。
圓而晶亮的雙瞳,已因淚水的滋潤,閃爍着耀耀星辰的波光,零散在臉頰的青絲,更為她平添凄楚的美麗。
她一句話也沒說,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彼此相望。
火焰君的心!似乎在這一刻為她融化了,怎麼也不肯鬆開手。
他要這個女人!
不待莫寒修反應,他將她拉了起來,抱在胸懷,不疾不徐地走向停在黑暗中的座車。
她不再顫抖,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的火熱與羞赧。
她從未和一個男人如此接近,他……是第一個!
她不再流淚,彷佛知道他是她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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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君為了莫寒修的安全,還是先回到風逸君為他在夏威夷匆匆整理好的別墅。
他一路往前走,卻發現莫寒修沒有跟上來,於是止住腳步,回過頭問:“為什麼不進來?”
莫寒修只是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對着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先前的驚顫已撤去,此刻表情就像精緻娃娃,美麗卻失真。
“我在問你話。”
她只撇了撇嘴,欲言又止,雙手不自覺地攪在一塊兒,連那粉雕玉琢的臉蛋也開始左右轉動,似乎想逃開他的逼視與逼問。
火焰君深深吸了口氣,微微閉目,彷佛想起什麼似地睜大雙眼,“你該不會聽不見吧!?”
她還是左右張望,最後低下頭。
“真是見鬼了!”他惱火地低咒,旋即撥了通電話,劈頭就問:“風,莫愁的妹子為什麼一句話也不會說?”
誰知接他電話的卻不是風逸君,反而是他們君臨天下幫的唯一女孩——水卿君。
“就最近的資料顯示,莫愁的妹妹好像罹患了‘選擇性不語症’,至於癥狀到了什麼程度,尚不知曉,我得查證一下,你就多擔待些,再不,我現在去接她,她和我住好了。”
“不用!”絕斷的語氣與聲量,不但令水卿君感到不可思議,連火焰君自己也感到詫異。
水卿君先是一怔,爾後像是明白什麼似地說:“那我們明天再去看她,好好研究這個不說話的嬌娃該怎麼安置,畢竟她現在失去最親的兄長,也失去了保護她的保鑣。”
“知道了。”
火焰君旋即收線,因為剛在路上時他已和風逸君通過電話,並告知莫寒修在他這裏的事。
人,他是救下了,風逸君也算是完成對莫愁的部分遺願,只是,後續該怎麼安頓才是重點。
他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又朝莫寒修說道:“你打算在院子裏站一晚?”
她終於將臉轉向他,還是不作聲。
他的雙眼因氣餒而略為上翻了一翻,“小姐,你到底聽不聽得見我說話?還是不想說?”
她又低下頭不語。
他索性折回她的身邊,霸氣地拉起她的手,“不管你聽不聽得見、會不會說話,現在,就是現在,我命令你必須和我進去休息!”
意外地,莫寒修沒有掙扎,柔順地任他拉着她一路走進室內。
他惱怒、挫折的情緒倏如雲霄飛車般地轉折,又由低谷翻往高處。他有些驚詫地側過頭睇着她……
莫寒修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慢着!寒修?寒修……不正是含羞草的諧音嗎?
好一株含羞草!他搖頭笑了笑,這名字取得還真好!
忽然,他用力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中,走進屋裏。
火焰君望着室內的僕人與保鏢,就像天生的帝王,毫不遲疑地下達命令:“天龍、金虎,你們兩個先去檢查二樓給莫小姐睡的房間。”又對着管家說道:“法蘭克,你去準備一些中國菜。”
“是的。”他們三人異口同聲道。
忽然,他又喊住他們:“再去飛迅大道替莫小姐買齊從裏到外的衣物。”話落,不自覺地問着身旁的莫寒修:“你穿幾號的衣物?”
那雪白的雙頰立刻泛紅,還直發燙,頭垂得更低了。
他想起來了!她好像得了什麼不語症,就字面上的意思推敲,應該是不會說話,或是不想說話吧!
既然這樣,還是他自己拿捏吧!
火焰君的雙瞳立時像透視的雷射,由上至下地照向莫寒修,而且準確無誤地說出幾組數字:“36,22,34,172公分,讓店長替她全權做主,但不要選紅色,她現在正在服喪。”
“是的。”服從聲再次傳來。
莫寒修既感謝又感動他的體貼,但對於他如此精準地猜出自己的身材,卻羞怯得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的臉像是被火烙紅了,連身體也異常的灼熱,心裏卻……隱隱的有些不明就裏的酸勁兒。
這個男人如此熟悉女人的尺碼,換言之,他一定很了解女人,也可能有過很多女人,甚至現在還在女人堆里打轉。
他不讓她有機會胡亂想,又將她拉往起居室的沙發坐下。
她認命地坐好,但心臟卻一直噗通噗通地加速躍動。
她還是不敢看他……卻又想瞧他。
他又說話了:“如果你一直都不說話,那麼我就替你決定一切,從食衣住行開始,知道嗎?”
她點了點頭。
老天!她真像一部只會服從指令的活體電腦,陡然間,他想試試她這個只會臉紅又聽話的漂亮寶貝,遇到不合理的指示時,會作何反應。
“這樣吧!今晚你就和我共睡一張床。”
倏地,她抬起頭,瞪大了晶亮的黑瞳,露出驚詫,還有不可思議的波光。
他卻笑了,帶着勝利狂妄笑容說:“怎麼樣?”
他再次逼近,就不相信這個害羞的丫頭能夠處變不驚。
她一直搖頭,卻仍然不說話。
“不肯?”他又問,還是那促狹的笑容。
她則猛點頭。
“哈——”他放肆地朗笑,“你原來不是沒反應,只是不想說話。”
她沒有回應他,但已不如初時那樣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你一直不說話,那半夜若有壞人偷摸進你的卧室,你會怎麼做?”他反問她。
忽然,莫寒修從容地從雪白裙子裏取出一樣東西給他看。
“老天!真有你的。”這真是件讓他嘆為觀止的武器——一隻口哨!
他該怎麼說?說莫愁教得好?還是說這小女人總算懂得小小自我保護?
“好,今晚就依你,一個人睡,但你得記住,哨子別掉了,我可沒有哨子,不過我有槍。”
她再次打了個冷顫。
他突然覺得有些自責,從不出口的歉意就輕輕地溜出:“Sorry。”
她又搖了搖頭,撇了撇唇,一臉不以為意。
他想,她是個膽怯又善良的女孩,那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她的不語症?
夜深,各自入睡時,火焰君不忘打開私人的手提電腦,下意識敲下幾個字——不語症。
他想了解她!有關這一點,他也感到不可思議。
這時,電話忽然響起……
是學醫的水卿君打來的,他便再一次旁敲側擊地詢問她,有關莫寒修這種不說話的毛病。
掛上電話,他再次上網查詢,果然找到相關而且更正確的資料——
選擇性不語症是一種發生在兒童與青少年的疾患,兒童具有足夠的理解與口語表達的能力,但是卻選擇在特殊的社會情境下拒絕說話。
這種疾病並不常見,臨床上大概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學齡兒童會被診斷為選擇性不語症。此障礙直到入學后才會受到臨床的關注,有些個案只持續數月,有些卻長達數年之久。
選擇性不語症的兒童常用姿勢、點頭、推扯或單音節的發音來代替語言的溝通,甚至全然不對某些人說話。而除了在某些情境下的沉默外,其他特徵尚有極端害羞、害怕尷尬、社會隔離或退縮、執着、強迫行為、對立行為、易怒……等特質。
選擇性不語症亦常和焦慮疾患共病,尤其是社交焦慮症,發生在女孩身上的機率比男生高。
選擇性不語症的病因到目前未明,但普遍認為是多重病因,從先夭氣質到創傷事件都可能跟此疾患有關……
他幾乎花了一個小時,才將其中一篇論文看完,總算對莫寒修的情況有了初步的了解,於是推測她有過不愉快的童年。
在累得腰酸背痛之際,他突地對自己的行為一怔,繼而有些逃避地關上電腦,倒頭就睡。
怪的是,他竟然輾轉反側,一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