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寶馬休旅車馳騁在寬敞的馬路上,已過了下班尖峰時間,路上車輛明顯變少,他車速不快,甚至有些意興闌珊。他想着,幸好飛揚在日本不開車,否則一想到她愛開快車的惡習,他怎會放心?
他想她,想念的心情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消散,連逛個超市眼前出現都是她的影子。他這麼想她,他也想知道飛揚是否和他一樣,深受思念之苦?這可能是他永遠無法求證的答案……
回到應家,不意外見到等門的母親。
「辟東,吃了嗎?要不要讓人把飯菜熱一熱?」應母招呼着。
應辟東沒有表情。「不用。」
他沒有停下腳步,筆直地走往樓上。
見兒子這番反應,應母也只能嘆氣,兒子是回來了,離這個家卻越發的疏遠。三個月前,當老爺告訴她辟東和前媳婦住在一起時,她氣炸了,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想不到幫兒子找再婚對象,反而牽起辟東和前媳婦聯繫的橋樑。
她急着找人出氣卻找不到前媳婦,當然也急着找兒子當面問個清楚,那天兒子是回家了,只是臉上掩不住的哀傷,讓她明白無須再質問……
兒子是自己生的,哪怕他個性再淡然,也能猜到三、四分,或許在婚姻剛開始時,他對飛揚是沒有心的,但她清楚知道,現在的辟東心態不一樣了,他對飛揚不只上了心,還是誰都取代不了的地位。
「明天安排一下,儘快讓辟東和蘇小姐見個面,人家蘇總裁催了好幾次了,工作再怎麼繁忙,也不是一拖三個月吧。」應父交代着,對於兒子的冷漠並沒放在心上,他計劃的是聯姻后的好處,雖然公司已非他主事,但為兒子找一門有利的婚姻,當父親的責無旁貸。
應辟妍望着大哥離開的方向——她不得不回來,媽說大哥變得好憔悴,在她看來何止憔悴?他根本傷透心了。
「爸,哥不快樂。」
應父無所謂地回道:「男人志在四方,兒女私情不重要。」
父親的回答讓應辟研無話好說。
應母望着冷淡的丈夫,梗在喉間的淚意卻越發強烈……
三個月以來,她看著兒子的變化,不說話不代表他不在意,更不能以為反正鋅東本來就不愛笑,所以笑或不笑沒多大差別——偏偏應父正是這麼想的。
身為母親,她深深感受到辟東哀傷的靈魂正在無聲哭泣。
頭一回,她有種想法,只要辟東開心,只要醉東的眼睛再亮起來,只要兒子不要再這麼折騰自己,其它的,她真的都不再覺得重要了。
離開三個月後,凌飛揚一身輕便回到台北,除了回公司復職,她還帶回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由機場回到家裏,意外地並沒有見到那位八卦主委,值班的保全也是新面孔,但因為她有磁卡,所以沒特別查問。
離家一小段時間,在開啟家門的那一刻,她竟有種近鄉情怯的忐忑,只是沒想到的是——家裏居然出奇乾淨,一塵不染,像是天天有人過來打掃?
凌飛揚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人,她失笑,不是吧,莫非他還住在這裏?她不知道這時候該是怎樣的心情,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時間畢竟是「遺忘」的良藥,他們只熱戀了一個月,卻分手了三個月……她走進主卧室,房間整整齊齊,不像有人居住過。
她逐步找着他留下來的蛛絲馬跡,在自己家裏還像小偷一樣到處亂翻?這感覺很有趣。
她的寶貝廚房依然乾淨明亮,驚訝的是冰箱裏甚至還擺放着新鮮的蔬果和食材,證明在她不在的這三個月裏,某人時常在她家開伙吃飯。
明知道我不在,你為什麼還來這裏?
凌飛揚越看越覺得心發酸,種種跡象都說明着他對她的思念,他來這裏是追尋兩人留下的熱情回憶嗎?被如此強烈愛着,她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她抬手拭去臉頰上的淚。
忽然大門響起開鎖聲,凌飛揚嚇了一跳,第一時間只想躲起來。
她是想見他,但不是這種時候,這樣一點也不浪漫好嗎!而且她不須給他或給自己這麼大的驚嚇吧!
她腦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先關燈,再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在大門打開的前一秒,凌飛揚利落地躲進窗帘後面,很蠢是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像小偷一樣躲起來。
凌飛揚隱約聽見來人把大門開了又關上,他的腳步聲有些步履蹣跚,有氣無力的,連呼吸聽起來都有些沉重。
她想到最近在雜誌看到他的專訪,他瘦了,沒一絲笑意,以往充滿自信的雙眼都顯得黯淡,像是數夜未曾好眠一般。
她雙手捂着口鼻,心臟怦怦跳個不停,明知不會被發現,可還是緊張個半死,生怕下一秒應辟東就會將她從窗帘后拉出來,攬進懷裏,然後對她咆哮為什麼要躲在窗帘后嚇人!
那畫面倒是挺有趣的。
應辟東無法改變每隔一天就要到這裏坐坐的習慣,彷彿在這裏感受到飛揚的氣息,他才能安心。
只是這裏畢竟是凌家的產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怕逼得凌家把這裏處理掉,他通常只來一會兒,替自己弄些吃的,東西吃完,打掃清潔之後,他會離開,並不會留下來過夜。
他在沙發坐了下來(背對窗帘,呼!)感覺今天狀況特別不好,連動手準備吃的都嫌麻煩。他知道自己精神愈來愈糟,甚至有想過是否要去看心理醫生,但他知道效果不大,心病還要心藥醫,他連解藥是什麼都知道了,見了心理醫生又能如何?只是浪費醫療資源。
他不知所措,輕輕地低聲呢喃。「你會回來嗎?飛揚,房子裏屬於你的味道愈來愈淡了,如果你再不回來,我要怎麼熬?」
應醉東的音量不大,但無聲的空間裏反而顯得清晰。
凌飛揚咬着唇瓣,忍住盈眶的眼淚,哭會有聲音,她不能哭。
三個月有太多太多事,她還沒整理好情緒,至少今天晚上她還不能見他——她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話?尤其她還帶着一個秘密……
應辟東坐在沙發上,因為強大的思念而面如槁木,凌飛揚躲在窗帘后,緊張得心跳如擂。
他當然不會知道最想念的人此刻就和他近在咫尺,因有所遲疑不敢跨出那一小步,站在他面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嘆了口氣,站起身,關上燈,屋子裏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大門再度開啟,然後關上,人已離開。
此時的凌飛揚早已淚流滿面。
被自己愛上的男人這樣深深愛着,還意外聽聞他思念的獨白,天啊,這讓女人很難不被感動好嗎?
凌飛揚走出窗帘外,重新打開燈,方才的忐忑不安這下全部平緩,三個月來不曾聯絡,她也會擔心辟東是否和她一樣承受思念之苦,看到剛才的狀況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首先,她必須通知小紅她回來的消息,最近「期待幸福」業績如雪花般飛至,所有業務都忙翻天了,尤其好幾個大型聯誼會,都快讓程程喘不過氣來,連續工作兩個月都無法休息。現在她回來了,小紅和程程她們一定都會很開心。
再來,打電話回家,讓爸媽和哥哥們知道她回來了,當然這件事還是緩些再說(二阿姨已同意保守秘密),她還有其它想法。
最後,也是最重點,她要幫老公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重逢后,她沒下過廚,總是把人家當男佣使喚,雖然型男主廚很帥,家常菜也炒得不錯,但該是她拿回場子,讓他知道何謂美食的時候了!
這麼多事要做,忙都忙不完,她還是趕緊洗澡睡覺補充體力比較重要,也幸好男佣將屋子打掃得很乾凈,隨時維持着她要回家的狀態。
真是貼心小棉襖呢,呵,有男佣真好!
第二天黃昏,太陽還沒下山,高階主管會議還在進行,別家公司開會或許很吵鬧,而應氏機械向來都像在冰洞開會一樣,報告的人小心翼翼,深怕踩到地雷,坐在首位的老闆,只是傾聽,下屬需要意見時才會說話,當然最好是不要說話,光冰着一張臉,就讓大家冷得牙齒髮酸,一開口更是死傷無數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