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廚子的片段（1）

炎夏，高溫開始將這座城市的大地充滿着熱騰騰的空氣。

這一晚，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它並沒有什麼值得紀念的，因為它與往常一樣顯得很平凡。可是，對於方成軍來說，這一晚是他記憶中少不了的一晚。

傍晚七點多，望月樓海鮮酒樓的飯市那火爆的高峰期正處在開始時段。在廚房裏的廚子們，由於正處於繁忙時期，他們在走走停停中忙得不亦樂乎。

“土豆，土豆，你這死仔死去邊度了？”說話的聲音很大，比鍋爐的鼓風機裏面出的和炒菜的聲音還要響，就差沒把廚房裏的一切給震動了。這是站在第三個鍋爐的那個長得既高又有些瘦瘦的師傅生近乎咆哮的叫喊聲，人人都稱他為“瘦鬼”。至於他口中的“土豆”，是方成軍在這裏的大名花號。

在這廚房裏，全是些廣東廣西的師傅和打手們，也是些說白話的傢伙。在熱火朝天的廚房裏待得久了，人也顯得特別容易火爆。平時在遇到脾氣不好，或是忙不過來時，就不管你是誰了。嘴上說出來的話，簡直是不堪入耳，句句粗言爛語的。

這叫瘦鬼的是方成軍的跟班師傅，而這時的方成軍正跑到後面的冷藏庫裏面去拿糖醋汁了。今天是星期日，生意很好。一個小時不到就上了七八條糖醋魚，上班準備好的一大盅糖醋已經用完了。而方成軍現在的枱面上正好有一單糖醋魚要做，沒有了糖醋，就沒有辦法去做了，他只好預先跑到裏面去準備。不然等到要做時沒有的話，就會被師傅罵到“狗血淋頭”。因為師傅的鍋一忙開，就不會輕易停下來的。

酒樓的糖醋是師傅們自己配製的，大部分都是放在冷藏庫裏面保存，上班時只拿出一些備用。急急忙忙的方成軍來到零下十幾度那冷冰冰的冷藏庫里找到了糖醋，然後又匆匆的倒滿了一大盅，接着就雙手托着它，轉身用自己身體的背部慢慢用力推開沉重的門后快步往外面走去。因為手上拿着一盅糖醋，地面上又滑，他不敢走得太快，免得摔跟頭不說還可能會將自己變成一身通紅。如果那一大盅糖醋真的不小心倒出來的話，自己不是變成“狗血淋頭”就是會被人罵到“狗血淋頭”。

從冷藏庫裏面出來的方成軍，托着一大盅糖醋差不多來到他的位置上時，他就看到瘦鬼用着想吃人的眼光盯住他。當方成軍將一大盅糖醋放到台上時，瘦鬼立即就大叫了起來。

“丟你老母呢，你這王八蛋去哪裏啦？這麼慢慢吞吞的，點做事呀？”

“剛才他們做了幾條魚，糖醋用完了，我去裝啊。現在這裏又有一條魚要做甜酸魚，沒有糖醋做過鬼呀！”方成軍也不甘示弱的大聲說著。

方成軍在廚房待了一年多了，對於這些又叫又罵的人和事他早已經是聽慣又見慣了。他才沒有理會瘦鬼的叫罵，自己卻在心裏面暗罵著瘦鬼。“豈有此呢，叫個屁啊叫！整天只知道罵你自己個老母，不要臉，死瘦鬼！”

方成軍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豈有此呢”。因為他的家鄉話和白話的音調有些不同，他在說“豈有此理”時的最後一個字會說得不順口，方成軍就把它去掉了。然後根據他的口音說成了他比較順口的“豈有此呢”，他在說這句話時，不留意的人只會聽到他說“豈有此”這三個字，最後的一個字像是沒有說過一樣。

炒手師傅瘦鬼見方成軍反過來頂自己，就朝方成軍瞪大個雙眼，然後大聲的說：“快些拿碟上來！”

哦，原來是方成軍走時走得太過急了，忘記了給瘦鬼放裝菜的碟子。方成軍在聽到他這麼大聲疾呼時身體微微的一震，他連忙拿上來了碟子放到枱面上，然後再也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