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是……要下雨了……」再不動身起程,他們就無法在大雨降下之前回到竹屋。
「再一下子,不會逗留太多時間的。」
項爾盟堅持還要采,孟紫霓也只好順着他,讓他再待一下子,她不知道他是存心拖着不走的,一下子之後又是一下子,就這麼被他拖了近半個時辰,他卻還不打算回去。
「阿盟,來不及了,走吧!」
在孟紫霓再三的催促下,項爾盟終於收手,跟着她一同往回程的路上走,結果只定了四分之一的路程,豆大雨滴就從天而降,伴隨着不尋常的強風刮來,沒過多久,就將他們倆給淋得一身濕。
真有這麼邪門的事?他算算時間,剛才若是在孟紫霓第一次催促時他們就馬上掉頭回去,的確是能夠剛好避開這場雨。
她真的懂天氣變化?現在才想這個問題已經太遲了,眼見風雨越來越強,他們只能加快腳步在山路上奔走,希望能夠趕緊回到竹屋。
他在京里不曾遇過這種狂風暴雨,風強到好像可以把人給吹上天一樣,並且風吹的方向亂得可以,一下東一下西的,完全沒個準則。
「哎呀!」
孟紫霓一不小心,競不慎踩到一個小洞,整個人狼狽的趴跌在大雨淋漓的山路上,有好一會兒都爬不起身來。
始終走在前頭的項爾盟只好趕緊停下腳步,擔心的問:「傻妞,你還好嗎?」
孟紫霓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一身泥濘的坐起身,不只踩到小洞的那隻腳很痛,就連額頭也好痛好痛,甚至頭還有點暈暈的。
孟紫霓下意識的摸着刺痛不斷的額頭,感到有種下尋常的黏熱液體隨着雨水滑下,困惑的將手拿下來一看,不由得看呆了眼。
她流血了?難怪好痛……好痛呀……
【第三章】
「你……要不要緊?」項爾盟趕緊蹲下身來,察看孟紫霓的狀況,真沒想到會出了這麼大的差錯。
他忍不住懊惱,如果他沒有在那個節骨眼上故意使性子,之後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所以孟紫霓會受傷,他自認該負一半的責任。
「只是點小傷,沒事的。」孟紫霓痛歸痛,還是努力的漾起笑意。
怎麼會沒事?項爾盟摸上她滲血的額頭,愧疚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想用衣袖暫時替她壓傷口止血,但衣袖早已經濕了,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只好趕緊將她帶回竹屋去,回到竹屋才有辦法好好處理她的傷口,他暫時拋棄兩人間的隔閡,打橫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在風雨中前行。
孟紫霓的頭還有些暈暈的,全身濕答答的也很不舒服,所以便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抱着她趕路。
當項爾盟以及孟紫霓好不容易回到竹屋時,兩人早已濕得透徹,而孟紫霓的樣貌最是狼狽,除了一身臟污外,最觸目驚心的就是額頭正中央那明顯的傷痕。
前廳里,溫寒瞧着孟紫霓的狼狽樣,又驚又愕,「傻妞,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呵,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孟紫霓尷尬的笑着。
「怎會摔跤?還有,你們怎麼沒在雨落下前趕回來?」
他本以為有孟紫霓在,他們能夠順利在暴風雨前回來的,卻沒料到兩人會搞成這副德行,孟紫霓甚至還摔傷了!
「這……」孟紫霓苦惱的輕咬下唇,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是我不好,我想再趁機多采一些藥材,才會誤了回來的時辰,大雨一落,山路就變得泥濘下堪,傻妞才會下慎跌倒,因此撞到地上的石子,磕破腦袋。」項爾盟坦承自己的問題。
「你也知道是你不好啊?」溫寒毫不客氣的哼了一聲,「傻妞,快去房裏把濕衣裳換下,等一會兒到藥房來上藥。」
孟紫霓瞧着身旁同樣濕淋淋的項爾盟,擔心的問:「那……阿盟呢?」
「我和他還有男人之間的話要說,你先進房去。」
「喔……」雖然孟紫霓依舊不放心,但在師父的瞪視之下,她還是只能無奈的先回房去。
看着她一拐一拐離去的背影,分明連腳也扭傷了,溫寒就更是火大,惱項爾盟明明就在一旁,卻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這樣還算是男人嗎?
直到孟紫霓離開之後,溫寒終於開始質問:「你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她跌倒?虧你還有武功,都不知道白費到哪裏去了!」
他就是看上項爾盟有武功,可以保護孟紫霓的安全,才會將他給留下來,結果……哼,根本是個屁!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我才沒在第一時間有動作。」項爾盟不甘的解釋,當時不只風強雨大,他身上還背着一個大竹簍,真的無法顧及那麼多。
「讓我猜猜當時的情況好了。」溫寒沉吟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當時的你肯定一心想着要趕緊回到竹屋,只顧着自己,沒有多加理會跟在後頭的傻妞,所以才會等她都已經摔了一身泥,你才發現她跌跤,根本就沒機會拉她一把,是嗎?」
項爾盟一愣,沒想到溫寒完全猜中當時的情況,甚至連他的想法都抓得分毫不差,准得可怕。
他的確無心理會孟紫霓,沒將她給放在心上,甚至疾行的速度完全沒顧及到孟紫霓到底吃不吃得消,她才會因追得太快而不慎發生意外。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在溫寒面前,他像是赤裸裸的什麼都無法遮掩,被溫寒銳利的眼看得一清二楚,沒有半點私隱可言。
「被我猜中了是吧?」溫寒冷哼一聲,「說到底,你就是瞧不起她,自以為高高在上,才沒將她給看在眼裏。」
「我才沒有!」他即刻嚴正的反駁。
「呵,真的沒有嗎?你對待我及對待她的態度明顯不同,我打壓你,你會反抗、會掙扎,甚至將我當成敵人,那都很正常,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山上唯一對你好的人就是傻妞,可你是如何響應她的善意的?」
項爾盟再度一愣,突然間有些心虛,說不出話來,倒是溫寒替他把他一直忽略的事情給說了。
「她對你的好,你根本就不屑一顱,只不過你用客氣有禮的態度包裝起來,掩飾你打從一開始就對她的排斥,不想與她有太多牽扯。」
「我只是不願意再欠她更多人情。」他急急辯解。
「到底是不願意欠人情,還是覺得她傻,沒必要跟個傻子有太多交集,以自身的優越輕視她的傻愣,你自己心裏明白。」
項爾盟再度因溫寒犀利的話語而找不出話反駁,甚至心虛感也跟着擴大,被溫寒逼着面對自己最赤裸的真心。
的確,他早在一開始就不知不覺的輕視她,覺得她是個傻子,沒必要與她有太多交集,所以對待她的態度始終疏離,說是不願意欠她更多人情,其實真正的心態根本就是不屑,排斥她對他的好意。
她對他的好,他不但不曾感激,甚至還覺得不耐煩,如果這樣子還不叫輕視,那什麼樣才叫輕視?
溫寒見項爾盟被當頭棒喝,打醒不少,才終於肯放過他,「你自己再仔細的想想吧,人無貴賤,你出身好、別人出身差,並不代表你就能自以為是的看輕別人,別以為傻妞感覺不到你對她的排斥,誰對她好或不好,她可是一清二楚。」
講完之後,溫寒便離開前廳,回到藥房去,等着孟紫霓過去上藥,留項爾盟一個人繼續思考反省。
孟紫霓雖然頭上、腳上都有傷,幸好都不嚴重,溫寒一邊包紮一邊碎念,兩三下就替她處理好,放她離開藥房。
她的右腳腳踝被包成一大包,所以只能慢慢的一拐一拐到前廳去,發現項爾盟已經不在前廳內,應該是回到房間去了,她也開始準備起三人的晚飯。
一入夜,外頭的風雨就更大了,狂風呼呼的吹,豆大雨水打在滿山的樹葉上,可以想見,今晚肯定是個不寧靜的夜。
「這暴風雨至少會持續一整夜,不知阿盟習不習慣……」她一邊在廚房忙碌,心中則一直掛記着項爾盟的狀況。
不知師父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她剛才問師父,師父也不告訴她,害她一直很在意,就怕師父把她受傷的過錯全都推到他身上,將他臭罵一頓。
他對待她的態度已經夠拘謹冷淡了,就怕再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他會連靠近都不讓她靠近,要不然她受任何一丁點的傷,師父都要怪罪到他身上,他哪裏吞得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