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了好一會兒。
“那……嚴颯,我們什麼時候才有空結婚?”
她輕輕問,拿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決心,也把女性的矜持全部拋棄,只是——沉重的呼吸聲是她唯一得到的答案。
嚴颯睡著了。
於佳麒仰頭瞪着他平靜的睡臉。這該死的男人嘴角甚至掛着一絲笑意。
他怎麼笑得出來?在她一肚子委屈的時候?!
她躺平,瞪着天花板……
知道這一夜,將無眠。
分手倒數中——你要大師還是我?
台北到台南的高鐵最早是上午六點半出發,預計八點十四分抵達台南站。
准五點,早已設定好的鬧鐘嗶嗶作響,一夜難眠的於佳麒覺得才剛熟睡,就被吵醒,她閉着眼伸手將鬧鐘按掉,隨即躺回原先舒服的被窩,幸得聖母庇佑,在睡着前的0。01秒,她警覺地嚇醒。
於佳麒瞪大眼回過神,醒了醒了,這下要是睡着,沒趕上頭班車,鐵定被老媽扒掉一層皮不可!
她起床,卻驚動了身旁的男人,他大手一撈又將她卷進懷裏。
“去哪兒?”他下巴抵着她頭頂,蹭啊蹭,眼睛閉着。
好舒服……嚴颯溫熱的體溫暖烘烘的,再待在他懷裏蹭個幾下,難保不會睡着,她打起精神。“我要回台南,今天大廟作醮。”
“喔。”
“你要不要去?”
“好。”
這男人根本是百分之九十五的睡意,只有百分之五的清醒,所以他會亂回答問題,亂扯她的睡衣,就像現在——
三兩下,她的睡衣已讓他推高到腰際,他在耳邊性感求歡。“寶貝,沒做些運動,睡不好。”
她挖苦。“我看你睡得還不錯,嘴角還掛着笑呢。”
“那是幻覺,都是幻覺。”
他說著說著,性感的薄唇隨即壓了下來。嚴颯急切地封住她的唇,大手在光滑的肌膚上游移,他強勢地撬開她水嫩的紅唇,灼熱的舌火熱地挑逗勾撩着。
“我想要你,寶貝。”
“老天……”她動手掙扎,這男人、這男人!本能的求歡讓他根本沒想起她目前處在生理期,不方便。“嚴颯,不行的,等等……我那個還在……唔……”
“無所謂。”
熟悉的情慾迅速被點燃,她雖然努力要掙扎,但反抗的力道隨着竄升的慾望快速消退,她直覺回應他的吻,吮撩着彼此。
六點半的高鐵,六點半的高鐵,六點半……
……
手機鈴聲卻在這時候響起,那設定的音樂、那設定的音樂——
老媽!
這下子,被沖走的理智統統回籠了。“放我下來!”她焦急喊着。
慾火中燒的嚴颯怎可能喊暫停,他抱着心愛的女人,吻着她柔嫩的紅唇,火燒屁股般地往浴室沖!
“等等!嚴颯,我媽的電話!”
於媽媽薑是老的辣,怕女兒賴床趕不上高鐵,就來個奪命連環Call,打完第一通沒接再打第二通,於佳麒這下也急了,以老媽的個性鐵定要打到她接電話為止。
嚴颯在浴室門口停住腳步,一臉無辜,好像她哇哇叫是叫好玩的。
“怎麼了?”
於佳麒氣到指着鈴鈴響的手機,說不出話來。“你、你、你……放我下來!我媽的電話啦!”
嚴颯欠扁地聳肩。“進浴室就聽不到了。”
於佳麒懶得和他說話,滿心獸慾的男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她雙腿亂踢,直接跳下來,飛奔跑去接手機,那個沒良心的嚴颯居然還對着她來不及整理睡衣的背影吹口哨。
她狼狽扯着睡衣下擺,接起鈴鈴作響的手機。“媽,我起床了!”
“按怎樣這久?”
該死的男人!“喔,我在刷牙洗臉。”
“有影起床嘸?”於媽媽沒那麼好騙。
“真的,我真的起床了!”
女兒的聲音也不像在睡覺,於媽媽算相信女兒起床了。“佳麒,你阿爸說八點半在車站外口等你。”
“喔。”
“對,我昨袂記問你,你袂只是轉來拜拜馬上轉去台北厚?”
啊?!她壓根兒沒想到要在台南多停留幾天。“呃……難得回家,當然會多待個幾天……”但這時候絕對不可以和老媽說太多,先回家,再隨機應變才是王道。
“要轉來幾工?”就說於媽媽不是省油的燈,一眼就看穿女兒的拖延戰術。
“兩、三天吧……”於佳麒敷衍着。
“啊?是幾工?”於媽媽“甜蜜蜜”地再確認。
她立刻皮繃緊,馬上修正。“喔,是三、四天啦……”
於媽媽還算滿意。“啊泥好啦,你愛上班,休息太久也歹勢,你趕緊衫換換乀,出門坐車。八點半喔,你落車時卡電話厚你阿爸知嘸?”
“我知道,你別擔心啦。”
“叫我別操煩?唉,攏幾歲人啊,還要我卡電話給你提醒?你實在是愛我煩惱到皮皺頭毛白是嘸?”
“媽……”女兒求饒。
“賀啊,不念你了,你甲早出門甲早轉來啦!”
老媽總算結束通話,於佳麒無力地坐在床沿,這是老人家表達親情的方式,她明白,但……有時候也挺磨人的。
嚴颯雙臂環胸,一臉不爽。“你要回台南三、四天?”
“嗯。”話說回台南的事,她還沒機會和嚴颯提起。
男人慾火未滅,可是很難擺平的。“那我呢?”
她抬頭,正巧見着他雙腿間的巨碩毫不客氣地昂揚着。
喔……她像被打了一拳,舉手搗住雙眼,不想長針眼。
他更不爽了。“看來你對我兄弟很有意見?”
“不敢……”
“別想顧左右而言他。你回台南,那這個,”他指指自己的兄弟。“他怎麼解決?你把他惹得興緻勃勃,再雙手一攤出門搭車,這樣對嗎?”
於佳麒抬頭,對這個任性、滿腦子情色的男人沒啥好臉色。“你可以和我回台南。”
嚴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好啊,我就和你回台南,有何不可?”
這男人是精蟲沖腦喔?“你不用工作?”
“有筆電、有網絡,任何地方都一樣。”
原來……
她打起精神試探。“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台南,我媽不會放過你的,她會盧你盧到你願意說出一個確切的結婚日期喔?”
嚴颯聳肩。“沒差,我會和伯母解釋清楚,我們現在的關係和結婚沒兩樣。”
談到問題重點,她心跳得好快,還要姿態柔軟,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和他平心靜氣討論。“但畢竟沒有經過程序完成終身大事,不是嗎?台南長輩很重視嫁女兒的規矩,都是要遵守古禮……”
她明示得夠不夠清楚?
只可惜,嚴颯只有對工作才有堅貞不變的“Together”然後“Forever”。
“你別擔心,我有把握和伯母說清楚,況且這個時間結婚,也沒春天的花或冬天的雪來襯托,夏天結婚是種折磨。”
折磨?
就算他這麼說,她也不相信到了冬天他會主動提結婚,或者再等到明天春天,他會主動提結婚……
她心裏一股委屈。和嚴颯這樣莫名其妙地交往了十年還不結婚,可比夏天結婚還要折磨人吧?(莫名其妙交往了十年是老媽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拳頭。
“嚴颯,我問你喔……你有想過結婚嗎?”她輕輕地問,低頭看着自己交握的拳頭。
“老實說,”雖說他光着屁股在女友眼前晃來晃去也很自在,但還是找了件浴袍套上去,否則一直光溜溜的,佳麒沒分心,他會分心想着“其他事”。“真的沒有,對那些事我沒興趣。”
結婚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個儀式、一個程序罷了,他和佳麒的感情不需要那種世俗的儀式來肯定和見證,有太多其他、更重要的計劃需要他完成,所以不必浪費時間在“結婚”那冗長無聊的儀式中,然後只是滿足別人的期待和想法。
他的想法,經過十年的相處,她不會不知道。
只是沮喪和失落那麼強烈,彷彿心臟被利刃劃開一刀似的,好不舒服……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她抬頭看他,清澈的雙眼藏着不願透露的指責。
這夠像逼婚了吧?坦白說,她已經不知道怎麼響應他的無知了,要女生向男生開口索求婚姻?真是夠了。
嚴颯俯身,望着他心愛的女人。“我怎麼覺得你還是那個讓我意亂情迷的大一新生?”
他吻上了她,細膩待她珍貴如寶貝一般。
鼻好酸,有股想哭的衝動。如果在一起十年,兩人朝夕相處覺得厭煩了,那麼分手也許就是順其自然,不會不舍和心痛。
她很清楚,如果和嚴颯真的只能這樣,這段讓家人越來越不諒解、她的期待無法成真的感情,還有什麼動力能維持下去?
嚴颯看到佳麒眼中的茫然,他立刻分析,迅速作決定——
“等你由台南回來,我們就去公證。”
她抬頭,臉上並沒有欣喜若狂。
她應該欣喜若狂,但她更清楚如果是以這種方式結婚,老爸老媽會有多生氣、多不諒解,結這個婚還有什麼意義?
“公證?”
“是啊,”他認為女人莫名的不安只是在於那張結婚證書,他相信公證結婚後,自然能化解佳麒的不安。女人是要哄的,他不愛佳麒不開心。“等新書宣傳時間結束,我們就去英國度假。你不是想見你的偶像大師?拜訪大師之外,還可以談談大師其他的的作品,順便連中文版權一起談。”
嚴颯習慣於安排一切,習慣快節奏,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他自信傲然,像大漠的蒼鷹,像奔跑的獵豹,這是他的人格特質,也因為這樣的特質,讓他在事業上發光發熱。
但她不想當女強人,工作上發光發熱,有過就好,不用二十四小時都受烘烤,不用什麼都帶着工作、工作、工作……
她平靜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嚴颯,我父母絕對、絕對不會同意我公證結婚的,況且,我不是十七、八歲,早就沒有‘先斬後奏’的衝動和需要。”
不過,嚴颯並不認為自己的“計劃”有何不妥。“佳麒,你不是想結婚嗎?”
他只是一句普通的問話,沒有半絲責備的意思,但聽在她耳里真的很詭異。她是想結婚,但不是這樣的……
她起身。“我要出門了。”
她往浴室走,嚴颯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裏,但她僵硬得和石頭一樣。“生氣了?”
“嗯。”
他溫柔地問:“為什麼生氣?”
於佳麒嘆了口氣,額頭頂着他赤裸的胸膛。“嚴颯,我不想這麼草率結婚。”
他撇了撇唇角。“那好辦,我還怕是我解決不了的難題讓你不開心。”他笑說著。“佳麒,你是我秘書,就翻翻行事曆,看哪段時間有空,我們就去把這件事按照長輩的意思辦一辦,我不信我能打敗那麼多人拿到那本書的版權,還會搞不定這件事?”
是她想要的太多嗎?
她想要一個求婚……不過,或許嚴颯認為兩人在一起十年了,不需要來這一套。
另外,老爸老媽肯定會想要嚴颯正式到家裏提親,他們會將他正式介紹給家族裏的長輩認識,同時也會將所有訂婚結婚的禮數和要求,全部在提親時做個確認……但,她很清楚嚴颯想略過這步驟,之前他就說過,只有古時候,男方才需要藉由提親去推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