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尾聲的尾聲

不是尾聲的尾聲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四個好朋友呆在四個屋檐下,卻是一樣地徹夜輾轉,情思纏綿。

陳玉在這個晚上做賊一樣地溜出了家門,在小區草坪邊深深地挖了一個洞,把那幅海市蜃樓的沙畫埋了。那幅去而復返的沙畫沒能像她以往飛遍千山萬水搜覓來的那些收藏品那樣被陳列在柜子裏,而是深深地埋入了地下。

她淚流滿面地想:這一生,她再也不可能擁有這樣凄美而純粹的愛情了。她的愛已經埋入了地下,行走在世上的,只是一具沒有情感的軀殼。

她到底親手結束了這一生中最純美的一場愛情。

她像飛蛾撲火那樣飛去敦煌尋找她的愛,她以為自己是去完成它,卻原來,她只是親手將它埋葬。

而咪兒躺在客房裏傾聽着李佳在隔壁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只覺得心裏一牽一牽地疼,彷彿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她終於發現,自己是真正地愛上李佳了,所謂愛情,也就是牽挂對方到每一次腳步聲吧?

然而,她同時絕望地發現,自己越是愛着李佳,就越清晰地感知到慧慧的存在。彷彿慧慧在通過她的身體與李佳再世相逢,她不能抗拒這種借屍還魂的感覺,被情感和理智夾擊得近乎瘋狂,彷彿身處一個幽明兩界的漩渦中,明知即將沒頂而無法掙脫。

她窒息地想:除非與李佳分手,否則,她是不可能脫掉“兇手”和“替身”這個雙重身份了。

擁有雙重身份的人還有陸雨,能醫者不自醫,她枉學心理,卻一不小心就讓自己跌進了瓜田李下的縫隙里,連自己也不能面對自己。

再過幾個月,童鋼就要勞改釋放了,她等了這麼久,就是等待這久別重逢的一天。可是,為何近鄉情更怯,她反而猶豫起來了呢?在西安臨陣脫逃,腳傷固然是一種客觀理由,然而,是否也是她迴避與童鋼見面的藉口呢?闊別五年,她和童鋼早已是兩個世界裏的人,還有可能相處融洽嗎?

情感不受控制,也正是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緒下的產物吧?當人們對某種命題抉擇不下的時候,往往會激發出超乎尋常的情感,用新的煩惱來掩蓋前面的煩惱,作為一種解壓和逃避的方式。所以,越多情的人越會處處留情,越倒霉的人越是處處碰壁。自尋煩惱,其初衷正是為了逃避煩惱,是一種下意識的解壓方式,即煩惱替代。

可悲的是,心理學好學生陸雨卻選擇了一種最失敗的替代解壓方式:愛上朋友的老公。

岳可意在自己的新作品裏真實地記錄了四個好朋友的煩惱和疑難,卻沒有辦法給故事一個完美的結局。有個詞徹夜在她的頭腦里迴響,並形成一股越來越強大的回聲:離婚,離婚,離婚!

這個故事是以咪兒的結婚開始的,難道現在要以自己的離婚來結束嗎?老公愛上了自己的好朋友,這是意外,也是必然。因為即使不是陸雨,也可以是任何人,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因為任何原因,錢教授愛上另一個女人,從而把自己置之度外。

可意並不恨陸雨,甚至並不生錢教授的氣,因為她以一個作家的善解人意清楚地了解:這只是暫時的曖昧,沒有任何實際行為,也決不會有結果。這裏甚至不存在成全與放棄的問題,即使自己離婚,錢教授和陸雨也不會走到一起,而只會避之不迭。

但是她仍然悲哀情感的不穩定性,與婚姻的脆弱與虛偽。她勉強地維持着這一段雞肋婚姻,惟一的理由就是他們曾經有過的真感情,如今,連這一點也不確定,那麼她的婚姻還有什麼繼續存在的意義呢?

每個女人都很孤獨,每個主婦都很絕望,每段婚姻都很無奈,每個故事都有答案。惟獨這四位少婦的心結,卻無法打開。

但是沒關係,她們的友情是經得起歲月的考驗的,而且她們正在計劃着,要在12月31日聚會一次,一起數鐘聲,一起祈願。到那時,她們會坐下來,相聚一堂,開誠佈公,那樣,所有的疑問就都可以找到答案了。那一天,就會來的。

只是,當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她們各自糾纏紛擾的情感疑問,會有解決的途徑嗎?

西嶺雪

2005年12月11日星期日於西安灞柳生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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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情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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