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丟了一顆心。
自從那天他與她在醫院大吵一架,從此她果真信守諾言,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他看不到她,聽不到她,生活終於恢復平靜,找回從前習慣的孤獨。
他該慶幸。
但奇特的,他沒有歡欣,不感喜悅,只覺得空虛,無邊無際的空虛,他抓不住的空虛。
直到某個周末,他獃獃地坐在門邊守了一天,從日出守到日落,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期待,期待着一聲鈴響,期待她又忽然厚臉皮地出現在他面前,笑笑地對他打招呼——
嗨!我又來了。
他期待着聽她說這句話,期待看她變化萬千的笑容。
可惜,她再也不來了,而他也因而醒悟,原來自己丟的,是一顆心。
他的心,早就落在她掌心了,那天她轉身離開,同時也將他的心帶走。
這下他可真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機械人了……
“老大、老大?”
會議室里,Lawrence努力呼喚老闆。現在開會中,他們一向嚴謹認真的經理竟然夢遊中,當真不可思議。
“老大!”溫情呼喊沒效果,他只好加重語氣,拉高聲調,再來一次。
“什麼事?”葉維之總算有反應了,抬頭望向他,眼神卻仍是霧茫茫的,好似沒有焦點。
“剛剛的報告,想請問老大的意見。”
“意見?”葉維之一愣。
果然!
Lawrence暗暗嘆息,剛剛一番唱作俱佳的演出完全白費心血了,老闆根本沒看在眼裏,虧他為了能口齒清晰地報告,還在家裏預演好幾次。
“前兩天我們跟系統商開會,想到一個新idea,可能對我們這次的開發計劃很有幫助,我是想請老大幫我們瞧瞧,有哪裏應該注意的。”
“這樣啊。”葉維之這才回神,翻了翻手上的資料,又看了看Lawrence在白板上畫的圖,思考片刻,提出幾個建議。
會議於是繼續進行,雖然負責主持會議的葉維之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但也順利達成幾個結論,宣佈散會。
員工們立即起身收拾文件,準備離開,只有葉維之還怔忡地坐在原位。
幾個員工交換奇怪的一眼,大家都擔憂,最近經理的精神狀況顯然有點差,老是魂不守舍。
為了表達關心,Lawrence自告奮勇留下來。“老大、老大?”又開始一輪溫情呼喚。
“什麼事?”葉維之蹙眉。
“你最近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Lawrence問得很大膽,做好被海削一頓的心理準備。
不料葉維之只是茫然眨眨眼。“我看起來像有心事?”
這話問得Lawrence也愣住。“是啊,是有點像,以前老大不會在開會時發獃的,現在好像常常走神。”
“是嗎?”
“還有,你連健身房也不去了,打高爾夫時總是漏球,有時候連午飯都會忘了吃,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發獃。”
“……”
“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老大,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們都願意儘力幫忙。”
“我有煩惱?”葉維之自嘲地輕哼。“你們不都說我是機械人嗎?機械人也會有煩惱?”
“啊?這個嘛——”Lawrence尷尬地搔搔頭皮。“老大,別這麼說,那只是同事開開玩笑而已,老大也是人,人都會有煩惱,有喜怒哀樂。”
是啊,人都會有煩惱,也會有感情,他畢竟不是真的機械人。
葉維之淡淡抿唇,眼神乍亮,忽然有了決定。“我要提早下班了,沒有重要的事別Call我。”
“老大,你去哪兒?”Lawrence在後頭追着問。
“去找我的心!”
撂下話后,他匆匆起身,不顧整個部門同事驚訝的注目,瀟洒走人。
他打手機給香草,她沒開機,開車去慈恩兒童之家,林美雲說她辭職了,他震驚不已,一時不知所措,只好回到小區,在她家樓下等。
這一等,等到晚上九點多,等到來來往往的鄰居都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跟警衛投訴他。
“原來是你!”前來察看情況的正是李伯伯,一見是他,訝然輕呼。
他窘迫地僵直身子。“李伯伯,你好。”
“你一直杵在這邊做什麼?”李伯伯打量他。“鄰居們都嚇到了,還以為有什麼怪人潛進小區。”
“我……等人。”
“等人?”李伯伯頓了頓,嘴角一揚。“是在等香草吧?”
他愈來愈窘,狼狽地點頭。“是。”
“香草搬家了,你還不曉得嗎?”
“什麼?她搬家了?”他驚駭,沒想到她不但辭了工作,連家也搬了,難道她真決定在他面前消失得徹徹底底?“她什麼時候搬的?搬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上禮拜搬的,應該是回老家去了。”
她回老家?葉維之胸口一擰,頓時呼吸困難。“請問你……知道她老家在哪裏嗎?”
李伯伯同情地望他。“我不知道。”
她回家了。
回到這棟藏身在一片花田間的小屋,回到養父養母的懷抱,回到最令她懷念的故鄉。
回到這裏,她就安全了,所有的紛紛擾擾都將遠離她,她可以安安靜靜地看夕陽,看一朵朵大波斯菊在霞光下繽紛搖擺。
不會有誰再惹她哭了,她也不必為誰費盡心機,一切歸於平淡,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香草坐在花田邊,隨手摘下一朵桃紅色的波斯菊,這是她最愛的顏色,連機車也漆成這樣的色調。
但那輛小桃紅已經被她賣掉了,公寓退租,工作也辭了,所有跟台北的聯繫,她都毅然斬斷了。
包括他。
他說,他再也不要見到她了,他討厭她時時糾纏着他,她自以為是的關懷,只會對他造成困擾。
原來她的關心,只是一種困擾,就連帆帆也背棄了她……
“我錯了嗎?”她喃喃自吾。
或許她是做錯了,所以他和帆帆,最後都選擇推開她。
她錯了。
香草驀地深吸口氣,悵然起身。日落了,她若是再不回去,養父母會擔心。
她抱着一把新摘的波斯菊,漫步回家,果然她的養母正在門口張望着,等候她。
她心一擰。“媽。”
“香草,你總算回來了。”杜媽如釋重負。“你今天連午飯也沒吃,到底上哪兒去了?”
“我只是去附近走走。”她恬淡地笑。“媽,你別擔心嘛,你看,我摘了很多花喔。”
“原來你去巡花田了,好吧,等我把它們插起來。”
“我來就好。”香草搖頭,自行將花束抱進客廳。“爸爸呢?”
“我在這兒。”杜爸掀起串珠簾,踱進來,嘴上還叼着根煙斗。“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媽可是嘮叨了一天。”
“對不起嘛,我這不就回來了嗎?”香草放下花束,分別抱了養父跟養母,磨蹭着兩人的肩頭撒嬌。“下次我不會再這樣了。”
真的不會了。她告訴自己,不可以讓愛她的人為她憂愁。
“你過來,到這邊坐下。”杜媽拉着她到沙發,母女倆挨着坐。“們這趟回家,到底是為什麼,現在能不能告訴爸媽了?”
她聞言,眼神一黯,唇角卻揚起笑。“我不是說了嗎?我想換工作,趁中間空檔回來休息。”
“你想換什麼工作呢?你不是說過,你很愛這個工作嗎?”
“我是很愛啊。”她頓了頓,微微斂眸。“可是我想,也許我不是那麼適合。”
“為什麼不適合?”
“我可能……太自以為是了。”
“什麼意思?”杜媽追根究柢。
她卻不想說,有些話還是藏在心底比較好,她不想在最親的人面前崩潰。“媽,你別再問了好不好?”
“香草,”杜媽嘆息,抬手憐惜地替女兒收攏發綹。“你有心事,為什麼就是不肯說?”
“我沒有啊。”她強展笑容。
杜媽不語,抬頭瞥了杜爸一眼,他比了個手勢,她會意地點頭。
“香草,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三歲時,自己從寄養家庭跑回育幼院的那一天?”
香草聽問,全身霎時緊繃,沉默好片刻,才輕輕點頭。
“那天,雨下得很大,視野很迷濛,如果不是我正好要趕回家做飯,經過巷子口,一定沒人發現你。”說著,杜媽拍了拍女兒的手。“你記不記得你那天一個人蹲在一堆破紙箱旁邊?”
她當然記得,雖然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雖然她一直不願想起,但回憶中的畫面,仍是如此黯淡又清晰。
她趁夜從寄養家庭逃出來,跋涉了一天一夜,才回到育幼院附近,可是她不敢進去,只好一個人躲在暗巷。
“我問你怎麼不回育幼院,你就跟今天一樣,什麼也不說,等我看見你身上全是傷,手腳都磨破流血,才知道你被那家的人打了。”話說到這兒,杜媽語音一哽。“你這孩子總是什麼委屈都往自己肚子裏吞,什麼也不說,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們有多心疼?”
“我沒事了啊,媽。”香草強忍胸口的波動,反手握住養母。“你幹麼要提起過去的事呢?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
“你只是假裝很好。”杜媽柔聲斥她。“你說老實話,你這陣子是不是在台北受了什麼委屈?誰欺負你了?”
“媽,你怎麼會這樣想?沒有人欺負我。”
“那是誰令你傷心?”
“也沒有人啊。”
“你還要繼續騙你爸媽?”
“真的沒有。”香草死命搖頭,死命綻開甜美的笑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
辯馳的言語,在她看見一個忽然從門帘后現身的男人時,驀地碎成片片,猶如落地的風鈴,敲着不成調的聲音——
“葉維之?”
“為什麼你那時候不回育幼院,要一個人躲在外面?”他啞聲問。
而她,遲疑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杜爸杜媽為了讓兩人好好說話,推着他們出了門,兩人散步到花田邊,站在橘紅色的夕影下,凝目相對,她在他眼裏看出濃濃的心疼,讓她的一顆心也跟着疼痛。
“為什麼你總要把委屈往肚子裏吞,都不肯說出來?”他又問。
她依然無語。
“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笑?就算傷透了心,也不敢放聲大哭?”
放過她吧!可不可以別再問了?
“你知道嗎?我以前見你總是笑咪咪的,還曾經想過你的人生目標該不會就是要笑出百萬種笑容吧?”他自嘲地嘆息。“現在我才明白,你是藉著笑容為自己療傷,讓自己拋卻過去的陰影,對吧?”
她一窒。“我為了什麼笑,不關你的事。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
她用強硬的言語,掩飾內心的脆弱。
他卻似乎看透了,淡淡勾唇。“我在兒童之家門外站了三天三夜的崗,好不容易求林小姐答應幫我跟基金會探聽你老家的住址。”
他為她站崗?怎麼可能?香草又驚訝又彷徨。他不是說過兩人從此不再往來了嗎?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你跟我爸媽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他們只是問我是誰,為什麼來這裏找你?”
“那你怎麼說?”
“你希望我怎麼說?”他不答反問。
他以為她現在連有心情跟他玩遊戲嗎?她沒好氣地瞪他,胸臆不由自主地漫開一股酸。
“我說我是來找我的心的。”葉維之明白她的氣苦,不再逗她,直率地招認。
她愕然。“找你的心?”
“嗯。”他點頭,深邃的眼潭映着她容顏。“最近我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做什麼事都無精打采,連公司同事都看出我不對勁,我想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來找你。”
“找我……幹麼?”
“因為我的心在你這裏。”他意味深長地凝視她。
她屏住氣息,這一次,是因為震撼而無言。
他走向她,每靠近她一公分,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一拍,當他在她面前停定,愛憐地輕撫她的頰,她已經無法控制一顆心乖乖停留在胸口。
“為什麼剛剛你媽問你的時候,你不坦白說出來欺負你的人就是我,讓你受委屈的人是我?”他低聲問。
她搖頭。“你沒有欺負我啊。”
“我有。”他堅持。“那天在醫院,我讓你哭了。”
“那是我……做錯了。”她試着找回心跳的韻律。“我後來仔細想過了,就像你說的,我的確太自以為是,我沒有考慮帆帆的心情。”也沒考慮他的。
“你只是不忍心帆帆受傷,你很怕他受到跟你以前一樣的苦,所以你才會那麼想將他拉離開他爸爸身邊。”
那又怎樣?她身子輕顫。“可是帆帆還是選擇了他爸爸。”
“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啊。”他沙啞地低語。“你不是說要相信人間有愛嗎?給王啟明一次機會吧,我相信這次他會好好對待帆帆。”
“你怎麼知道?”曾經使用過暴力的人會那麼容易悔改嗎?她不敢輕信,更奇怪曾經待人冷漠的他竟會相信。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葉維之再次看透她的思緒,苦笑地解釋。“他是太愛思婷了,失去她,又丟了工作,才會那麼痛苦,帆帆正好成了他的出氣筒,因為他看見帆帆,就會想起曾經對不起思婷的那個男人。”
“什麼男人?”她問。
他沉默片刻,長嘆一聲,終於下定決心道出深埋心底的秘密,一個男人最不堪的秘密。
“我不是跟你說過,思婷在遇見我以前失戀了嗎?其實她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對方不肯離婚跟她在一起,所以她才會賭氣接受我的追求,跟我結婚。”
她愣住。“怎麼會這樣?”
“婚後因為我常加班不在家,她因為寂寞,又讓那男人趁虛而入了,跟她糾纏不清,才懷了帆帆。”
“所以帆帆是那男人的孩子?”她愕然望他,這才明白為何他一直不肯去驗DNA。
他神情更苦澀。“她以為有了帆帆,那男人會願意跟老婆離婚,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想到那男人最後還是拋棄了她,她只好獨自撫養帆帆,後來才又遇上王啟明。”
香草蹙眉,發現自己無法喜歡羅思婷這個女人,雖然她很值得同情,但她傷害了他。
“她該不會也把王啟明當救生圈吧?”
“我想不是。”葉維之搖頭。“經過兩次教訓,我想她終於懂得珍惜身邊的人了,她曾經跟帆帆說過,他們三個是一家人。”
她願意跟王啟明成為一家人,卻吝於給他真心的愛。
香草心一擰,忽然覺得喉間很酸,很想哭,眼眸隱隱刺痛,為他而痛。
他為了前妻收拾浪子心,對方卻原來只是利用他,又毫不留情地離開他。
“……我想帆帆個性是像他媽媽,就算受了傷,還是想回到最愛的人身邊。”
“所以你不希望讓帆帆上法庭,被迫做出選擇?”
“嗯。”
你就非要逼着我眼睜睜地看着思婷跟她的兒子都選擇離開我嗎?你以為我的心就不會痛嗎?以為只有你自己會心痛嗎?
想到他曾對她如此嘶喊,她不禁淚眼迷濛。
“對不起,你那時候心裏其實也很痛吧?明知道帆帆會做什麼選擇,還鼓勵他說出來,我卻還怪你……是我不對,我不好,對不起……”
她聲聲道歉,聲聲拉扯着他最脆弱的那根心弦。
明明他是來向她道歉的,怎麼反而是她先說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葉維之喉間一酸,驀地擁住她。“我應該想到那時候的你有多傷心,我應該想到你是因為小時候的經驗,才害怕帆帆步上你的後塵。”一想到她就連逃回育幼院也不敢進門,只敢一個人縮在陰暗的角落裏顫抖,他便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是我不好,我那天不該吼你的,我應該想到你有多難過。”
“你沒有,是我不對,是我讓你……”她傷心地哽咽。“再次失去自己所愛的人。”
“我沒有失去帆帆。”他啞聲強調。“他只是不能跟我住在一起而已,他的心裏有我。”
“可是——”
他抵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爭辯,取出手機,在她耳畔掛上耳機。“你聽聽這段錄音。”
是什麼?她迷惑地望他,他只是淡淡一笑,按下播音鍵。
帆帆甜軟的童音清晰地傳進她耳里。
“香香姊姊,是我,帆帆。叔叔說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你說,所以我今天要告訴你,其實我……一直想跟爸爸在一起。我很愛爸爸,雖然他有時候會打我,可是他也對我很好,我想要什麼他都會買給我,他也會跟叔叔一樣陪我玩,跟我一起洗澡,我真的很愛爸爸。”
他愛爸爸。香草聽着,珠淚盈於眼睫。
“……可是我也喜歡叔叔,他跟爸爸我都喜歡,我不想選,為什麼有爸爸就不能見叔叔?他們又不在天堂,我兩個都想見啊!”他頓了頓。“香香姊姊,你原諒帆帆,好不好?我知道我讓你傷心了,你不要哭,不要難過,我跟你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她說對不起?該道歉的人是她啊!
她伸手掩唇,藏住一聲啜泣。
“……叔叔說,以後他就是我乾爸爸,香香姊姊,你做我乾媽媽,好不好?”
帆帆要她做乾媽?可以嗎?
香草感動地揪着心口,她抬眸,遲疑地望向葉維之,他好似早料到她的反應,溫柔地摘下耳機。
“就這麼說定了,香草。”性感的嗓音挑逗她耳畔。“以後我是帆帆的乾爸爸,你是他乾媽媽,如果他爸爸再敢欺負他,我們兩個都要為他出頭。”
她怔怔地點頭,淚珠不斷墜落。
他愛憐地以自己的唇,一一掇拾那些晶瑩剔透的眼淚。“對不起,你總是想盡辦法逗我笑,我卻讓你哭了。”
她閉上眸,享受他甜蜜的眷寵,嘴上卻仍倔強。“我沒有哭。”
他嗤笑,捏了捏她的俏鼻尖。“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愛逞強,哭就哭,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她就是不好意思嘛。她微微嘟嘴。
他又心動又心疼。“以後別這樣了,想哭就哭,不用強忍着,知道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又想哭了,眼淚紛紛墜落,只好埋在他衣襟里擦,一面嬌聲埋怨。“你真討厭,害人家又哭了。”
“對不起。”他真心地道歉。
“不用道歉啦。”她在他懷裏撒嬌。“我現在懂了,其實流眼淚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只要是跟自己愛、同時也愛自己的人在一起,不管是哭是笑,都很幸福,你說對不對?”
“對。”他情動地擁緊她。“我也懂了,做個冷血無心的機械人一點都不好玩,人還是該有喜怒哀樂,這樣生活才會精彩,人生才有意義。”
“也就是說,你還是需要愛?”她揚起臉蛋,俏皮地睇他。
“那你給不給呢?”他順着她開玩笑。
“為什麼要我給?”她拿喬。“帆帆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似曾相識的對話令他笑了,順手摘起一朵波斯菊,簪在她鬢邊,然後細細欣賞。
“幹麼?”她臉蛋羞紅。
“你果然很適合桃紅色。”他含笑讚賞。
她更羞了,別過眸,不敢看他。
他牽起她的手。“香草,如果我說我很貪心,還想要很多很多愛,帆帆給我的遠遠不夠,你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她嬌嗔。“你不是冰山酷宅男嗎?要那麼多愛幹麼?”
“我不是。”他煞有介事地澄清。“我只是一個很需要愛的幼稚鬼,要很多很多的愛,不然會好可憐。”
他這是在對她撒嬌嗎?她好笑,想調侃他,卻讓他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得全身發燒,過了好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好吧,幼稚鬼,你說,你要姊姊這麼愛你?”她嫵媚地問。
“這個嘛……”他瞇起眼,眸中射出百萬伏特的電力,電暈她,俊唇順勢貼上她耳畔,巨細靡遺地描繪腦中的暖昧畫面。
夜幕降下,清風吹過花海,漾開美麗的波浪,而她聽着他魔魅般的語言,害羞得將臉蛋埋在他肩頸笑。
究竟他形容的是什麼樣的畫面?
事關限制級尺度,火熱激情,十八禁,八十最好也禁,以免噴太多鼻血,有害身體健康。
所以,我們就不研究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