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雲芸又在柴房中發獃了,只是這回她不是在等耶律夙,而是在想昨晚耶律夙真的來過嗎?
看着屋頂上完好無缺的瓦片,與依舊鎖的牢不可破的門鎖,雲芸的眉頭皺的更緊。低下頭悄悄翻開衣襟一角,怵目的瘀紫吻痕,讓雲芸的臉又紅了。他昨晚真的來過了!
只是,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呢?又是如何與她發展出那令人心慌意亂、臉紅心跳的一幕幕。
每一閉上眼,他溫柔的撫觸與熟練的技巧便一而再、再而三不斷地在她腦海中重複上演。
如此辛辣刺激畫面,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什麼?為什麼一向謹守禮教的她,會一再地讓耶律夙親近她、親吻她、甚至撫摸她?
又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噁心,不覺得不舒服,甚至還有一點點的期待?
難道……她喜歡他?
雲芸頓覺胸口一緊,這個念頭讓她幾乎無法呼吸。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卻是所有事情最合理的解釋。
是的,她喜歡上他了!
她喜歡上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子,喜歡上這個身家不明、落拓不羈的異國男子。那他呢?他又是如何想她的呢?是不是也和她有着同樣的感覺,同樣心動的感覺?
“喀啦!”開鎖聲打斷雲芸的思緒。
“小姐,您可以出來了。”東茵一面開著鎖,一面開心的喊著。
“真的?”大哥已經原諒她了嗎?
“是真的。”東茵終於打開門了,高興地說:“總鏢頭還說讓小姐梳洗過後,就到前廳找他。”
雲芸聞言露出美麗的笑容。大哥急着想見她,也許是真的原諒她了!
那麼,這是不是也表示大哥也接受了耶律夙,可以收回不讓她接近耶律夙的警告呢?
她想問清楚,真的想。
“杜總管。”雲芸在通往前廳的長廊上遇見了杜總管。
“小姐看起來氣色很好。”雲芸紅潤的雙頰透著難掩的喜悅。
“多虧杜總管的照顧。”雲芸對著杜老眨眨眼,若不是杜老暗中援助,被關在柴房的她,怎麼可能還跟在外頭一樣好。
“恭喜小姐得以重見天日。”
杜老的話讓雲芸會心一笑。“我大哥在裏頭吧?”雲芸指指前廳。
“總鏢頭現在有客人。”
“這樣啊。”怎麼這麼不巧。“我待會再來找他。”雲芸旋身欲走。
“小姐。”
“嗯。”雲芸停下腳步等待下文。
杜老猶豫了一下。“小姐要不要看一下總鏢頭的客人。”
“看大哥的客人?”雲芸向前走了幾步,往大廳裏頭望。“我不認識他。”雲芸不明白杜老為什麼要她看大哥的客人。
“小姐覺得那個人如何?”
“我不認識他,怎麼知道他如何?”杜老今天的問話怎麼都有些怪怪的。
“感覺呢?單憑第一眼的感覺。”
雲芸一聽,又再看了一眼。“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我大哥好像跟他很談得來。”雲芸說著說著,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杜總管,你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這……”說與不說實話,在杜老心中著實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他終於有了決定。“如果他是小姐未來的夫君,小姐會接受嗎?”
“我不嫁!”雲芸噘著一張嘴表達出她的反對。
“不嫁?不嫁,難道你要留在雲府讓大哥養一輩子嗎?”雲劭面無表情地道。這次的對象可是經過他千挑萬選之後才選中的。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雲芸軟口道。“那個人我根本不認識,怎麼能就這樣嫁給他?”
“為什麼不能?有哪一戶人家的閨女不是靠媒妁之言而定下的親事?之前別說見過面,有的連名字都不知道呢!”
“可是……”雲芸咬咬唇,她知道身為一名女子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但她就是不能就這麼認了。“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怎麼可以……”
她的心裏已經進駐了一個人,怎麼可以嫁給另外一個人?
雲劭訝異地看着臉蛋羞赧的雲芸,以往那天真無憂的妹妹已經不復在了。“別跟我說你喜歡的人是耶律夙。”
“就是他。”雲芸撒嬌地扯扯雲劭的衣袖,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對大哥撒嬌的。“大哥,如果我一定要嫁人,我寧可嫁給耶律夙。”
“嫁給耶律夙?”他懂了!這下子云劭全明白了!他終於明白耶律夙到雲府的目的了。“你真的以為耶律夙對你是真心的嗎?”
“大哥是什麼意思?”
“你只不過是他報復的手段罷了,他不是真心對你的。”是的,耶律夙的目的一定是這樣的。
雲芸臉色微變,仍強迫自己要鎮定。“他想報復什麼?”
“哼!”雲劭輕輕地笑了。“當然是報復我那晚的奪魁之恨與戰敗之憾。”雲劭接口又道。“那晚,他與我一同爭奪醉賓樓花魁的一夜春宵,他輸了,而且撂下咱們一定會再見面的話,要我好好記住他。現在你卻對我說你喜歡他,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雲芸搖搖頭,她隱約地明白大哥的意思,但她卻想假裝自己不知道。
一抹同情與憐惜在雲劭眼中閃過,雖然他並不想殘忍地打擊雲芸,但他相信隱瞞事實對雲芸而言才是最大的傷害,或許現在說還不晚。
“這代表着他只是在利用你,無恥地騙取你的感情之後,再將你一腳踢開,藉着傷害你來報復我,現在你懂了嗎?”
“不!不會的。”雲芸實在無法相信她現在所聽到的事,這些事情只是大哥的猜測而已,不是真的。“他不是這種人,不是!”
雲劭替雲芸拭着她無聲淌下的淚。“他是怎樣的人你根本不清楚,你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其他便一無所知,不是嗎?”雲劭握著雲芸肩膀。“感情的事你不太了解,所以才會輕易地被迷惑。聽大哥的話,不要再見他,趁你現在陷的不深,快快忘了他吧。”
“忘?”雲芸綻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感情的事能說忘就忘了嗎?如果有的話,便不會有所謂的山盟海誓、刻骨銘心,這一類的話了。”
雖然她不知道已經對他用情多深了,但只要想到要將他這個人給忘了,她的心便彷佛被人拿着尖刀刺著,令她痛徹心扉。
“或許嫁了人,你便會將他忘了。”為了雲芸好,為了不讓這唯一的妹妹被利用、被傷害,他一定要儘早將雲芸嫁出去。
“不!”雲芸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提起裙擺,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雲芸,你上哪去?”
“大哥,你別跟來。”雲芸回頭阻止雲劭跟上。“我只是想找耶律夙問清楚,想聽聽他怎麼說……”
門一開,耶律夙便看見雲芸泫然欲泣地站在門口。
“雲芸?你怎麼會在這兒?我正想去看你,你大哥什麼時候放你出來的?”耶律夙的眼裏透著一絲欣喜。
看來他不需要再冒險去跟看守柴房的守衛偷鑰匙,也不需再替守衛點睡穴了。
“你白天都不在府里嗎?”雲芸面無表情地問。在她的印象中,他都是夜晚才來看她。再加上她已經出來一整天了,他卻不知情,可見他是一早就出門了。
“府里沒有你陪我,還不如在外頭來的快活。”他討厭待在雲府時那種被監視的感覺。
“沒有我陪,你也是能逍遙自在地過活……”雲芸語含埋怨,停口不說了。
她想說的是,那她呢?
為什麼沒有他陪伴的時候,她的心便彷佛少了什麼似的,空蕩蕩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看來,這場感情的角力賽,誰勝誰負,似乎已經非常明顯。
“怎麼了?”耶律夙伸手欲撫上雲芸有些蒼白的臉龐。
雲芸頭一偏,躲開了。“我只想問你一件事,問完就走。”
雲芸怪異的神情,令耶律夙察覺一絲不對勁,等着她問。
雲芸深吸一口氣,平息心裏的不安與緊張。“你到雲府的目的是什麼?”
耶律夙揚眉一笑。“原來你想問的是這件事,雲劭是龍騰鏢局的總鏢頭,我找他當然是為了托鏢。怎麼?雲劭沒告訴你嗎?”
“除此之外呢?還為了什麼?”這個答案不是雲芸想知道的。
當然是為了奪取你的貞操!但是這句話耶律夙不可能說的。“沒有了,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他不知道雲劭到底對雲芸說了什麼,才會讓雲芸突然問起這件事。不過,以他與雲劭的“交情”,肯定不會是好話。
既然如此,他必須選擇最“安全”的說法。
雲芸震驚地向後退了一步。“就這樣?”那她呢?他又將她放在哪裏?
她寧願聽到耶律夙真的是為她而來的,至少他曾經為了她用心計較過,也不願意聽到這個比雲劭說的更令她無法接受的答案。
他只是來托鏢的?無關報復,更別說什麼利用她、引誘她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是她自己太痴、太傻。他只是一時無聊,逗逗她、鬧鬧她而已,她便一廂情願地墜入情網,殊不知他根本不將她當作一回事。
“那託了鏢之後呢?你是不是要馬上離開?”
“當然。我與雲府非親非故,總不能一直賴在這兒不走吧?”就算他想住下。雲劭也不會同意的。
雲芸笑了,笑的凄苦。笑的乾澀。
好一句非親非故,光是這一句話便足以代表耶律夙的心意了。
“那……我呢?你會記得我嗎?”雲芸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她想聽到更明確的答案。
“像你這麼美的美人,怎麼會不記得呢?”耶律夙自然地回答著。今天的雲芸是怎麼了?盡問些奇怪的話。
雲芸站不穩地朝後退了一步,她全都明白了,也懂了。
她不怪耶律夙對自己的曖昧態度,不怪耶律夙對自己的親匿舉止,讓她誤以為愛情來了。
她只怪自己不懂得拒絕,不懂得如何去分辨何為真情?何為假意?
大哥說的沒錯,感情這件事,她太生嫩了!
痴戀的眸光在耶律夙身上轉了好久,雖然他並不將她當一回事,但他卻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
雖然他從未將她放在心上,但她還是想牢牢地將他記住,將他塵封在心裏頭那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直到她死……
轉過身,雲芸強迫自己將背脊挺的筆直,從她踏出的這一步開始,她要徹底的忘了他這個人,只除了心底那一塊背叛她的角落。
“雲芸。”耶律夙擔憂地喚了聲,方才雲芸看他的眼神,好孤絕!
“夙。”雲芸並未回頭。“從現在起,我們不要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