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這一天早晨,寧海早早便醒,在花園裏散了一會兒步,回到主卧房時,陸靜深也醒過來了。

她一走進房裏,陸靜深便立刻感覺到她的存在。

他沒有動,他正在換衣服。

錢管家也沒有出聲,因為他看見站在卧房門口的寧海將手指壓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脫下鞋,赤着足無聲地走進房裏,接手了錢管家的工作——

她替他將剛穿上身的銀灰色襯衫拉整好,一邊欣賞他的胸膛線條,一邊為他扣上銀質衫扣。

他已經刮好鬍子,光潔的下巴透出清香的氣息;黑髮有些長,劉海遮住眉峰,反而突顯出他那雙十足美麗的眼睛。

這雙眼,單就外表看來,怎麼也看不出已經失明。

順着他英挺的鼻樑一路往下瀏覽,是一雙薄而寬的唇,略粉,看似非常好咬,再向下……手指靈巧地捏住一枚鈕扣,扣着扣着,一個忍不住,便吻上那漂亮的下巴。

陸靜深急咽住,喉頭猛地一動。還不及反應,她溫暖的唇瓣已經吮上他的喉結,吮得他連腳底板都微微癢起來,下腹一陣悸動。

剛要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卻已靈巧地退開一步,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地繼續替他整理衣服。

陸靜深嘆了一嘆,喚她:「寧海……」

「不,我是代理管家。錢管家今天請假一天,要我來代班。」她一時頑皮,壓低聲音,怪腔怪調地說話。

站在房門邊偷窺的錢管家忍住笑,眼底有一抹喜悅。

「你是代理管家?」陸靜深發出完全不信的哼笑聲,也不爭辯,只道:「那錢管家請假前是不是忘了交代你什麼事?」

「什麼事?」寧海很受教地問。

「以往錢管家都會替我把襯衫的下擺塞進褲腰裏,這件事你也能代勞嗎?」他樂得想像寧海發窘尷尬的模樣。

然而這點小事,寧海哪裏會覺得尷尬。

「是嗎?像這樣?」她笑吟吟伸出雙手,將襯衫塞進他褲腰裏。

為了撫平衣料,還特地讓手跟着探進他褲腰中,這邊扯一扯,那邊拉一拉。

纖纖玉手不知有意無意,不時拂過他敏感的髖部,像春天柳條擾過平靜湖面,頻頻激起漣漪。陸靜深再也不能平靜,咬着牙道:

「動作快一點。」

舞弄了一番,寧海才大功告成地道:「好了好了,這就好了。」微笑地收回探進他褲腰中的手指,臨去前,忍不住輕輕一回勾——

身前男人觸電般戰慄了下,倏地捉住她手。「別亂摸。」

他身下已有反應,褲襠處隱隱鼓起。

陸靜深臉頰微紅,很明顯地尷尬了。

寧海卻還熱中於她的執事遊戲,盡職地解釋這個狀況:

「男人晨間勃起是正常反應,先生不用覺得尷尬。」

「寧海……」明白這是在回敬他先前說她沒讀過健康教育的事,陸靜深很是無奈地接受了這小小的報復。

右手被牢牢抓住,寧海便伸出左手撫上他下巴。

「先生想在哪裏吃早餐?今天天氣很好,風也不冷,鳶尾開得好極了,要不要去花園裏野餐?」

「寧海……」此刻他哪裏有心思想早餐的事,脹痛的下身讓他額角出汗。

火是她挑起的,也該由她來滅……轉念一想,有何不可?她是他的妻……

「寧海……」又喚了一聲。這一聲,微啞,他抓着她的手往脹痛的部位移去。

她卻笑出了聲,貓兒般靈巧地跳離他身邊,一邊往門外走出,一邊笑道:

「我餓了,吃飯去,先生消一消火,晚點再下來用餐吧。」

「寧海!」想抓住她,卻撲了個空的陸靜深低咆一聲,轉過身時,只來得及聽見寧海蹦跳着下樓的聲音。

陸靜深僵站原地良久,等待體內的躁動慢慢平息下來,卻始終無法真正生寧海的氣。

不知何時,錢管家走近他身邊,低聲詢問:「太太在花園了,先生要跟太太一道用餐嗎?」

本能想要說好,但話剛要出口便又變了個調:「不,我在餐廳吃就好。」

想來錢管家應是看見了方才那一幕,陸靜深突然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些什麼,便清了清喉嚨,啞聲道:「那是正常的。」

這句話來得極突然。陸靜深意思是,雖然失去視力,但基本上他是個健康的男人。雖然過着隱士般的生活,卻不代表他沒有基本的生理需求。恰巧,寧海是個女人,又是他的妻子……

久久沒聽見錢管家傳來半句回應,扶着樓梯扶手小心下樓的陸靜深不由得擰起眉。

「錢管家?」

「是的,先生。」錢管家亦步亦趨地伴隨在他身邊。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錢管家於他,名義上雖是主僕,但在他成長的歲月里,由於耽於工作的父親長年沒將心思放在家中,母親又對他極為疏離,在陸家,這位老先生一直扮演着亦父亦師的角色,他不是不感激他。

錢管家見證了陸靜深生命中許多次的第一次。

好比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錢管家也是第一個知道的。儘管那一次的戀情無疾而終……

而現下……錢管家明知道他跟寧海的婚姻關係並不正常……

「先生真想知道我的意見?」錢管家謹慎地問。

陸靜深遲疑地點了點頭。「說說看……你對寧海的看法。」

「寧小姐……太太是個很難捉摸的人。很多時候,我也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然而,她畢竟跟先生結婚了,如果先生想要維持這個婚姻,何妨試一試。」

「試一試?」陸靜深不由得挑起眉。婚姻是可以用試的嗎?

「先生不試,怎麼知道這婚姻會不會成功?」錢管家繼續道。「再說,先生以前不曾像現在這樣,這麼常……」常在晨間出現反應——儘管那是正常的。

錢管家沒將話說完,陸靜深也沒追問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理狀況。不得不承認,在身體上,他是受到寧海的吸引……

有些不自在的,他輕咳一聲后道:「一開始就不正常的婚姻,能維持多久?」不說他,倘若寧海想要離開……

看着陸靜深有些悵然的表情,錢管家藏住笑意,語氣正經八百地道:

「我記得先生曾經想當畫家,後來不得已放棄了那條路,到現在都還覺得遺憾。」

「那麼久的事了,提它做什麼。」陸靜深沉聲道。

他是陸家繼承人,打出生起就註定不可能走藝術家的路。儘管年少時也曾抗爭過,以為只要堅持就能決定自己的未來,然而他終究被迫放棄繪畫,認命地接受集團接班人的訓練。

想起高中時期的短暫叛逆,陸靜深自嘲一笑。

那時班上同學在班級導師的鼓勵下,加入捐助世界展望會認養兒童的計劃,他也跟着認養了一名不知名的孤兒。幾次通信時,他曾經將自己的夢想透露在那些信件中,甚至有一回聖誕節前夕還寄出了一張他小小的畫作,畫的便是鳶尾。

只是寄出最後的那封信后,他便放棄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也沒有再與他的被認養人聯繫過;捐款的行動在那名被認養人被人正式領養后,也告了一段落。

回想從前,再看看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陸靜深掛在唇邊的嘲諷便更深了。

當初他放棄當一名畫家,將所有的畫筆和畫作統統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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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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