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早七點未到，狄雅司刻意挑這時間想避開他們前往公司。.

昨晚他等了一整晚，徹夜未眠，結果要他在家等的人卻反而沒有回來。

口口聲聲要自己相信他，結果呢？

「這算什麼？」把他當傻子耍也不是這樣子。

整夜心緒複雜地趕工，要自己別胡思亂想，終於在一早把設計圖完成了。

狄雅司把東西放在傅旭威桌上就要離開，暫時不想見到他們；之後，他會給傅旭威一個解釋的機會，給他選擇。

「你最好準備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否則，你該知道我的個性。」

轉身離去前，狄雅司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陣子來每天都來，跟傅旭威有着不少回憶的辦公室。忽地，他的目光停在長桌上放的那兩隻酒杯……旁邊的沙發上還丟着傅旭威的西裝外套……

怦——怦怦——心，狂跳個不止。

狄雅司帶着一絲不安慌亂的眼眸瞟往那扇緊閉起的休息室的門。

「不要……旭威……不要連你也這樣對我……」

狄雅司不安到全身開始發顫，心臟怦怦地跳，就像打鼓一樣愈來愈快，隱隱感覺到，有他不想看見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明知不該去開那扇門，但他還是剋制不住衝動的走上前。

搭在門把上的手，緩緩將門旋轉開來──

轟的一聲！狄雅司當場僵愣住在門邊。

撞見床上光裸相擁的兩人，剎那間，狄雅司整個人完全僵愣在門邊，想舉步離開，卻發覺全身使不上力，連退後的力氣都沒有。

他只能瞠大雙眼，傻愣在門口做不出任何反應，每一秒里沒有停歇過的衝擊，一下又一下扎紮實實地撞在他心頭上。

當年的事情，又再次重現在眼前。

一幕幕好不容易才放下的過往背叛，猶如排山倒海般的席捲而來，幾乎就要將他吞噬滅頂；剎那間，他以為自己的呼吸會就此停止。

第一次軟弱到眼眶發熱，他拚命忍住，維護自己最後的自尊。

心中不斷告訴自己要馬上離開，狄雅司拖着步伐往後退，不小心撞到了門，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音，在清晨卻格外清晰，床上的男人醒了過來。

冷不防地對上那雙自己喜歡的炯銳黑眸，此刻卻覺得他鋒利得刺人。

狄雅司馬上轉身就跑，一路跌跌撞撞的。

「雅司！」

傅旭威大聲叫喚，人早已不見蹤影；再看向床上兩人的模樣，他不禁眉頭緊鎖。

「為什麼……」

趴在方向盤上，狄雅司緊握拳頭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擊打着，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他想要離開，可是雙腳卻發抖得厲害，連油門都無法踩下去。

腦中不受控制地閃過許多事情，從以前到現在，一件接着一件。

有他的初戀情人，然後是與傅旭威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屈指可數的兩任情人，如果傅旭威也算是的話。

他赫然發現，原來自己的感情世界竟空洞得可憐。

也難怪會在遇上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強勢的傅旭威時，會抑制不住的先動了真心；儘管自己從來沒有對他正面承認過。

「混賬、混賬！傅旭威！你混賬！」

如果不是早就動了情，他也不需要害怕不安，更不需要因為博旭威的一句話而考慮那麼久。

自從答應了傅旭威后，他也陷得更快、更深，只是全都被他隱藏得很好。

「混賬！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你究竟把我當什麼了？」

其實最先動心的人是他，是他先被吸引住的，早在第一次見面時。

此刻他已經分不清傅旭威究竟是真心或是假意，對他來說，自己是他可有可無的情人，或是他一時興起極力想征服的床伴？

叩叩！

「雅司！開門！」

傅旭威用力拍打上了鎖的車門大吼，焦急地看着裏頭趴在方向盤上的人。

「快點開門！雅司！聽我解釋！開門！」

「解釋？遺有什麼好解釋的？」狄雅司苦澀地扯唇哼笑。「還是你想告訴我，你們死灰復燃，發覺還是舊情人比較好？」

不想再聽見車外的聲音，狄雅司看也沒看他一眼，腳用力一踩，車子沖了出去，迅速離開傅旭威的視線。

「雅司，你究竟跑哪兒去了？」傅旭威焦急萬分地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也動用關係尋人，所有狄雅司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差沒把地翻過來而已，但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杳無音訊。

「對不起，旭威，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說要喝酒，也不會這樣了……」小潁緊皺起的臉上滿是歉疚與懊悔。

「不關你的事，這是我跟雅司的問題。」

傅旭威拿起電話打了一通又一通，問的都是同一句：「找到人沒有？」

而那端傳來的回復全都是沒有找到人。

「雅司，你千萬不能出事。」煩躁地坐上沙發，傅旭威將臉埋進雙掌中。

想起在公司樓下見狄雅司車子橫衝直撞的離開，還擦碰到幾輛停在路邊的車子的險象環生的畫面，他心頭的不安從來沒有停下過。

他相信以狄雅司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做傻事，但就怕他傷心過頭情緒不穩定，衝動之下出了什麼事。

甚至，傅旭威還打開電視新聞，就怕哪裏有交通意外。

「雅司不會有事的，旭威。」小穎雖然也很擔心，但眼前一反常態、荒亂憂心的傅旭威，是他認識這麼多年來從不曾見過的。「旭威，對不起，等雅司回來，我會跟他道歉解釋……」

就在此時，傅旭威的手機響起，傳來了讓人措手不及的震撼消息──

「什麼！你……你說找到雅司的車子在山谷下！」

趕往現場的一路上，傅旭威緊張到全身直冒冷汗，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過如此害怕的情緒。

當抵達發現狄雅司車子的山崖邊時，傅旭威不敢置信地望向山底下。

那輛車已經全毀，慘不忍睹，哪還認得出那曾是一輛保時捷。車子的衝撞引燃起一片熊熊大火，耳邊枝葉燃燒聲不斷。

「雅司！」

一聲聲真情流露的凄厲嘶吼，傳達出傅旭威此刻的心情。

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馬路上並沒有任何煞車的痕迹，所以判定車子應該是直接衝撞下山崖的……

「雅司，你為什麼……」

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懊悔湧上胸口，傅旭威腳下一頓，如果不是小穎在旁邊撐着他，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恐怕會讓他跌跪在地。

不作他想，傅旭威欲走下山坡衝進火場裏。

「先生，你不能下去！」現場救援人員立刻上前阻止，「我們會負責把人救出來，你不能貿然下去。」

「不要攔我，雅司他在下面！我要去救他！」傅旭威大吼的瞪向阻止他的人，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執意要下去。

沿着草皮滑下，傅旭威不在乎被一草一木尖銳的划傷了手腳，來到車邊，也不顧烈焰已經快要延燒過來，他只想要確認車裏頭的人有沒有事？

「雅司！你聽得到嗎？回答我！」

傅旭威像是發了瘋般不停嘶聲呼喊，如果不是被救援人員給阻擋在一旁，他可能已經衝進火海里。

「雅司，你回答我！雅司！」

呼喊聲不斷，救援也持續着。

終於，在花了一段時間后大火撲滅了，但那輛車也已經焦黑一片，只剩骨架。

救援人員幾經確認后，過來向傅旭威回報道：「車子裏頭沒有人。」

傅旭威驚訝地瞪眼問道：「你真的確定雅司不在車子裏？」

「我們確認過很多次，車裏真的沒人。」

聽見如此肯定的回答，傅旭威幾乎提到喉嚨的心這才

放下，緊繃的神情終於放鬆，大大的吁了口氣。

但是，他不在車子裏，人去了哪裏？

鈴鈴──

傅旭威手機響起，他看着上頭顯示的那個熟悉號碼，一顆心這才真正完全的安定下來，緊擰的眉頭終於緩緩舒展開來。

被按了靜音的新聞畫面不斷播放着不久前山崖邊的事故。

狄雅司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心緒極度複雜。

原本並不想打那通電話的，但不經意看到電視，那個向來光鮮自信的傅旭威，不但滿臉被熏黑，衣服被燒破，甚至比瘋子還要難看的嘶吼模樣，他還是心軟了。

「雅司……」

剛才被趕去洗澡的傅旭威已經出來，想要抱他確定他真的就在自己眼前，卻又再次被閃開來。

狄雅司拿了藥箱出來，手一指，要傅旭威坐下，默不吭聲地為他上藥。

他的手腳上多數是被樹枝碎石給擦傷的，幸好燒傷並不嚴重。

「你真的沒事嗎？車子？」

「誰規定心情不好不能把車子撞進山裡？」狄雅司冷眼瞪他。

傅旭威鬆了一大口氣，「雅司，聽我解釋好嗎？」

「不要碰我！」拍開伸過來要抱自己的手，狄雅司不想那抱過別人的手再來碰自己。

「對不起，雅司。那晚……」

狄雅司打斷他，「我不想聽，不要跟我解釋。」他偏開頭不看他，幽幽的接著說：「你明知道我最害怕、最不安的是什麼，結果到頭來你還要這樣對我。如果你的選擇是他，你可以告訴我，我能接受，只是你為什麼要……」說不下去了，他緩緩地閉上雙眼。

「我很抱歉。」傅旭威捧住他的臉，四目相對，眼中一片真誠。「那晚的事是我的錯，我答應你要回去結果沒有。可是雅司，相信我，我跟小穎真的沒什麼。

他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了點酒，然後他喝醉吐了滿身，我只是幫他清洗而已，什麼都沒做。」

狄雅司搖搖頭，不相信他的解釋。「我看到你們抱在一起。」

「迷迷濛濛間，我把身邊的人當成了你，那是睡着時無意識的動作。」黑眸深深凝望着眼前人，「相信我，我們真的沒有怎麼樣。」

狄雅司還是搖着頭，臉上露出了無助的表情，聲音好虛弱飄渺。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只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你們兩個赤身裸體的抱躺在床上……那一幕……你永遠無法體會我當時的心情……你明明知道的……」

幾句話已經讓狄雅司頻頻深呼吸才說得出來，但最後他還是說不下去，一滴滴清澈的傷心濕液滑下臉龐。

「你走吧！」

「雅司，不要這樣子。」傅旭威輕輕抹去他臉上讓自己心痛的淚水，是自己深深傷害了他。

第一次，這是傅旭威第一次見他如此脆弱的模樣，好像隨時都會崩潰。

以往總認為狄雅司很堅強，其實那只是他的保護色；已經受過一次傷的心，恐怕再也無法承受另一次的背叛。

傅旭威見他這個樣子真的很心痛，也很懊悔，自己那晚應該回去的。

「相信我這一次好嗎？小穎吐了我們一身，所以才會把衣服脫了拿去洗，被子底下我們的褲子都還在，相信我，雅司！」他將人用力地緊緊抱進懷中。

已經幾天過去，狄雅司依舊是不原諒他的態度，傅旭威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你希望我怎麼做？告訴我，雅司。」

「不是唯一我不要，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才要回房剛跨出腳步，狄雅司馬上被人給扯了回來，按在牆上。

「我說過，我跟小穎早就已經過去，我們並不常聯絡，這次是因為山莊的案子我才請他回來幫我。我有你了，他也有情人了，我們真的沒有什麼！」

狄雅司看着望着自己的灼灼黑眸中，除了真情，還有深深的歉意及懊悔，有那麼一瞬問他幾乎又要心軟；最後，他還是轉開視線。

「這種事情還要發生幾次？是真是假已經不是重點了，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被你們給……」狄雅司垂眼，低低的說道：「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不會了，我可以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自從跟你在一起后，以前的那些我也早就全斷乾淨了。」傅旭威心急地道。

「全斷乾淨？獨獨只剩小穎？果然他是特別的吧。」

狄雅司想起之前在聚會上所聽見的。「你們當時是為了各自前程無奈之下才分手的，如今都已學成歸國，要再續前緣也不是不可能。」

「你究竟要我怎麼說才會相信我跟他真的已經過去了？」

傅旭威感到很無力，放開了狄雅司。

「剛分手時我們確實很捨不得對方，所以一直保持聯絡，但時間和距離終究還是最大的問題，我們也各自有了新生活。分開這麼多年，我們都已經不是當年的我們，心境也都變了。感情還在，可是我能跟你保證，那已經不是愛情。」

「我說過，不是唯一我不要。我不是要你跟他斷，只是我怕哪天又來一次，我不想……」

他未經的話語被傅旭威給截斷，他一拳打在他身後的牆上低吼：「說了老半天，你還是不相信我就是了？」

狄雅司愣了一下，也生氣了，朝他吼回去：「你那麼大聲做什麼？搞清楚，今天是你跟別人睡，你凶我做什麼？」

「你要我說幾次，我沒碰他！我們只是躺在同一張床上！」

「沒碰他，你騙鬼啊，我明明就看到你們抱在一起！」

「都說了那是睡着無意識的舉動，我當成是你在身邊。」

「你隨便亂抱人還找什麼借口，我跟他差那麼多，你分不出來啊！」

「要我解釋幾次你才聽得進去？」

「不爽你不要講啊，我又沒逼你。辦公室那麼大，沙發、地上不睡，你偏要睡床上，怪我啊？」

「我就不信你沒跟朋友同事同床過。」

狄雅司瞪着他，把所有積壓在心裏的怒氣與不滿全發泄出來。兩人就像小孩子吵架一樣，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

「你到底要我怎樣？」傅旭威再次無奈的低嘆。

「我說了……」

「閉嘴！不用說了！」

傅旭威咒了幾句後用力閉了閉眼，當他再睜開，直接把人給扯進房裏，三兩下就脫光彼此的衣服，把人推倒在床上。

「傅旭威，你不要碰我！」

狄雅司被他的舉動氣到想踹人。可是傅旭威完全不顧他的意願，手上緊握住他的慾望，套滑的動作繼續着，直到漸漸脹大起了反應。

「現在敢碰我你就試試看，你聽到沒有，傅旭威──」

緊緊壓制住身下掙扎不斷的人，傅旭威深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跨坐在狄雅司腰部上，讓他的堅挺抵上自己那從來不讓他碰的地方，緩緩地坐了下去──

「喂！你……」狄雅司被他的舉動給嚇住了

傅旭威還是沒停下，一咬牙，身體一沉，將他完全吞入自己體內。

一股撕裂的感覺頓時蔓延開來，夾雜着几絲紅色熱液汨汨沿着兩人結合的部分流下。

被眼前這舉動給震撼住的狄雅司，扣住他不讓他亂來。

「喂！你……你不要這樣子亂來，都沒準備你會受傷。」

傅旭威額頭上已經全是汗水，朝他搖搖頭一笑，開始動了起來。

一時之間，狄雅司只覺得有什麼東西隨着一下又一下的擺動，重重地裝進了自己的胸口，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臟強烈跳動的聲音。

被點燃的慾望已經停不下來，但狄雅司無法見他再這樣亂來。

迅速對調了兩人的位置，他讓他躺在床上，手上挑情的愛撫持續不斷的將傅旭威的情慾也點燃起。

不一樣的快感侵襲着兩人，很快地，雙雙陷入瘋狂之中。

男性特有的麝香味充斥着周遭，壯碩的肌肉抵着自己的胸膛，針鋒相對的怒罵與爭執，已經被渾厚低啞的喘息呻吟所取代，兩人一同沉淪在那讓人滅頂的狂暴快感……

盞燈未點的客廳，藉著月光，隱隱能看到呆坐在陽台上的狄雅司手中的煙一根接着一根，團團被白霧包圍着，神情茫然，雙眉緊蹙。

「為什麼這麼做？他究竟想怎樣？」

不久之後，傅旭威也跟了出來，手中拿條毯子，從後頭將狄雅司抱在懷裏，用毛毯包裹住兩人。

兩人沒有交談，傅旭威只是抱着他，下巴抵靠在他肩上，等他慢慢平復心情。

沉默了許久，狄雅司才微側過頭，神色極度複雜的看他，剛剛他那突如其來舉止讓他的心更亂了。

「為什麼？」

不是真的完全不明白，他能感受到他那麼做的用意，只不過還是無法相信他竟然會用這種髮式。

「我愛你，雅司。」傅旭威圈在他腰間的手臂縮緊，將他更加摟進懷裏。「我不知道該怎樣讓你冷靜下來？究竟要怎麼說才能讓你相信我？我知道你很生氣也很失望，所以只能用我的方式來讓你明白，我是真的在乎你、真的愛你。你能明白吧，雅司？」

懷中的人沒有回話，但傅旭威感受到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一些，繼續說：「最初我只能很純粹的喜歡你，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不知不覺中隊你的感情愈來愈深，慢慢的愛上你。你知道嗎？找了你一天一夜，當我聽到你的車子撞進山底下時，我當時真的被嚇壞了。我很怕看到你血淋淋地躺在車子裏，但又怕我去晚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那樣害怕過。看到你反應這麼激烈，我也才發現，原來你對我已經放了那麼深的情感。對不起，讓你不安。如果不是我不夠讓你感到放心，你今天不會如此。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會讓你感受到我的真心。」

傅旭威輕扳過他的瞼，幽邃的黑眸流露出真摯的光芒，深深望進他眼裏。

「原諒我，雅司，跟我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