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熟一點?
SORRY!當范橙橙小姐想要任性的時候,她的字典裏面是不會有這種文明字眼的。
她終於再也不能否認自己對於韓超凡——那唯一不曾買過她帳的男人的始終耿耿於懷了。
她和韓筱凡的同學歲月至高中畢業為止。
大學時范橙橙考上了位於台灣南端的大學學府,筱凡則是在中部。
聯絡當然還是有,只是已不可能再像中學六年住校時那樣緊密相依了。
加上筱凡進了大學不久后就開始談起了戀愛,崇拜的對象換了人,自然也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無時無刻都把自己的大哥給掛在嘴邊上了。
雖然如此,在這七年裏面,范橙橙依舊經常可以聽見有關於韓超凡的消息。
這真的一點也不困難。
韓氏集糰子此蕞爾小島的經濟命脈上,逐漸佔有着一席之地。
以鋼鐵業起家的韓氏在韓超凡這幾年的逐步接手后,陸續將經營觸角伸往高科技電子、銀行、航運,甚至是百貨業及量販店。
而韓超凡,這位家族企業里的頭號接班人,以純度九九九的黃金打造成的黃金單身漢,即使本人處事低調,但有關於他的消息總是每隔一陣子便會出現在媒體上。
即便從不對人承認,但她其實一直是留意他的,就像留意着一個敵人一樣。
她甚至搜集了有他的報章雜誌,還剪成了畫冊,活像個忠實的小粉絲。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這男人繼耀眼風光的校園生活后,在商場上也是同樣地活躍,臼疋那種典型的翻手為雲、覆手成雨的帶頭大哥型人物。
但即便韓超凡的新聞向來不少,卻在報導有關他的私人感情方面貧乏得可以。
也不知道究竟是這男人遮掩的本事太強,還是真的沒東西可供人爆料,就連時下最有本事的狗仔隊,居然也都扒不出他的糞來,只好一一對他放棄了。
世人唯一知曉的,與他情事有關的,就是在這近兩年的時間裏,與他相偕出席晚會的女伴——夏卉珊。
那身為兆霖集團大老闆的二女兒、無論是在家世背景或是學歷儀錶上都能與韓超凡匹配、堪稱為本世紀金童玉女典範的富家千金夏卉珊。
前陣子韓超凡的父親韓鼎毅甚至還在某酒會上,透露了想讓這今年已經三十二歲的大兒子快快結婚,也好讓他完成抱孫子的心愿。
而如果真的是這樣,按范橙橙那“無論如何使壞也不壞到已婚男人身上,以免害了女人”的原則,如果她真想對這男人採取行動,那就得要快了。
但再快也得先審慎評估一番,她可不想再嘗到同七年前一樣的“羞辱”了。
平日遇廟多進去拜果然是對的。
上蒼八成是聽見了她的誠心祈禱,為她送上了鑰匙來。
“喂!”
電話鈴響,范橙橙懶洋洋地接起,會在她睡前打這支沒幾個人知道號碼的電話來的,多半是想托她明日代班的瑜伽老師吧!她想。
“幹嘛那麼有氣無力的?”
電話那端傳來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甜蜜嗓音,“別跟我說你睡了喔!現在才十一點半,以前在宿舍的時候,你哪回打橋牌不是打到凌晨三點半?”
“韓大小姐……”范橙橙開口。
沒錯!電話那頭的正是韓超凡的妹妹韓筱凡,她的多年麻吉好友,兼方便她去報復那臭男人的鑰匙!
“年少輕狂的事就別拿出來說嘴了,女人哪,尤其是年滿二十五歲的女人,是絕對不能夠熬夜,以免生出熊貓眼的,再說呢,我們可不是那種不用工作,光靠着逛街、買衣服就能過日子的富家千金小姐,那就更該把自己給顧好了。”
“好酸喔!范小姐!不過據我所知呢,你多的是去當富家少奶奶,甚至是小國王妃,光靠逛街、血拚就能過日子的機會的,是你自己不要的吧?”
“成了!一來一往地都酸夠了,你快點說吧,找我做什麼?”
“怪了!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這種話在你還沒認識姜大偉以前我可能會相信,但在那之後呢……哼哼!”
“哼哼是什麼意思?”
“哼哼就是本人已經被打入了冷宮的意思。”
“你是在說我……重色輕友?”
“難道不是嗎?”
“唉!橘子,給點兒體諒吧!女人在談了戀愛后,就會變成這樣的啦!”
“誰說談戀愛就會變成這樣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幾乎有兩百多天的時間都在和男人約會、吃飯、談戀愛,你幾時見我將你擺在那些臭男人後面了?”
“因為橘子呀,約會、吃飯絕不等同於談戀愛好嗎?那些臭男人都只是在一頭熱罷了,而你大小姐呢?只是……唉!只是在和他們玩玩遊戲罷了!”
“好端端地幹嘛要嘆氣?”
“我怎麼能夠不嘆氣?眼看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始終執迷不悟,吝於付出真心,無法享受到情海翻騰時的驚心動魄、天長地久——”
“夠了!韓小姐!”范橙橙沒好氣地截斷話頭,“不要因為自己愛吃牛肉麵,就非得要勸人人都去吃,同樣的一碗面有人覺得香,卻也有人覺得膻的。”
電話那頭傳來了大笑聲。
“真有你的,無心無籽的橘子!明明在跟你談感情,卻會被拿去和牛肉麵相比較?”
“韓小姐,你已經耽誤了本姑娘十分鐘的美容覺時間了。”
“好啦!好啦!人家說就是了啦……”電話那頭的小女人難得會有八百年來才一回的羞澀嗓音,“就是……嗯……就是人家的牛肉麵要把人家打包回家了啦!”
這是什麼鬼話?毫無邏輯的語法,但基於兩人多年友情默契,范橙橙一聽就了。
“韓筱凡!”范橙橙難得失態地拔高嗓門了,“你才二十五歲耶!現在就想要嫁人了?”
“二十五歲才不算早呢……”她咯咯嬌粲,“而且牛肉麵不都該趁熱吃的嗎?”免得冷了之後油膩膩的,多噁心。
“現在可是你自己在拿牛肉麵做比較了喔……”范橙橙追問,“是姜大偉?”
“那不是廢話?我就只交過他一個男朋友的好不好?”
“所以啰,筱凡,你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只交一個就定下來,將來可能會後悔談過太少次的戀愛了。”
“才不會呢!這種經驗值愈小愈好,是他就是他啰!就像你剛剛說的,同樣的一碗面,每個人的感受都不同,拜託別用你那套戀愛遊戲論來企圖影響我,我找你是要你當我的伴娘,來吧!來吧!快給未來新娘子一個祝福吧!”
“祝福並不難給,只不過……嗯……你真的確定要我當伴娘?”
了解好友的顧忌,韓筱凡依舊笑嘻嘻。
“當然確定了,不然你以為我打電話給你是打好玩呀?放心!我不會擔心在婚禮那天,讓你這伴娘給搶去丰采的。一來我早已習慣了,二來當天新娘子最大,喜事臨身,氣色最佳,你可不一定贏得了我喲,至於那第三呢?唉!我可憐的老同學呀,你這一輩子我看除了我以外,是絕不可能再有人會請你去當伴娘的啦,所以說呢,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范橙橙受不了地笑了,“真有你的,明明是在開口找人幫忙,卻把自己形容得跟地藏王菩薩一樣。”
“那是因為人家本來就是啰,純真、善良又可愛。離婚禮還有兩個多月,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商量,有關於其它細節,以及要到哪家店去看婚紗,我會用電腦寄明細給你,上頭會有門市電話,記得別遲到了就好,此外呀……呃呃,無事不登三寶殿,其實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的。”
“還有哇?”這女人,是下打算讓她睡覺了嗎?
“是啰,是啰,且這一檔子事還得是真正的麻吉好友才能夠開口的。”
聽見這女人連“真正的麻吉好友”都搬了出來,用膝蓋想也知道沒好事,范橙橙沒做聲,懶懶地聽着。
“我跟你說喔,我那風流成性、浪蕩不羈的二哥從國外回來了。”
“怎麼?帶老婆回來收心,準備幫忙分擔公司里的事了嗎?”
“是準備回來幫忙管事了,只不過呢,嗯……他的老婆又沒了。”
“不會吧!”范橙橙訝然,“我好像記得那已經是他的第三次婚姻了吧!”
“沒錯!按他自己的說法呢,那是他瞎了狗眼的第三次錯誤,反正我家有錢,他贍養費給得爽快,人長得俊又會說情話,女人們個個對他趨之若鶩,他這一趟回來,聽說已有不少女人開始在摩拳擦掌,想當他的第四次錯誤了。”
說到這裏,韓筱凡忍不住要抱怨了。
“我那兩個哥哥呀,一個是工作狂,一個是結婚狂。一個埋頭工作不結婚,一個埋頭結婚不工作,這兩個男人要是能加起來除以二,今天我這當人妹妹的就不會來麻煩你了。”
范橙橙輕咳,“別在那邊嘟嘟囔囔,故意想討人同情,請問這位全世界最可憐兼最偉大的妹妹大人,你到底是想要我幫你什麼?”
見計謀被拆穿,韓筱凡只好乖乖地坦白了!
“是這樣子的啦,我大哥今年三十二了,就只交過一個叫夏卉珊的女朋友,且還是因為兩家之間有利益關係,才硬被家長們給湊成了一雙的。”
筱凡想了想該怎麼解釋后,才再度開口——
“但即便人選已幫他找好,婚期也大致選定了在年底,我那不解生活情趣的大哥還是整天眼裏只有工作,沒有女朋友,心裏只有報表,沒有談情說愛,連那性子最是乖巧文靜的夏卉珊都快要對他受不了了。
“我爸問過了幾個醫生好友,他們都說大哥樣樣都好,就是性子太要強,永遠把自己綳得太緊,就算真的結了婚,只怕也會和二哥一樣以離婚收場,而且還可能會更慘,被嚇到連再婚的興趣都沒,更別提是幫老爸快生個金孫了。”
韓筱凡歇了口氣。
“我爸一聽可不得了,趕緊將我二哥從紐約電召回來,逼着大哥無論如何試着學習放手,將一些比較不重要的CASE交給二哥,教他一起分擔。至於我大哥呢,他目前最要緊的工作就叫作——放鬆心情也好結婚生子。”
“OK!”長長一大串,聽得范橙橙都有點想睡覺了,“我能同情你爸的處境,也能了解你想幫助你大哥的想法,但這些又與我何干?”
韓筱凡終於道出來意了——
“因為呢橘子,咱們可是最要好的麻吉喔,我希望能由你來教會我大哥如何放輕鬆,所以呢……嘿嘿嘿,我想請你教他瑜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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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不該算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范橙橙必須強力剋制,才能忍住那抹老想不聽話爬上唇畔的獰笑。
猶如撒旦見着了祭品一般的獰笑。
筱凡敢請她“單獨”指導她大哥,一來是因為韓超凡畢竟是個知名人士,有關於他的事情自然是愈低調愈好,尤其這事還關繫着他的私人情緒管理問題,所以一定要找熟人,且還得是不會對外頭碎嘴亂放話的熟人。
二來韓超凡是個工作狂兼柳下惠,再美的女人在他眼前還不如一張資產負債表,肯定對范橙橙的過人魅力免疫。
第三則是因為筱凡深知范橙橙那“兔子下吃窩邊草,要害不害自家人的愛情遊戲規則。
范橙橙向來不會跟好朋友的家人或是太熱的朋友搞曖昧,免得日後大家成了仇人,老死不相往來。
這也是幾年前韓家老二韓識凡無論再如何地努力,再如何死纏爛打都得不着范橙橙回應的原因。
筱凡還曾笑着轉述她二哥的話給范橙橙,說是既然得不着他最想要的那個,那麼娶誰又有何分別?所以才會一錯再錯下去。
韓識凡那傢伙油嘴滑舌慣了,她和筱凡都只當笑話聽聽便罷,沒放在心上;倒是對於韓超凡,范橙橙卻有太多隱諱難解的心思,即便如筱凡——她最要好的朋友,也並不知曉的。
要不她也不會傻傻地將自己最崇拜的大哥送到老虎嘴邊吧?
輕咳回神,范橙橙努力擺出這輩子最優雅的表情,泰然自若地看着眼前那明顯有些局促、且神情寫着不耐煩的大男人。
這傢伙讓人給當偶像兼衝刺目標太久,想必不慣居於劣勢,且還是個得被女人指導教學的劣勢。
“韓大哥,好久不見了!”范橙橙落落大方地率先開口。
“嗯柑……嗯橘……嗯梅……”小妹說她這好友是叫啥來着的?“對不起!是……柳丁小姐嗎?”
雪特!這該死的傢伙叫她啥?叫她柳……丁?
原想立刻爆發的范橙橙藉著不斷的心底喊話,強逼自己吞下了惱火。
忍耐!忍耐!為了成功一定要學習忍耐!
這傢伙果真欠人報復!居然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可見真的是一絲絲、一點點、一咪咪也沒將她這曠世難尋的超級大美女給放在心上。
吸氣吐氣、吐氣吸氣,練習多年的瑜伽終於有了效果,范橙橙優雅地柔笑,“我叫范橙橙,橙色的橙,筱凡喜歡喊我橘子,韓大哥喊我橙橙就行了。”
“嗯,橙橙!”他從善如流,點頭后才說道:“我必須先跟你解釋的是……”
俊臉漾滿無奈,伸手不耐煩地爬發,男人看來有些煩躁。
“這都是我妹出給我爸的餿主意,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你的……嗯,這樣說實在失禮,我的意思是,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人強迫來學瑜伽,這種現代都會女性的時髦玩意兒,或許你能幫我去跟筱凡說……說我其實並不需要!”
眼前美人兒的優雅恬笑不改,“韓大哥,我能夠了解你的委屈……”
雪待!雪特!雪特!雪特加三級!居然還敢說是被人給硬逼着來的?
還說什麼一點也不想看到她?
天知道外頭那些臭男人若是想單獨見上她一面,不知得排上多久的隊呢!而這毫不知感恩的傢伙居然會這麼說?
即便心裏已干譙了對方千遍,但美麗小臉上的柔笑卻是半絲未減。
“只是你的想法並不正確喔,學瑜伽並非女人的專利,它之所以能夠風靡全球,且還蔚為風尚,自然有它的道理在,即便是男人也都會需要它的。。”
“如果你所說的需要,是擔心我平時的運動量不夠,請放心!我向來有固定上健身房,以及假日去打高爾夫球的習慣。”
“韓大哥,如果你以為瑜伽只是一種類似於太極拳的肢體運動那就錯了,瑜伽其實是一種由生活方式所演變出的體會學習,它能夠化形於日常生活中的走路、站立、坐着,甚至是躺卧,也可以化為無形存在於人的心思與意念之間的。”
笑容溫暖、體貼解釋,此時的范橙橙像煞了飛機上笑容可掬的空中小姐。
“學習瑜伽是在對自己的體能做出更有效的升華以及挑戰,它也會激發出許多你原先並不知道的潛能。”
范橙橙說了一大堆,眼前的傢伙卻看來毫不受教。
“知道嗎?橙橙,聽你這個樣子地形容瑜伽,我會聯想到武俠小說里的那種世外高人,千方百計地想要收人為徒了。”
“呵……”伸掌掩唇,看似嬌笑,其實是在用力掩住小臉上的熊熊怒火。“韓大哥好幽默喔!”卻更該死!明擺着是拿她跟那些在街頭賣狗皮膏藥、自吹自擂着自己的本事有多強的江湖術士混為一談!
韓超凡依舊興趣缺缺,“嗯,我能夠了解你所說的瑜伽有多好,只是我早已嫌時間不夠用了,又怎麼可能再撥得出時間來?要不這樣子吧,等我五十歲了之後再來學。”
五十歲之後再來學?!呿!到那時候就算你跪爬着來求我,本姑娘都還沒空理你呢!
因為她幹嘛閑閑沒事去報復一個五十歲的老“杯杯”?!
美眸中柔笑不減,眸底的算計卻在悄悄地蘊積了。
“我想我明白了……”美眸中噙滿體諒,柔順地點頭,“其實什麼運動量呀、時間不夠用呀等等的,都不過只是推託之辭……”羽睫輕眨,小掌豎在嘴邊,她用了只有兩個人才能夠聽見的小小聲音,“韓大哥其實是因為自知學不起來,怕被人笑話,所以才不想學的吧?”
聞言,俊臉立刻起了變化。
“當然不是了!”受辱表情明明白白,“我學東西從來就沒有學不好的。”
廢話!她當然知道!
從他那張寶寶爬行比賽的冠軍獎狀就該知道,這男人壓根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了好勝心,絕不認輸,絲毫不負他那“超凡”鬼名的。
范橙橙微笑,“嗯,那也不一定喔,我以前就曾教過一名國手級的體育健將,來了三天他就打退堂鼓了,因為做了會反胃想吐,怎麼樣也做不好。學瑜伽不是練拳擊,不是只要有努力就肯定有收穫,還要有點兒慧根的……”
美眸漾着諒解。
“韓大哥不必因此覺得不好意思啦,你不學就算了,我會另外幫你找理由跟筱凡解釋,絕對不會把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如實’地告訴她的。”告訴她你是個懦夫,未學先降!
氣氛死寂久久,男人眸子愈眯愈狹。
半晌后,那原是寫在俊臉上的微躁及不耐煩一絲一縷地消失了,換上的是一副待戰的表情。
“告訴我上課時間表,還有該準備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