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七年後,台灣,桃園國際機場。

步出機場大廳,一名拖着簡單行李,身材高挑的女子,引來眾人注目。

她彎身拾起遺落的手絹,那一頭烏黑如飛瀑的及腰秀髮,比洗髮精廣告裏的模特兒秀髮更烏亮、更吸引人。

一雙圓滾滾的水眸左看右看,看不到來接她的人,女子圓潤的唇嘟起,水亮的唇,更令人想一親芳澤。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空停下來"仰望"她的美。

"對不起,請讓一讓。"

"請讓開。"

"小姐,別擋路。"

幾名穿着制服的保全人員,粗魯地推開她。

方才看見他們,她已經自動站到一旁,沒想到他們還嫌她站得不夠遠,硬是推了她一把。

一個重心不穩,她踉嗆地往後跌,在她預料自己會趺坐在地上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把她的身子勾住,一張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她眼前……

那是她思思念念七年的一張臉,是她藏在腦海永遠不滅的影像,更是她回台灣第一個想見的人,他就這麼出現在她眼前……

驚喜之餘,望着那張俊顏,她獃獃地傻笑。

"小心,我可捨不得美女跌跤。"咧了個大笑容,俊帥的男人凝定她圓滾滾的水眸。"你的眼睛,很美。"

"總裁,請上車。"

多望了她一眼,他立刻被保全人員恭敬地請上車。

車門一關,加長型的名車,立刻揚長而去。

"啊——"看到車子離去,女子才回過神來,一臉愕然,往車子離去的方向跑了兩步。"天崗哥哥,天崗哥……"

"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沒有認出我?我是芯晴呀——"站在原地跺腳,沐芯晴氣自己剛才發獃,呆到連叫他都忘了。

嘟着水亮的[34D"唇,她踅回行李處,懊惱不已。

方才,當他說她的眼睛很美時,她以為他認出她了,以前他總說她最美的就是眼睛——

不對,他沒有認出她,如果他認得她,他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應該是——"芯晴,你今天的心情如何?"

七年了,她多想面對面聽他對她說這句她的專屬話語。

那是她心中逕自認定,他對她的深情密語,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美眸一睞,望着車子離去的方向,抽開懊惱的情緒,她的心有一種甜甜的滋味——

她回台灣,第一個見到的熟人就是他,那代表他們真的很有緣,彎起紅唇,心中亢奮不已,她在心中吶喊着——

天崗哥哥,我回來了!

******

美麗的婚紗穿在身上,婚紗上,碎鑽閃亮如點點星光,她把一生交付給她這一輩子的所愛。她的幸福,從他拉着她的手,吻着她的手背那一刻起降臨——

"芯晴,我要送你一件獨一無二的禮物。"

"什麼禮物?"

"一顆閃亮的星星。"

見他單手捧着星星到她眼前,她驚訝地瞠大美眸。"是真的星星?天崗哥哥,你怎麼辦到的?"

話語甫落,她就看到他的一隻手臂不見了——

"天崗哥哥,你的手……"

"我拿一隻手臂,換來爬天梯摘一顆星星的權利。"他笑着。"我要把星星送給你,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

"天崗哥哥,你對我真好……"圓滾滾的水眸里盈滿淚水,她心中充滿感動和不舍。"可是我不要你拿你的手臂……"

知道她想說什麼,他的食指點上她的唇,笑着搖頭,要她別說。

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低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緩緩逸出一句:

"為你,千千萬萬遍。"

那深邃黑眸注滿款款深情,凝視着她,當他的唇即將覆上她的唇那一刻,一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不要……她不要醒……她還等着天崗哥哥吻她……

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終於還是把她從夢裏給拖了出來——

"喂,喔,媽,是你呀——我在睡覺,好,我知道,我會去的。"

關上手機,閉上眼,她對方才那個美夢,意猶未盡。

但夢終歸是夢,張開眼,她頹喪坐起身。

她好希望方才那個夢是真的……不,天崗哥斷手那件事,她不希望成真,除此之外,其他的若是真的,不知該有多好!

發獃傻笑半晌,撥開垂在胸前的頭髮,她把昨晚睡前放在床上的書收起。

昨晚她把之前已看了一半的"追風箏的孩子"這本書拿出來看,整本書看完后,她又翻回到哈山對他的小主人阿米爾說的"FORYOU,ATHOUSANOTIMESOVER"那一段去看,她感動得哭了,累了,倒頭就睡,也許那一段印象太深刻,夢裏,她居然夢到天崗哥對她說書里那句經典之語——為你,千千萬萬遍。

夢裏,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逸出的那句話,猶如在耳……

羞得臉紅,她兀自低頭微笑着。

眼尾的餘光瞥見桌上的手機,她匆地想起方才母親來電,要她記得先去拜訪雍伯父和雍伯母。

一陣敲門聲傳來,僕人探頭進來。

"芯晴小姐,你起床了,要先吃早餐嗎?"

"妤,等會兒我要出去。"下床,她拿起梳子梳着頭髮。

"那我叫老李準備車。"

"思。"回頭,她給僕人一個微笑。"謝謝你,朱媽。"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秉文少爺也交代過,要我好好照顧你。"朱媽微笑着,二心晴小姐,我先下去準備早餐。"

"嗯。"

僕人離去后,沐芯晴打開衣櫃翻找着,等會兒去拜訪雍伯父該穿哪件衣服才好呢?

想到以前,她家就住在雍家前面,背心、短褲,隨便一穿就走進去,從沒想過要穿正式一點的衣服……

雖然那間"土地公廟"還在,但母親擔心她一個人住,沒人照顧,再說,她也不是小女孩了,哪好意思常到雍家打擾,是以,這些年她若回台灣,通常都住在羅家的台灣別墅這邊。

叔叔和秉文哥都對她很好,他們對媽媽也很好,只是,自從羅叔叔中風之後,她總覺得秉文哥對媽媽的態度有些冷淡……

聳聳肩,或許只是她太敏感吧!

這回回台灣,還是秉文哥鼓勵她回來的,原本媽媽和叔叔還一心想湊和她和大她三歲的秉文哥,讓他們四個人,變成真正的一家人,但她告訴秉文哥她喜歡的另有其人,而秉文哥聽了非但沒生氣,還鼓勵她勇敢去追尋真愛

望着穿衣鏡中的自己,以前那個圓滾滾的沐芯晴早已不見了。

七年前她初到美國,奶奶的死和離開天崗哥的傷感,加上水土不服,讓她幾乎沒有食慾,第一年她就瘦了下來——

她是已經習慣現在的自己,可是天崗哥哥有七年沒見到她,他對她的記憶一定還停留在七年前,那個愛吃鹵豬腳的圓滾滾沐芯晴——難怪那天在機場天崗哥哥沒有認出她。

圓滾滾的水眸骨碌碌地轉,她乾脆直接到公司去找他,給他一個大驚喜

咧了個大笑容,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天崗哥驚訝的表情。

******

"總裁,這是捷克廠今年預估的產值,還有,明天歐洲法務經理會回台灣向您報告……"

在天崗科技集團的總裁辦公室內,秘書正在和雍天崗報告一些事項,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來——

"天崗,為什麼你回台灣兩天了,都不接我的電話?"

一個穿着細肩帶小禮服,肩罩毛絨披肩,手提名牌包,渾身上下散發"貴氣"的千金大小姐,一臉氣呼呼。

"宛芹,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眼一抬,雍天崗露出不悅神色。

"可是,我……我等你兩天了,我還叫慶叔告訴你,我會在家等你……可是你都沒來——"

"我沒去,表示我沒空。"雍天崗望了秘書一眼,示意她"送客"。

秘書眉頭微微一皺,一臉害怕,但礙於上司的命令,她不敢不從。

"何小姐,總裁馬上要開會,請你……"

"我話還沒說完,你插什麼嘴!"何宛芹狠瞪了她一眼,若下是礙於雍天崗在場,她早就賞她一巴掌。

秘書咬着唇,敢怒不敢言。

何家也是商場上一個舉足輕重的大集團,何宛芹是何家的獨生女,個性驕縱。

原本她們這些秘書大可不甩她,但因為之前一位同事受不了她三天兩頭到公司來頤指氣使,和她大吵一架,還打了何宛芹一巴掌。

雖然總裁併未因此追究,但那位同事因自己情緒失控打人,自覺有錯,遂自動請辭,離職后想另謀他處,卻一直不如意,後來才知道是何宛芹以她父親的名義阻撓。

這件事,總裁不知道,也沒人敢提,但所有同事不約而同對何宛芹抱持着"能閃多遠就閃多遠"的態度。

"她是我的秘書,有義務幫我過濾訪客和送客。"

雍天崗一臉肅穆。他沒發脾氣,是因為何家和雍家的交情極好,他也知道何叔甚寵她,所以很多時候,他總會讓她一點。

他不是擔心和何家翻臉,只是……或許這是一種轉移作用。

七年前芯晴離開后,他母親彷若失去一個女兒一般,成日無精打采,直到何宛芹勤到他家走動,她才把對芯晴的母愛,轉移到何宛芹身上——

這些年,他也漸漸把當年放在芯晴身上的兄長之愛,慢慢轉移到何宛芹身上,只是,何宛芹的個性和芯晴差太多,他無法像當年疼愛芯晴那般,用心呵護她。

他有七年沒見到芯晴了,不知道她在美國過得如何……

"天崗,除非你答應中午和我一起吃午餐,否則我就不走……"

明明聽見何宛芹的叫囂,可是他的思緒卻被一雙圓滾滾的水眸給佔據住——那天在機場外,他伸手勾住的那女子,她有一雙圓滾滾的水眸,和芯晴那雙圓滾滾的水眸一樣……

為什麼想到芯晴,他會突然想起那名女子?

兩天了,那名女子的臉卻依舊在他腦海清晰浮現——

"天崗,你說,你答不答應?"遲遲得不到回應,何宛芹氣得上前抓着他的手問。

"夠了!"甩開她的手,他臉色鐵青,低吼:"出去!以後不准你在上班時間,隨隨便便闖進我的辦公室。"

若不是他母親把她當女兒疼,叮嚀他要把她當自己妹妹一樣看待,他也不會一再任由她無理取鬧。

"你,你竟然罵我——"何宛芹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似地,落淚之餘,大嚷着:"我要去和雍伯母說你凶我。"

轉身,何宛芹氣得推了秘書一把,氣呼呼地離去之際,開門,匆地見到有個漂亮的女子站在門外——

女子手中捧着一大盆由好幾種顏色,白的、紅的、藍的、黃的、紫的。還有粉紅色的風信子組合成的花盆,站在辦公室門口。

滿肚子氣無處發的何宛芹,一見到陌生的漂亮女子,捧着一盆五顏六色的花,顯然是拿來送給雍天崗的,心中的護意立即升起——

"你是誰?"何宛芹氣呼呼地大吼,懷着敵意質問。

沒等到對方回答,她便一把搶過女子手中捧着的那盆風信子,直接摔在地上狂踩那些讓她看了凝眼的花——

"何小姐——總裁,何小姐她……"秘書不敢阻止她,轉而向坐在原位的雍天崗求救。

臉色凝重的雍天崗,夾帶着不耐煩的表情,大步走向門口處,當他走到門口之際,啪的一聲,一陣清脆的巴掌聲已然響起——

******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摸着被打痛的臉,沐芯晴睜着一雙圓滾滾的水眸,愕然望着伸手打她的女人。

為了讓天崗哥能認出她,她特地扎着兩條長辮子,遺興高采烈地捧着一大盆風信子前來——

以前天崗哥哥曾經說過她像風信子,今天她捧着一大盆風信子前來,是想喚起他的記億。

秘書告訴她,總裁辦公室里有訪客,要她去會客室等,但她坐不住,捧着一盆風信子,她乖乖站在門外等,想給他一個大驚喜。

未料,門一開,驚喜沒降臨,倒是被驚嚇到。

眉心微皺,她特地挑選的風信子,被蹂躪踐踏,好心疼,還有她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

不過,眼前這個女人,好眼熟……

"何宛芹,夠了!"雍天崗拉住何宛芹舉高的手,阻止她想再揮第二個巴掌的惡劣舉動。

何宛芹……對,就是她沒錯。她是她小學同學,也就是譏笑她家是天崗哥哥家守衛室的那個同學,這麼多年,她還是沒什麼變,個性遺是那麼驕縱。

"天崗,她是誰?她是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護火沸騰,何宛芹氣呼呼地嚷叫:"你一直沒來我家找我,是不是都和她在一起?"

雍天崗一臉慍色,他不想再讓步,因為她根本不值得,他已經受夠她的無理取鬧,況且她似乎誤把他的兄妹之情,當作是愛情了。

"沒錯,如同你猜測的那般!"狠狠甩開她的手,大步一跨,他走向和芯晴一樣,擁有一雙圓滾滾水眸的女子身邊,輕輕伸手摟住她的肩頭。

"天崗,你……你……"面子掛不住,何宛芹氣得牙痒痒的,又不敢在他面前打人,羞怒之下,她轉身跑走。

沒有理會跑走的人,雍天崗的視線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她有一股很強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想靠近她,更令他訝異的是,當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一股熟悉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彷彿以前他常這麼做

她又令他聯想到芯晴了!

察覺自己的手還擱在她肩上,他收回手,臉上殘怒盡褪,換上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

"很抱歉,讓你受委屈了。"他為那一巴掌向她表達歉意,還有他擅自借她肩膀一靠的事。"請問你是?"

"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嗎?"秘書很確定這個時間,沒有事先預約的訪客。

"天崗哥哥,你忘了我了,對不對?"小小地嘟嘴,她望着一地的爛花興嘆。"我要給你的驚喜,全泡湯了。"

"芯晴?你是芯晴!?"她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讓他馬上聯想到七年不見的小妹妹。

"天崗哥哥,你想起我來了?"眼睛閃着喜悅的光芒,沐芯晴彎了個大大的笑容,想也沒多想。整個人直往他懷裏撲。

"芯晴,你真的是芯晴?"

仰首看他,她猛點頭,旋即紅了眼眶,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哽咽道:"天崗哥哥,我好想你,七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你。"

"芯晴——"見一旁的秘書滿臉錯愕地呆望着他們,雍天崗拍拍她的背,輕笑着,"我們到辦公室裏面去聊。"

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她離開他的懷抱,擦着眼淚,俏皮地吐吐舌。

"我的花……"

拉着沐芯晴的手進門之際,雍天崗和秘書說道:"林秘書,麻煩你把這些花處理一下,再請花店送一盆同樣的花過來,另外,泡兩杯咖啡進來。"

"是。"

看着上司主動拉着那女子的手,秘書滿心納悶。

何宛芹常來這裏"走動",她從來沒看過總裁拉她的手,更遑論一個緊緊的擁抱——

她來當秘書兩年多,從沒見這女子來過,她頭一回來,總裁就讓她擁抱又主動拉她的手,看來兩人感情似乎很不錯……

看她的個性應該不錯,希望不會是另一個何宛芹的翻版。

話說回來,任何人都比何大小姐好太多,如果她能"殲滅"何小姐,不讓她再出現,那真是她們秘書室的一大福音。秘書大大地吐了一口氣,積了兩年多的悶氣,今天總算舒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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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宅里的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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