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經過金心兒的一番工夫,一個裊裊婷婷的身影終於“大功告成”。嬌俏人兒徐緩地繞過霍紹青及段榮,來到月老神像前站定,手拿着茭杯念念有詞,接着將茭杯擲了出去。
“心兒姑娘,月老願意幫忙呢!”金心兒望着地上的茭杯,清脆的聲音伴着喜悅,並學着珂珂平日同她說話時,那副掛着笑、半傾身的模樣。
霍紹青既然會猜測“金家姑娘”的模樣,就代表他壓根兒不知道金家姑娘的長相。
那敢情好,她就讓珂珂扮成她,耍弄耍弄這個大將軍。
“是呀!”珂珂可就沒有這般自在了,別說學心兒姑娘平日的冷淡傲氣了,此刻的她是慘白着一張臉,唯唯諾諾地小聲應着,活像個弱不禁風的病人。
“那小姐就快些求吧!”感覺有兩道微訝的視線往這兒瞥來,知道順利引起那人的注意了。金心兒將笑容堆滿了臉,順着珂珂不自在的神色,變本加厲地說道:“大姑娘抱病來廣延寺,不就是希望與霍大人的婚事有轉園的餘地、有變卦的可能嗎?”
“是、是呀……”珂珂腦中亂鬨哄的,張口只能應“是”。
“唉,大姑娘,您都病成這樣了還要來,瞧您的魂已經不知飛到哪兒去了,連話都說不完全了,咱們還是快些求一求,回去歇息吧,免得又受風寒。”一旁的小南也點着頭說道。
對於這主僕對調的戲碼,她本來也惶恐得很,認為這種事,實在玩不得,但如今見着珂珂這般結巴滑稽的模樣,似乎覺得挺有趣的,於是也順着金心兒的話,在一旁幫腔。
珂珂不敢違逆主子,只能偷偷瞪了小南一眼。
她抬頭,照方才金心兒對她囑咐的話,對眼前那尊神像柔聲說道:“月老,請幫幫忙,嫁給將軍也不是說不好,只是怕我下半輩子沒錢傍身,要是這將軍英勇殉國,那豈不糟了,請您給點指示。”
下半輩子沒錢傍身?英勇殉國?!
霍紹青一雙凌厲的眼睛準確地往那個“金家大姑娘”身上掃去。
對於這樣的評論,或許是切實,但……也着實刺耳得很,讓他一向不同女人計較的原則快要消失殆盡。
嫌他沒錢也就算了,畢竟金家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說不定給女兒的嫁妝,就把他們霍家幾代的積蓄給壓了過去;可“英勇殉國”是怎麼回事?還沒過門就咒他死?難道這金家姑娘自小被寵壞了,沒半點分寸?
他略往後一步,不客氣地打量這位姑娘,很快速地從頭到腳掃視了一回。
不知是因她說了那樣的話讓他十分不悅,還是這位姑娘本來就長得不如何,他總覺得這位姑娘只能稱得上清秀,並……
霍紹青冷笑一聲。
或許他先前說的“妝嫫費黛”有些過分,但眼前這位姑娘的確稱不上有姿色。
看來,外人的傳言果真是不可採信。
又瞄了姑娘一眼,他益發覺得這個“金家大姑娘”,連一丁點大戶人家小姐的氣質也沒有。
是因為害了風邪、這般病怏懨的模樣讓他不甚順眼嗎?還是他先入為主對她不甚滿意?
哼,她嫌他,難道她自個兒就比他強嗎?
他那滿含鄙夷憤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她身旁的丫鬟身上。
那細緻的五官、那嬌巧的身段、那清脆的聲音,她每個充滿靈韻的眼神……
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金家大姑娘難道就這麼不起眼嗎?竟然連她身旁的丫頭都比她有氣勢、比她搶眼、引入注目。
他微嘆了一聲,實在不願意相信這個有些強勢、眼中流露着精明的女孩,竟然只是個丫頭。
他不願相信,自己竟然“眼拙”到以為她是個富家千金。
霍紹青發現自己的怒火正在狂燒,他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沒風度了?
他不耐煩地吐了口氣,逼自己將目光移開,停止這樣不合禮數的凝視。
他突然覺得有股不適在心底打轉,不知是為了這個母親相中的女子,還是為了她身邊那個始終吸引他目光、牽引他從未有過的感覺的……丫頭。
太可笑了。
對於自己的婚事,他不是一再地告訴身邊的人,他完全不在乎、一切任憑娘親安排嗎?
“你被看輕了。”段榮在他耳邊低語,巴不得天下大亂似的火上澆油,還不忘帶着笑。“看樣子,咱們這炙手可熱、相貌英俊、學富五車的霍大將軍,似乎比不上區區一個啥沒有、錢最多的商賈。”
他同霍紹青也認識數載了,即使這人的情緒一向不甚外露,內斂得很,但還是能夠感覺到他正緩緩散發出猙獰與不悅。
單單就因為那“金家姑娘”的措辭不當嗎?
他可不這麼認為,雖說他知曉的霍紹青本就不是個溫和好性子的人,不可能聽見這些話還毫不在意,但隱約還是覺得似乎有什麼其他因素存在。
霍紹青一定覺得老天很殘酷吧,那個將要入他門的正主兒是這般不起眼,而他看上的那位姑娘偏偏是金家的丫鬟。
呵,怎能教人不心傷啊!
瞧,他那僵硬的臉,多有趣啊!
“上前?”段榮又問。
霍紹青唇角揚了揚。“為何不?”
說著緩步上前,攔住轉身正要離去的三人。“姑娘,請留步。”
“這位公子,請問有何貴事?”金心兒上前一步,帶着笑容,冷淡卻有禮地詢問。
丫鬟護主,天經地義!瞧她多盡職呀!
但,在看清霍紹青的長相后,她微微一愣。
雖然不可能,但她總覺得她在哪裏見過這個人,而且十分確定。
霍紹青瞄了她一眼,溫和地對珂珂道:“在下霍紹青。”
小南聞言,一臉震驚,往後退了一步,有些結巴地在珂珂耳邊碎語。“心兒姑娘,是、是姑爺。”
心兒瞪了她一眼,“小聲”地指正。“什麼姑爺,大姑娘都還沒出閣呢!”
“所以這位姑娘真的是金府大幹金?”霍紹青凝視這位“金心兒”,努力想從她身上找出一絲與眾不同的氣質。
但很可惜的,或該說如他所料的!
一丁點也無。
“是……”珂珂顫聲回應,不敢抬頭直視這個人。
她伸出兩指,偷偷緊掐自個兒的大腿以維持冷靜,免得自己在下一刻便昏厭過去。
嗚,她巴不得有支釘子把自己釘在原地,以免自己落荒而逃。
嗚,心兒姑娘真是太可憐了,竟然要嫁給一個這麼可怕的男人,老爺是腦袋不清楚了嗎?怎麼忍心把自己的寶貝閨女往猛獸嘴裏送?
心兒面帶憂慮地瞄了珂珂一眼,又轉向霍紹青。“霍大人,真是對不住,我們小姐今兒個身體不適,必須早些回去。”
“見過大夫了嗎?”目光依舊停留在珂珂身上。
珂珂擺擺手。“這、這點小毛病,不用了。”
霍紹青眉擰了起來,不帶任何情緒地沉聲道:“這怎麼行……”
“是呀、是呀,霍大人,您也勸勸咱們大姑娘吧,奴婢說了好多次啦,姑娘就是不願意見大夫,也不願意吃藥。”小南在一旁幫腔。
她說的可是句句屬實,她們的心兒姑娘雖不常生病,可每每受了風寒、有些咳嗽、頭疼什麼的,總是不願意看大夫、不願意吃藥,總說什麼“這點小毛病,兩天就好了”的話來堵她們。
唉,這般任性的大姑娘,讓她們也跟着頭疼呀!
每每遇上大姑娘生病,她們總是心驚膽顫,老爺要是問罪下來,怪她們伺候不周,該怎生是好。
霍紹青唇際有着難以猜透的微笑,將目光從“金大姑娘”轉向金心兒。
“霍某方才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覺得金府的丫頭實在是精明得很,想必這點小事難不倒兩位吧?”
怎麼?這兩個丫頭方才不是還在主子耳邊說要請月老幫忙,別讓霍、金兩家的好事成真嗎?為何這下子轉向他,便滿臉恭敬奉承,活像是同姑爺說話一般?
這樣的行徑,能說她們是見風轉舵嗎?
“霍大人謬讚了,奴婢哪有這般好。”金心兒掩嘴笑着。
她怎會看不出霍紹青的諷刺。哼,這人還真是有夠小心眼,被說個兩句就這般氣呼呼的,抓住機會就要在口頭上逞能。
哎,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耶,瞧他這般人高馬大,又是個大將軍,怎麼可以跟她一介平民百姓、柔弱的小女子計較?
她口是心非!
不知為何,霍紹青就是有這種感覺,眼前這有着好聽嗓音的丫鬢,嘴裏雖說著柔順的話,可心裏頭卻不是如此想。
那語氣泛着酸,而且像是不怕被他知道似的。
他甚至質疑這丫頭待會兒就要給他幾個白眼瞧了。
這算是“狗仗人勢”嗎?還是她本來就是個刁鑽的丫頭、早巳爬到她們家小姐頭上?。
下人欺侮主子,這也不是沒有的事。
他應該感到不悅的,但眼前這沒分沒寸的小丫頭,卻只讓他想目不轉睛盯着她瞧。這讓他感到意外,卻不以為忤。
霍紹青又是一笑,始終維持着有禮的態度,決定放人。“金姑娘玉體微恙,還是早早回去歇着比較好,霍某這就不叨擾了。”
“哪、哪兒的話……”珂珂雖這樣說著,卻感動得眼淚都快要跌出眼眶了。
這個恐怖的霍將車要放人了耶!太、太好了!
霍紹青又同“金心兒”客套了幾句,才與段榮相偕離去。
在轉身之際,他已將那位金姑娘的模樣忘得一乾二淨,倒是另一張白凈臉蛋、明亮慧黠的眼睛,已攻佔了他腦中的思緒。
☆
“事有蹊蹺。”
經過一日,像是對廣延寺中所發生的事一點感覺也沒有的霍紹青,終於在晚膳過後開口了。
“嗯?”段榮一手持盤,一手拿着小廝剛從外頭買回來的栗糕,津津有味地品嘗着。抬眼,一臉不明白地應道。
“那主僕三人不太對勁。”
“紹青,你這樣就不對了。”段榮將那糕塞入嘴裏,抹了抹唇際的碎層,慢條斯理地瞄了他一眼,搖搖頭。“這事兒明擺着,那位你瞧不上眼的姑娘就是令堂中意的媳婦兒。你身為大宋的將軍,應該要踏實一點,別去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存在的可能性。”
他不是沒有相同的想法,只是故意逗弄霍紹青,拐個彎逼他說出心裏話。
霍紹青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唇邊的那抹笑礙眼得很,難得的解釋道:“我不是說這個……”
“怎麼,你難道不是在想着那個跋扈的丫頭?”段榮呵呵笑着,覺得此刻霍紹青那陰騺的臉實在有趣得緊。
他個人倒是覺得金姑娘頗清秀可愛的,誰知道紹青會挑剔至此,像是金姑娘一無可取,完全比不上她身邊的丫頭似的。
霍紹青沉默不語。
一整天,每想起這件事,他總覺得那主僕三人很是古怪。
金大姑娘的模樣看起來膽小畏縮,卻敢在月老前說出一串詆毀他的話,甚至放任身旁的丫頭無禮。
是因為她自個兒也被丫頭欺負嗎?
但若這樣猜測,似乎也說不過去,她身旁的兩個丫頭雖然態度有些囂張跋扈,可卻也能感受得出非常忠心護主。
尤其是那個有雙大眼的嬌小個兒丫頭,像是巴不得把自家姑娘藏到身後,將他趕走似的。
那丫頭對他敵意甚深,不知是對這樁婚事不滿意,還是……
但她區區一個丫頭,憑什麼干涉主子的事兒?
難道一切都是因為金大姑娘對他不滿,連帶着下頭的丫鬟也跟着對他“張牙舞爪”起來?
再怎麼想,他總覺得其中似乎不尋常,不管他怎麼想,總是有個環節說不通。
“說實在的,那個丫頭……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段榮仔細注視着霍紹青的神情,刻意說道。
他就偏要從霍紹青嘴裏逼問出什麼才甘心!
霍紹青依舊不語,這樣讓他掛心的女人這倒是頭一次遇上。
到底為什麼她會這樣糾纏着他的心魂?每想起那雙放肆的眼眸,他便覺得自個兒越陷越深,深到他已經很難維持他一貫沉穩的態度。
這不合理。
這樣的魂牽夢縈、這樣思念不息的對象,不應該是個頭一次見到的人、不應只是個母親相中的姑娘身旁的丫鬟。
這樣的身分落差與懸殊,讓他不禁質疑起自己的眼光。
為什麼母親看上的是千金小姐,他看上的卻是個丫鬟呢?
但若說她和他是“頭一次見到”,又似乎說不通,他一直覺得她眼熟得緊,卻又不知他到底是在哪裏看過她。
這陣子他似乎一直夢到同一個人。
是了,他一直夢到的似乎就是她。
會有這樣巧的事嗎?還是他硬是將這兩個人湊在一塊,來證明她對他而言,真是意義匪淺?
“那金開來的三個女兒都頗為獨特,據說大姑娘喜歡清靜,並未同父母住在一起,雖然對外聲稱是與姑母同住,可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段榮整日清閑,不像霍紹青忙得焦頭爛額,所以才好心幫他打探金府的事情,為了這事,他還使了點銀子呢!
霍紹青面無表情地聽着,但心頭卻像被十六匹馬拉着的車撞來撞去似的,很不安穩。
住在外頭?那表示……一切會客易許多?
可惡!他在想什麼?
“紹青。”段榮那險惡卑鄙的聲音再度傳來,隨之而至的是掛在霍紹青肩上的手臂。“我連去“探望”金姑娘的借口都替你想好了,若你不肯前往,豈不辜負我的好意?”
霍紹青回應他的,仍是那張毫無情緒的臉,以及滿腹的疑問。
☆
“嗚……”
“還哭!站好!”
夜深了,金大小姐心兒姑娘房裏的燈仍是亮着,且不時傳來低泣聲,以及兇悍的怒斥聲。
“我真的學不來嘛!”珂珂在金心兒面前踱來踱去,學着所謂“千金小姐”的氣度,可越學越覺得自己實在是天生的丫頭命。
她已經這樣來來回回走了不下百趟了,可心兒姑娘卻仍是不滿意。
就算她把大姑娘所說的每個動作都做齊了,還是無法散發出“嬌貴”的感覺!
“學不來也得學!”杏眼睜得又大又圓,纖長白皙的手指準確地朝珂珂的眉心方向指去。
“大姑娘,您以為奴婢能夠像您一樣啊!”小南在一旁猛打着哈欠,莫可奈何地輕嚷着,為珂珂抱屈。“您可是千金之軀,從小被捧在手心的嬌貴人兒,那等氣度,怎是咱們這貧賤出身的丫頭能夠學得來的?”
“什麼貧賤出身,哪有那麼慘。”撥冗白了小南一眼,金心兒又轉向珂珂。“再說,我何時叫你們跟我一樣了?我只是要你們擺出從容一點、高傲一點的模樣!咱們的目的是讓那個目中無人的將軍大人自動打退堂鼓,又不是要你們代替我嫁過去,你們怕什麼。”
珂珂聞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感激涕零地望向金心兒,雙手交握在胸前,小巧的唇顫抖着,只差沒下跪謝恩。“原來……不是要奴婢代嫁呀!”
金心兒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再度衝著珂珂大吼大叫。“你你你、你真是傻得可以,本姑娘有殘忍到這種地步嗎?那霍將軍是什麼人?他不是人呀!我豈能將服侍我多年的丫頭嫁過去受罪!”
“大姑娘,那霍將軍也沒那樣糟糕啦,您這麼說他,有失公正。”小南在旁邊小聲地糾正。
霍紹青那雙凌厲的眼睛雖然嚇人了些,可好歹也長得人模人樣,說“非人哉”有些太過分了。
大姑娘這般討厭他,做丫頭的當然得幫襯着,但……她實在覺得那些在霍將軍身後,以崇敬、渴望的目光緊緊跟隨他的姑娘們,也是有她們的道理的。
“我就是討厭他。”金心兒眼一翻,嘴一翹,給了個實實在在的一聲“哼”之後,再度看向珂珂。“你聽好了,你只要扮得像個富家千金就好了,其他的,你就隨意吧!想盡辦法惹那將軍生氣就行了,看是要驕縱啦、無知啦、懦弱啦,都隨你去。”
“可是……”小南又有疑問:“大姑娘,咱們待在這兒,也沒上哪去,要怎麼惹這將軍生氣呀?難道要放假消息出去呀?”
金心兒慎重地將眼睛眯成一條縫兒,突然意識到一向精明的自己竟然到此刻才想起這樣重要的問題。
良久,又是一個冷哼,把握十足地道:“告訴你們,我跟這個霍紹青之間,擺明是孽緣,一定很快又會遇上的。”
“真的是這樣嗎?”珂珂、小南齊皺眉。
“真的!”金心兒硬壓下心虛,大聲地回道,壯壯自己的氣勢。又瞄了眼連站着都畏畏縮縮的珂珂,嘆了口氣。“算了,你就維持現在這模樣吧,這也符合我方才所說的“懦弱”一項,不是嗎?”
“大姑娘的意思是,奴婢可以去睡了?”
“去吧、去吧,去睡吧!”圈着翡翠鐲子的縴手揮了揮,下了個“特赦令”,便往裏邊走去。
兩個小丫頭得救似的先伺候金心兒換下衫裙,再將四周東西打理好,便滿心歡喜地往外奔去,沒注意到坐在床畔的心兒,臉上掛着少見的落寞。
金心兒望着空蕩的房間,抓了綹披在肩上的秀髮,微嘆了一口氣。
或許只有在此時、她獨自一人的時刻,她才能稍稍煙一率一些……
這個霍紹青的長相氣質,並非她原先認定的莽夫形象。
她原以為像他這樣在戰場上建奇功、驍勇善戰的人,是高大魯莽、空有一身蠻勁的模樣。
但他不是,他是很高大、嚇人沒錯,但那雙莫測高深的眼睛,更是讓她心慌。
她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受,是因為她向來直率,許多情緒藏不住,因此覺得他那雙表面無波、既稱不上冷淡又談不上多計的眸子,讓她感到心慌嗎?
她是鬥不過這樣一個人的!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這般警告吶喊着,就某個層面面言,她對他是熟悉的。
這是事實,她知道的。
她或許能在口頭上占些便宜,或許能在短時間內讓這個霍將軍心不甘、情不願地面對自己的“未婚妻”,但若想要將這個人擺弄於股掌間,那絕對是件難事。
但她卻又不甘心,不甘心讓這個眉宇間透着不耐和輕視的人佔了上風。
瞧瞧他進廟宇那副睥睨的模樣,真是讓她想了就有氣!
一個人怎能狂妄到無視於神明的存在,逕自說著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呢?!
他真以為憑着凡人之力,能夠掌控一切嗎?
金心兒翻了翻白眼,想到這事兒,方才的猶豫忐忑都消失得不見蹤影,滿腹的不快讓她只想盡其所能地給這霍將軍一點顏色瞧瞧,滅滅他囂張的氣焰!
哼!先睡個覺,明兒個再來想想完整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