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到徐恩典的異樣,徐立滄瞥向向盈,這才驚覺她因全身濕漉漉的,衣服緊貼身子,導致曲線畢露。沒多想的,他將自己的外衫脫下,覆蓋在她肩上。
向盈本來對他這舉動感到疑惑,她又不冷……一陣風過,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全身濕透,連忙拉緊衣襟,微赧的垂下頭。
抬頭的徐恩典看到這一幕十分驚詫,他堂哥何時懂得體貼了?
徐立滄沒理會徐恩典的表情,只朝向盈問道:「哪一隻腳抽筋了?」
「什麼?」向盈愣愣的,還回不了神。「不是說腳抽筋嗎?」
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她還是用手指了右腳小腿。
徐立滄單膝跪下,竟拉過她的右腳,替她的小腿按摩。
向盈倒抽了口氣,頓時一顆心飛快鼓動着,她感到不解又有些欣喜。
他居然會為她做這種事!他不是很討厭她嗎?為什麼願意救溺水的她?為什麼替她蓋上外衣?現在又為什麼願意幫她按摩?
思及此,她覺得心裏亂烘烘的,明明是讓他隔着長褲按摩,她的臉卻莫名其妙的紅了。
「好了、好了,已經不痛了……」
聽她這麼說,徐立滄立即鬆了手,站起身,面無表情道:「走。」
「滄哥,你還幫她按摩,這實在……」徐恩典語帶曖昧的嘿嘿笑。
「不幫她按摩,難道你想背她回去?」徐立滄賞他一記冷笑。
摸摸鼻子,徐恩典不敢說話了。
「奴婢的衣服還沒洗完……」臨走前,向盈盯着河邊裝臟衣服的籃子喃喃道。
聞言,徐立滄橫了她一眼,她都差點溺死了,竟還在意那些衣服。「先把你這落水狗的模樣弄乾凈再說。」
向盈低下頭沒說話,旁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走吧,難得我堂哥大發慈悲。」徐恩典朝她眨眨眼道,以為她是被罵了不開心才這樣。
向盈仍低着頭,但其實她的臉蛋熱熱的,不知怎地,他罵她模樣並不讓人討厭,且讓她更不由自主想抱緊他的外衫來溫暖自己。
回到府邸后,就見崔大娘迎上前,對徐立滄熱淚感謝道:「少爺,謝謝您救了小四,要不是您,小四早就……」
徐立滄側身指了走在後方的向盈,「小四不是我救的,是她,她是第一個跳下河要救小四的人。」
崔大娘很意外,其他聽到的下人們也都嚇了一跳,眾人齊齊望向向盈,活似她做了什麼驚人之舉。
「不,不是的……」向盈顯得手足無措。她望向徐立滄,真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說,明明成功救起小四的人是他。
徐立滄看出她的疑問,卻沒多解釋什麼。
「全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去燒熱水。」他又開口道。
崔大娘聽出了意思,當下應道:「是、是,奴婢去燒!」她和藹的看向向盈,「何姑娘,快隨我來,我去找乾衣服讓你換。」
向盈一臉不敢置信,對着徐立滄吶吶問道:「奴婢可以洗熱水嗎?」
其實徐府待下人不錯,可以自己燒熱水洗澡,但古代人不流行天天洗澡,尤其是下人,能幾天洗個一次澡就不錯了,加上她最近很忙,哪有空燒熱水,常常是沖冷水了事。
而他,竟特別吩咐人為她燒熱水,是怕她受涼生病嗎?
徐立滄瞪了她一眼,她問的這是什麼話,難不成她以為他會希望她生病嗎?
他可不是她那個見死不救的爹,就算再討厭她,也無法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在他面前死去。
抬高下巴,他倨傲地道:「你可得給我好好活着,要是讓你因受了風寒而死,我要怎麼繼續報復你?」
蒸氣裊裊,向盈全身赤裸的浸在木桶里,她伸出手,掏水潑撒在肩膀、胸口上,好不舒服,這大概是她穿越到雲宵國以來最幸福的一天了。
她將身子往下沉,讓熱水浸到下巴處,視線對上掛在前方屏風上的男性外衣,頓時想起徐立滄,微甜微澀的矛盾滋味就在她心頭泛開。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冷酷的男人,但真正冷酷的人不會救她這個被他討厭的女人,也不會替她按摩抽筋的腿,更不會特意在眾人面前說她是小四的救命恩人。
在今天,她意外看到他溫柔又體貼的一面,教她徹底扭轉了對他的討厭印象。又泡了一會兒,感覺熱水要變冷了,她才不舍的離開木桶,起身穿衣服。
穿好后,她用布巾擦拭濕發,春兒不在,沒人幫她綰髮,這麼長的頭髮真讓她傷腦筋,最後她找了一條帕子簡單綁起長發,垂放在背後。
洗完澡后,向盈想去跟徐立滄道謝。他可是救了她一命,她到現在都還沒說聲謝,太沒禮貌了。
她不知道他會待在哪裏,只照着直覺往他的房間走去。
徐立滄果然在房裏,且他正拿着棉布擦拭劍身,神情十分專註,那擦劍的姿態更是優雅自若,一時吸引住她的目光,教她不敢開口打擾。
徐立滄早聽到有人進房了,仍堅持將手上這把劍擦完才抬起頭,只見向盈站在他面前,長發半濕束起,頭上沒有任何髮釵飾品,她那清麗白皙的臉蛋泛着水嫩,雙眸迷濛,他這才記起她剛剛是去洗熱水澡。
「你還不去工作,來這裏幹什麼?」他揚起的嗓音有些沙啞。
向盈斂下眸,緊張地道:「奴婢……是想向少爺道謝,謝謝少爺救了奴婢。」難得看到她怯生生的模樣,徐立滄覺得心裏似有什麼浮動着,教他靜不下心,為了掩飾他的焦躁,他低下頭,假裝不在意的道:「這沒什麼,就像你說的,看到有人溺水自然會去救。」
「少爺的衣服,我會洗好曬乾的。」她語氣慎重的道。「隨便你,出去。」
徐立滄頭也沒抬,繼續擦他的劍,但惡劣的語氣已經悄悄透露他失控的情緒。
向盈盯着他,不僅不退縮,還向前走了一步。「少爺,需要幫忙嗎?」這是第一次,他沒開口,她卻主動要幫忙。
「你能幫什麼忙,出去!」他冷哼了聲,趕起人來。
「不要,我要留下來。」她執拗的說,且脾氣一來,就壓根忘了要自稱奴婢。
不知怎地,這回徐立滄的口氣愈惡劣,她就愈想留下來做些什麼,藉此證明自己可以幫得上忙,當然,還有一點是她想留下來的主因——打這次之後,她不禁對他心生好奇,她想真正了解他這個人。
且說來奇怪,先前總覺得徐立滄那張冷臉代表了他的難相處,現在倒覺得他這張臉頗為親和,沒啥好怕。
「隨便你。」他決定不管她,猜想她等一下覺得無聊就會走了。
向盈也不氣餒,死命盯着對方擦劍的動作,才沒多久她便看得出神,竟忍不住打起哈欠來。大概是剛洗完熱水澡太舒服的關係,有些睏乏了,她緩緩闔上眼……
徐立滄以為她待一會兒便會走了,並不在意,繼續專心擦他的劍,直到他聽見稍重的呼吸聲,心覺有異,抬頭一瞧才看到這驚人的一幕——她竟然站着睡著了!
他簡直太吃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放下劍,朝她走去,扣住她的肩膀試圖搖醒她,「喂,何緗綺,快醒來……」
像是睡死了一般,向盈的身子往前一傾,順勢倒進他懷裏。
徐立滄立即聽到心口傳來評評聲響,接着整個胸腔更是被她沐浴過後所散發的清香充盈。因她的嬌軀挨得很近,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柔若無骨、凹凸有致,強烈意識到她是個足以誘惑他的女人……
「喂,何緗綺,快給我醒來……」他頓時覺得心煩意亂,立即用力將她推開,不料她沒醒來而是往後仰倒,眼見就要摔破頭,他又反射性的伸手抱住她,讓她的小腦袋瓜枕在他胸口。
他本想繼續叫醒她的,但目光一對上她熟睡的小臉,看到她眼下的青黑那麼重,想起了這些日子他都吵得她晚上無法安睡,加上她又差點溺斃,他突然不忍叫她了。
徐立滄抱起她,將她放在她的軟榻上。
盯着她的睡臉看,他想起她毅力過人的神情、想起她抱住小四溫柔慈愛的模樣,總覺得她看起來不那麼可憎了,也讓他愈來愈看不清她,彷彿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早脫胎換骨成另一個人。
或許,她是真的……失去記憶了?但失去記憶會讓人個性大變嗎?
不過要是她真的是失去記憶,完全不記得過去與他的恩怨,單純無辜得就像一張白紙,那屆時他又該如何對待她?他還能將她視為仇人而繼續折磨她嗎?
當向盈被春兒叫醒時,已經是隔天一早了,在得知自己從昨天白天就睡到現在後,她嚇得連忙從軟榻爬起。
她是何時睡着的?她怎麼沒印象?
「衣服!我的衣服還沒洗好!」她最先想起被她放在河邊的衣物籃子,有些洗好還沒了呢,這會兒肯定變成鹹菜乾了。
「冷靜點,有人幫你做好了。」春兒按住她道。
「做好了?」向盈一怔。
總是冷冷淡淡的春兒經過昨天一事,態度大變,朝她露出笑容,「少爺吩咐讓你待在他房裏擦劍,要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進來打擾你,剩餘工作由其他人分擔。」
「擦劍?」向盈先是一愣,接着想起昨天她洗完澡後進來徐立滄的房間,然後她看着他擦劍,看到眼皮沉重……
想到這,她震驚的捂住嘴。天呀,不會吧,她就這麼站着睡著了……那他為何不叫她起來?是因為她睡得像死豬一樣,叫都叫不醒嗎?她到底有多累呀……
「我原本還以為你真的在擦劍呢,擦上一整天,後來才聽阿方說你是在睡覺。少爺大概是看在你救小四有功的分上,這陣子又那麼累,才想讓你好好休息的。」她也是過了一夜才敢叫醒人。
真的是這樣嗎?因為看在她有功的分上,才體貼的沒叫醒她,且他還故意用派她工作的理由命人不準吵她?
「少爺呢?」向盈問道。她覺得心裏竄起一股甜甜的滋味,總覺得有點高興。
「昨天下午接到聖旨,早進宮去了。」春兒引以為傲的道:「我們少爺可受到皇上重用了,皇上不僅將最重要的東北邊關交給少爺負責,每每少爺從軍營回來,就會召他入宮,即便這次是皇上放少爺長假,也已經第二次召少爺去敘舊了。」
因先前每天都看得到他,倒沒想到他會不在府里,向盈有些失落的問道:「少爺會去多久?」
「一天或好幾天都有可能,要看皇上的心情,有時還會讓少爺留宿宮中呢。」要好幾天啊……這下向盈的失落感更重了,她還想多多了解徐立滄呢。
向盈洗漱過後,跟着春兒一起來到飯堂。每次一來,向盈總能聽到旁人對她的冷言冷語,幸好她能以平常心看待,但今天她卻發現氣氛變了,旁人看她的視線不再帶有敵意,尤其廚房的崔大娘一看到她還馬上從座位站起,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何小姐,真的很謝謝你救了我們家小四!」崔大娘眼裏含淚的感謝,接着她轉頭催促兒子,「小四過來,快向何小姐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