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咳咳!」好笑的是,她還沒迷昏人,自己反倒先被迷煙嗆到,連咳了好幾下,還止不住喉嚨搔癢。
「誰在那裏?」官兵聽見咳嗽聲,第一時間尋找聲音的來源。
「咳咳!咳咳!」該死,她是不是搞錯分量,怎麼會這麼嗆?
「找到人了,是月光!快過來抓人!」
她還沒來得及回神,官兵們就找到她的藏身處,嚷嚷着抓她。
可惡,最近是怎麼回事?么老是吃癟──
海珍珠正想拔劍,突然間有道黑影殺出來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跑。
「月光逃走了,快追──咳咳!咳咳!」
官兵一邊追他們一邊咳嗽,還有追到一半倒下,應該是吸入太多迷煙所致。
「可惡,現在才發揮作用──」
「別說了,快跑!」李英豪死拉活拖,硬是將海珍珠帶離吳府,就怕她哪條筋不對勁,跑回去自投羅網。
「等一下!」海珍珠根本沒料到會有另一個黑衣人出現,被救得不甘不願。
李英豪不理會她,他和她一樣,都不喜歡這次的意外相會,稍有不慎,他的身分極有可能曝光,讓自己陷於險境,但他又不能眼睜睜的看她被官兵包圍,只好冒險。
「我讓你等等!」她用力甩掉他的手,猛地停下來。
李英豪跟着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海珍珠。
「我說,你幹嘛拉着我跑?」海珍珠氣地質詢李英豪,李英豪一陣無言,憑她那顆笨腦袋,竟然能和官府周旋,只能歸功於她的運氣。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月光,竟然是位女子。」他真的很不想提醒她,既然裝男人就要懂得變聲,這般高調,是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女的嗎?
「什麼女子,你在胡說什麼……」海珍珠先是愣住,後來發現自個兒的聲音暴露真實性別,連忙掐住自己的喉嚨,以為這樣就能把話塞回去。
「來不及了,妳別想否認。」李英豪想辦法抑住笑意,壓低聲音說道。
海珍珠聞言氣得差點連頭套都掀了,不過對方沒掀頭套,她當然也不必禮尚往來,洩漏自己的長相身分。
「我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她沒好氣地打量李英豪,總覺得他那雙眼睛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可以這麼說。」他模稜兩可的回道,海珍珠撇撇嘴,最討厭他這種人。
「那就是新來的。」新人就新人,裝什麼神祕?「你剛到杭州,可能不懂這裏的規矩,在我們杭州,不能隨便插手別人的生意,這就叫打劫。」
「我什麼時候插手妳的生意?」李英豪差點笑出來,發現她和小時候沒兩樣,總愛說些奇怪的話,做些奇怪的事。
「剛剛你就插手我的生意。」她提醒他。「如果不是你突然衝出來硬是把我拉走,我已經得手。」
「是這個樣子嗎?」他挑眉。「我明明就看見妳一直咳嗽,差點兒被自己的迷煙嗆昏,如果不是我及時出手相救,妳已經被官兵抓走。」
「我又沒有請你救我!」海珍珠跳腳。「你沒瞧見我正要拔劍──」
「妳能一口氣對付上百位官兵嗎?」他打斷她的話,不讓她再繼續臭屁下去。
「上、上百位?」她睜大眼睛,被他說的數目嚇到。
「沒錯,上百位。」他的口氣十分嚴肅。「妳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官兵,還有更多官兵在大廳的四周守着,只要那幾個官兵大聲喊叫,馬上就會有更多的官兵趕到庫房。」
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抓起她的手就跑嗎?這應說起來,她倒是欠他一份人情。
「奇怪,你不是說你是新來的嗎,怎麼會這麼清楚?」她懷疑地看着他,總覺得他不單純。
「正因為我是新來的,所以特別小心。」他的回答乾淨俐落,不讓她有抓他漏洞的機會。
「這麼說也沒錯。」回想她第一次披掛上陣時,也是反彯推敲,深怕出錯。「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沒有這麼簡單。」
「哦,這話怎麼說?」李英豪對她說的話產生興趣,他一直以為她很好唬哢,但又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怎麼說?」她愣住。
「是啊!」他點頭。「妳說我不簡單,總有妳的理由吧!」
「呃……」她只是直覺得他不簡單,但要她具體指出來就有些困難了。
「看妳為難的樣子……好吧!我就多給妳一些時間去想,等妳想通了再告訴我。」不愧是珍珠,往往有些出人意表的舉動,教人不笑也難。
「什麼意思?」他該不會還想和她見面吧!
「三天後的子時,我在這個地方等妳,到時候妳再告訴我答案。」他擅自下決定,氣壞海珍珠。
「你別妄想了,我不會來。」當她是誰?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她可沒有這麼好脾氣。
「不,妳一定會來。」李英豪搖搖頭,伸出手慢慢攤開手心,上頭擺著海珍珠的萬用鎖匙。
「我的鎖匙怎麼會在你手上?」海珍珠瞪大眼睛,這才想到該找鎖匙,卻怎麼也找不着。
「大家都是同行,妳說呢?」雖然隔着黑色面罩,但她仍可清楚地看見他嘴巴的線條,他分明在笑。
「卑鄙的傢伙,竟然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走我的鎖匙,還我!」她伸手想搶奪鎖匙,李英豪機靈地往後退一步。海珍珠再搶,他乾脆跳到旁邊的樹上,讓她搶不到。
「想拿回妳的鎖匙,就努力找答案。」他笑着跟她道別。「三天後見,月光姑娘,希望等到那個時候,妳已經找到答案。」
接着,他縱身一跳,跳上更高的樹,轉眼消失不見。
從頭到尾,海珍珠只能像個傻子站在原地看他施展輕功,等到她回神才驚覺不妙。
慘了,她要上哪兒找答案?
海珍珠又替自己惹了一個麻煩,而且這麻煩還不好解決。
凶日,絕對是凶日。
海珍珠趴在桌上哀聲嘆氣,她只要一想起昨天晚上就有燒黃曆的衝動,出師不利也就算了,還遇見同行被他偷走鎖匙。
想拿回妳的鎖匙,就努力找答案。
那可惡的小偷不但動手,還強迫她動腦。
三天後見,月光姑娘,希望等到那個時候,妳已經找到答案。
答案,什麼鬼答案?她只是順口說說,他就不能隨便聽聽當作沒這回事?
海珍珠越想頭越痛,總覺得自己很倒霉,碰上了一個聰明狡猾的同行,他不但一眼認出她是女人,還很會打啞謎,搞得她都快瘋掉……咦,等等,啞謎?
猛然從桌上爬起來,海珍珠想起另一個既聰明又會打啞謎的男人,那就是她的對門鄰居。
對啊!找麵糰幫忙就好了,有什麼好頭痛的?
海珍珠只要一遇到麻煩事,頭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李英豪,這會兒她又鑽地道,找他麻煩去了。
「麵糰!」
李英豪正在讀書,一點兒也不意外海珍珠會來找他,到底昨晚他給她出的謎題是困難了一些,憑她一個人的力量答不出來,自然會找幫手。
「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氣喘吁吁?」他看着逕自闖入房間的海珍珠,心想幸好黃宗世去保護皇上,否則又要跳窗。
「麵糰,我──咳咳!」她一邊說話,一邊喘氣,可見跑得有多急。
「把氣調順了再說話,小心噎著。」他溫柔地提醒她,海珍珠點點頭,大口大口吸氣,再大口大口吐氣,反覆做了幾次之後,氣果然順多了。
「麵糰,我問你。」
「妳問。」李英豪早已準備好接受她提問,只見海珍珠嘴巴張得開開的,不知道從何問起。」
「那個……」好難,該怎麼說才好。「那個如果有一個人。」
「嗯,一個人。」
「一個男人。」
「嗯,一個男人。」
「他在晚上出現。」
「嗯,在晚上出現,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是個不簡單的男人。」
「怎麼個不簡單法?」
「就是不知道,才要問你啊!」海珍珠頭也沒說、尾也不提,抓住李英豪就跟他要答案,讓他哭笑不得。
「我聽了半天,就只聽到一個很不簡單的男人在晚上出現,剩下的妳什麼也沒說,叫我怎麼回答妳?」他原本還指望她能發揮意,搞個代號什麼的,結果什麼都沒有,害他好失望。
「那是因為──」海珍珠只講了短短四個字,隨即又把話笸進肚子裏面,有苦難言。
「好吧,那個男人是做什麼的?」他引導她。
「他是──」不行,不能說,被他知道她碰上夜賊,他一定會追問她是在么哪兒碰上的,她又不擅長說謊,最後一定會露饀。
「他是一個討厭又自大的大壞蛋,只會惹人生氣!」她只要一想到他竟然偷走她的鎖匙,還以此要脅她就想揍他一頓,卑鄙的男人,竟然對同行下手,一點職業道德也沒有。
「妳和那個男人好像很熟的樣子。」對於她強烈反應,李英豪有些吃味,雖然他和她口中的大壞蛋基本上是同一個人,但他還是忍不住吃醋。
「鬼才跟他熟!」她氣死了。「要不是為了鎖匙,我才不想理他。」
「鎖匙,什麼鎖匙?」這一切都是他做的,李英豪還故意逗她,某方面來說真的很壞。
「就是你幫我打的鎖匙──」她說著說著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對了麵糰,把你的鎖匙給我。」
「什麼?」
「反正你拿着也沒用,不如給我。」對啊,她幹嘛傻傻聽那個男人的話?直接跟麵糰拿就好了嘛,一樣能用。
「妳自己不是也有一串嗎?」他裝無辜。
「不見了,所以才跟你要。」都怪那個可惡的男人,害事情變得這麼麻煩。
「我當然可以給妳鎖匙,不過下次妳若是再被罰禁足,我就沒辦法再開門救妳,這樣也沒關係嗎?」李英豪腦筋動得快,找的理由合情合理,海珍珠果然被晃點過去。
對啊,萬一她又被禁足,然後萬一她又不小心把鎖匙落在地道,那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行,不能拿走他的鎖匙。
「你不能再打一串嗎?」她想到另一個解決的辦法。
「不能,我已經不會打鎖匙了。」他推得一乾二淨,海珍珠看他白凈的臉和溫柔的表情,可以想像去過那八年來,他大概只與孔老夫子等聖人為伍,要他再拿起鐵鎚,恐怕得等到下輩子。
「我知道了。」她突然覺得很空虛,過去那個凡事為她拚命的男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相俊秀、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他的語氣雖然一樣溫柔,只要她開口,一樣願意幫她,但他和以前不一樣,至於是哪點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只覺得很悶。
「珍珠?」
「我自己想辦法,你不要理我!」強烈的挫折感,讓她莫名其妙的發大小姐脾氣,李英豪完全拿她沒轍。
「珍珠。!」他的玩笑是不是開過火了?但他又不能表明身分,這可怎麼辦才好?
李英豪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演變,一如海珍珠料不到自己會如此在意,兩個人都很矛盾,卻又身不由已。
仔細想想,青梅竹馬這個關係真的很微妙啊!就好像是琴弦,拉得太緊怕會斷掉,調得太松彈奏起來的曲調又會不好聽,處處充滿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