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子妃脾氣好,沒有架子,為人又熱心,她給的藥方都很有用呢,比山下的大夫管用多了,老張被蛇咬傷,小翠手燙傷,還有寶弟頭上的傷,都是皇子妃治好的。」提起莊子儀,丫鬟滿口誇讚。
「而且皇子妃還很勤儉喔!每次下山都是買藥材和一些必需用品,從沒見過她買衣裳和胭脂水粉,但她也不會苛待我們,總會順便買些好吃的吃食上來,只有對自己很節儉。」
「勤儉啊……」鳳玦想起她身上穿着樸素黃衫、不施脂粉的模樣,連頭上插的簪子也是木製的,他給她的月例並不少,有必要那麼勤儉度日嗎?
「還有還有,皇子妃的手很巧!很會縫些可愛的小布偶,總是托老張拿去鎮上的店鋪寄賣,賣得可好了,每個月都得趕交貨,皇子妃曾經說過,如果她能擁有一家自己的店鋪就好了。對了,奴婢這裏剛好有一隻,」丫鬟說著從袖子裏取出一隻布做的小狗,遞給鳳玦,「皇子妃很大方,見我們喜愛就會送,這隻小狗做得真可愛,對吧殿下?」
鳳玦拿在手心把玩,確實十分小巧可愛,還粘上長長的舌頭和尾巴,令人愛不釋手。
「殿下喜歡的話就留下吧。」丫鬟忍痛割愛。心想殿下要是喜歡皇子妃做的小玩意,或許會對皇子妃留心些。
「好了,你出去吧。」鳳玦揮了揮手命令。
在丫鬟退出去后,他帶有諷刺意味的哼了聲,「看來她是迫不及待想擺脫我了,還決定好拿到和離書後要靠着做這些小玩意賺錢過活,那麼勤儉度日,想必也是想把我給她的銀子存起來,開家小店鋪吧。」
「一個女人家有辦法自食其力,真的很不簡單呢。」柯正對她倒是十分欽佩。
一般女人家被丈夫休離后不是回娘家,就是改嫁,聽說皇子妃沒有親人了,只能靠自己。
「不簡單嗎?」鳳玦幽黑的眸光閃了閃,「不過,她能否如願的提前離開,是我說了算,在我住在這裏養傷的期間,她得聽我的話行事。」
他望着手上的布偶,愉悅的一哼,「她可是最好的玩具,就讓她陪我玩玩,打發打發時間吧。」
兩人繼續商量正事。打聽到皇后正在查探他的去向,似乎是想確定他的傷勢,鳳玦決定放出他受重傷、目前躲起來療養的消息,那日刺客看到他流了那麼多血,應該能取信皇后,短期內不會來招惹他。
至於父皇那傳個信報平安就好,要是讓父皇知道他躲在這裏療傷,肯定會趕過來,目前他和父皇正扮演着不合的父子,最不需要父皇的關心。
父皇是在他堅持娶莊子儀那時知道他的計劃的,那時他看出父皇是真的關心他,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怨,對父皇說出了一切。
這一年來,他不斷累積能與皇后相抗衡的實力,也一邊增加盟友,五皇子鳳瑄和八皇子鳳瑛都願助他一臂之力,而父皇也無法再容忍外戚在朝廷攬權的行為,尤其在得知母妃是皇后所害的真相后,更決定和他一起揭發皇后的罪證,將她拉下后位。
在做好撂倒皇后的準備前,他得安分的待在這裏養傷,調養生息,而山上什麼都沒有,日子可無聊極了,有莊子儀這個女人作陪也好。
「……目前就這樣,對了,殿下先前說到打發時間,恕屬下直言,您剛剛看皇子妃削蘿蔔時笑得很開心,您已經很久沒有發自內心的笑了。」柯正感覺得出主子對皇子妃的特別,加上他撞見過主子抱着皇子妃睡,總覺得這兩人往後一定會糾纏不清。
「我有嗎?」鳳玦嗤之以鼻,不過是一個女人,頂多是她特別了一點、膽子大了一點、有趣了一點罷了。
若要再細說,那就是她很好聞,身上總有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沒有煙花女子嗆鼻的脂粉味,他很喜歡。
之後的半個月,取悅鳳玦成了莊子儀每天的苦差事,他會要求她說笑話逗他,會要她將蘿蔔削成各式稀奇古怪的形狀,更甚會要她學雜技團變出東西給他看,更別說每日替他上藥的辛苦過程。他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傷患,時常不乖乖喝葯,還會戲弄她,口頭上占她便宜,當然,鳳玦愈過分,莊子儀就愈是表現出她沉穩的一面,不想輸給他。
但府里下人們的眼睛不知怎麼看的,竟一致認為這是鳳玦疼愛她的表現,要她趁鳳玦留在府里養傷的這段日子,好好和他增進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莊子儀只覺得那男人將她當成玩具或是寵物,玩得可開心了。
偏偏鳳玦表現得親切又沒架子,將所有下人,尤其是女人們哄得心花朵朵開,陳嫂、王嬸、小翠等都被他騙了,當他是個溫柔的好人,就連崔嬤嬤也失守了,明明在她面前罵著他,結果鳳玦一朝她笑就無法控制的臉紅了。
儘管這男人十分麻煩又不好應付,但為了能早點得到和離書,她也只能盡量配合、盡量取悅他了。
這個時候,莊子儀正在為鳳玦準備開胃小菜,平時膳食都是陳嫂她們煮的,但那位皇子大人說大熱天的沒胃口,也喝不下藥,她只好鑽研食譜,親自出馬為他做些開胃菜,再配合上湯藥,吃了對傷口也有益處。
花了半個時辰,她總算煮好了,將一道道做好的菜放上托盤。
一來到主屋,房外依然有幾名侍衛駐守,她也已經習慣府里多了這些人了。
身為名義上的皇子妃,她不必經由待衛通報,朝房裏喊了聲,沒有聽見回應,便逕自進了房間,意外發現平日都在鳳玦身邊服侍的柯正不在,房內只有他一人。
此時,鳳玦正一邊喝着茶,一邊翻閱書冊,看書的表情很是專註,似乎是入了迷才沒聽到她在外頭的喊聲。
莊子儀至今仍覺得不可思議,偶爾他獨自一人時,會顯露這般不帶一絲戲謔輕佻、認真內斂的他。
曾經,她以為他日日流連花叢,要他為養傷戒酒肯定比登天還難,但在這段期間裏,她從沒見他偷喝過一滴酒,他只喝茶,且泡茶的功夫了得,泡出來的茶非常好喝。
他看的書,她曾經偷偷翻過,都是很有涵養的書。這樣的他顛覆了她先前的刻板印象,讓她感到陌生,不禁覺得他並非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而且說到浪蕩,他每次只會開開玩笑,未曾真正對她不規矩過,也不會調戲丫鬟,跟外頭所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除此之外,她偶爾夜裏進他房間,替他添加茶水時,曾幾次撞見他作惡夢,發出痛苦囈語,讓她暗暗猜測他有着沉重、不為人知的一面……
發現到莊子儀注視的目光,鳳玦這才從書中回過神來,闔上書,唇角銜起玩味的笑,「你來啦,我正閑得發慌。」
他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莊子儀知道,他只要這麼笑,就是想找她麻煩,不過今天她可是有備而來的,她對自己做的菜有信心。
「殿下,我做了幾道菜,你吃看看。」她一一將托盤上的菜放到桌子上。
「我正覺得餓呢,原來已經中午了。」鳳玦很快拿起筷子吃了口牛肉,卻不賞臉的道:「牛肉沒味道。」
莊子儀幾不可見的蹙了眉,馬上又恢復從容,「殿下,你在養傷,不適吃太鹹的,而且牛肉也不可能像你說的沒味道。」
鳳玦挑了眉,又夾起青菜吃,這次更嫌棄了,「吃起來像在嚼草,本皇子又不是馬。」
「殿下,多吃一些青菜對身體好。」
他對着炒豬肝看,反感地說:「不是說了我不吃內臟嗎?」
「殿下,豬肝可以補血。」
他掀了蓋子,一臉鄙夷的哼道:「我討厭吃魚。這股藥味又是怎麼回事?」
「殿下,吃魚對身體好,我還在裏頭加了對癒合傷口很有幫助的藥材。」
莊子儀錶面上平靜的應付,心裏可氣急了,居然那麼嫌棄她煮的菜,她可是流着汗,辛辛苦苦在廚房忙了半個時辰才煮好的。
鳳玦眯了眼看她,譏諷地道:「現在倒像是你變成殿下了,居然敢對我發號司令?」
莊子儀隱忍着怒氣,「子儀豈敢。」接着又忍不住道:「殿下,請你務必吃完,你每日敷藥,傷口已經好了很多,若是能再配合食補會更有效果,而且……浪費食物也不好。」
「你這是在責怪我浪費食物嘍?」他似笑非笑的說。
對,她就是在怪他,老是挑剔,這不吃,那也不吃的,每每看着那些剩菜,她那個心疼啊。
他擱下筷子,「我現在什麼都吃不下,除了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