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急診室里人潮來來往往,斯若寧站在病房外焦急等待,不時探頭看病房內的情形。
苗沅紅正在和醫生做最後確認,只見醫生搖搖頭,不知道跟苗沅紅說了什麼話就出來,斯若寧好怕他是交代她準備辦後事,到時候換他進警察局大喊「人不是我殺的!」他真的什麼都沒做。
「怎麼樣,他還好吧?」苗沅紅剛走出病房,就被守在門口的斯若寧逮個正着,她很意外他竟然還沒有回家。
「還好,醫生說他的情況很穩定,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她答道。
「沒事就好。」斯若寧用手安撫胸口壓驚。
「抱歉,你一定嚇一跳。」她代替歐陽性輝向斯若寧道歉,不好意思造成他的困擾。
「沒關係,反正也不是常常發生。」偶爾一次他還能夠忍受啦!「不過,他為什麼會突然昏倒?我不過拿了一件襯衫給他換而已。」
「因為他患有『色彩恐懼症』。」她解釋。「只要是黑白以外的顏色,他都害怕。」
「原來如此!」斯若寧恍然大悟。「我知道有些人會對某些特定的顏色產生恐懼感,但是他幾乎害怕所有顏色,這就太誇張了。」
「嗯。」她也這麼認為。「似乎越鮮艷的顏色,他就越害怕,反應就更激烈。」
「難怪他會昏倒。」斯若寧點頭。「我拿給他的那件銘黃色襯衫,彩度很高,他大概一時受不了刺激,才會當著我的面倒下。」害他差點要去找法師到工作室驅邪,原來不是他的工作室有問題,而是他的心理有病。
「性輝他——」
「等一等,你說他叫什麼名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只不過差一個字。
「歐陽性輝。」
果然。
「他是歐陽性德的弟弟嘛!」難怪五官有點相像,不過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認識性輝的哥哥?」苗沅紅愣住。
「老朋友了!他接受『當代藝術』訪問時的造型還是我做的,怎麼樣,帥吧?」他對自己的手藝可是很有自信。
「很帥,我看了以後都忍不住流口水,他好適合穿那件鐵灰色襯衫。」超有型。
「所以我說他家的男人都適合冷色調嘛,他偏不信。」斯若寧搖搖頭,敗給歐陽性輝。「我就不懂,既然他這麼害怕亮色,為什麼還要穿亮色,這不是等於自殺嗎?」
「因為他喜歡的女孩指定他穿亮色,不准他穿陰暗的顏色,為了追求她,他只好拚了。」她約略把自己和江盈陽以及歐陽性輝的關係說一遍,斯若寧聽完了以後搖頭。
「原來他是為了一個壓根兒對他沒意思的女孩拚命,真是個大傻瓜。」斯若寧不明白他們這些宅男宅女是怎麼想的?都說演藝圈複雜,但依他看,他們宅男宅女更複雜。
「辛苦你了。」又一個傻瓜。
「啊?」怎麼突然扯到她。
「明明喜歡歐陽性輝,卻還得陪他跑來跑去,對你來說太殘忍了。」斯若寧不愧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苗沅紅喜歡歐陽性輝,讓她好尷尬。
「我們是哥兒們,幫哥兒們一點小忙不算什麼,我一點都不委屈……」
「你真的只把他當成哥兒們而已嗎?」他懷疑。「你在幫忙做這些事的時候,難道心裏沒有半點遺憾,希望自己能取代那個女孩子的位子?」
有,都有。
她不只一次希望他回頭看她,看看這個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女孩。
「想當初我也是把青花當成哥兒們,甚至大麻煩看待,誰也沒想到我最後會愛上青花,為她改變性向。」回想當初那段日子,真是轟轟烈烈啊!
「你是gay嗎?」她鼓起勇氣問他一個她很早就想問的問題,斯若寧很乾脆地回答。
「我曾經以為自己是gay。」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不過青花讓我明白自己真正的性向,我現在已經不是gay了。」仔細想想,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真正的gay,他這一生只碰過女人,喜歡男人也只是口頭說說。
「我覺得你很了不起,因為很少有gay中途改變性向的。」一般都會維持喜歡男人到終老。
「人總是容易認定自己認為的。」斯若寧繞口令似地回道。「以為自己喜歡某人、不可能喜歡某人,往往等到快要失去的時候才能看清事實,很可悲,但人性就是這麼回事。」
這是過來人的心聲,當初他也是在千鈞一髮之際,攔住差點出國的袁青花,但這又是題外話,略過不談。
苗沅紅聽了他的話以後沉默,心想愛情真的很難,每個人都經歷過大風大浪。
「太順利的愛情會缺少回憶。」看穿她的思緒,斯若寧勸道。「你已經夠宅了,情路再沒有波折真的會悶到死,就把它當作一種……娛樂?」看開些,日子會比較好過,人生才會快樂。
苗沅紅笑笑不回話,她可能真的要悶到死,因為歐陽性輝根本不喜歡她,又何來波折可言?
「你真的打算就這麼一輩子默默站在歐陽性輝的身後,不讓他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嗎?」他可不贊成,愛就要大聲說出來。
「我怕我若是表白,到時候連哥兒們都當不成。」她總算承認自己喜歡歐陽性輝,沒再說什麼哥兒們的屁話。
「好吧!」斯若寧嘆氣。「如果你覺得這樣做比較好,我也不會多嘴,但我還是覺得你太辛苦了。」
「謝謝你,斯大哥。」她滿懷感激。「等性輝康復,我們再去麻煩你,繼續今天未完成的改造。」
「到時候我可能得準備一輛救護車隨時待命。」斯若寧挑眉,苗沅紅忍不住笑出來,雖然他的態度很機車、嘴巴又毒,但其實心地很善良,她好喜歡他。
「既然沒事,那我要回家吃晚飯了。」他可是個好老公、好爸爸。「我老婆和小孩都還在等我呢!」
「好,你慢走。」苗沅紅送斯若寧走出醫院,凝視他的背影心想他真是個大好人,明明可以不管他們卻留到現在,還跟她分享他的戀愛經驗,足以領一萬張好人卡。
然而,真正夠資格領一百萬張好人卡的,卻是苗沅紅自己。
回到病房,坐在病床邊凝視沉沉入睡的歐陽性輝,他蒼白的臉色,證明他剛經歷過一場痛苦的折磨,難受的程度足以使他昏倒。
他也真辛苦,竟然有這種心理上的疾病。
苗沅紅伸手幫歐陽性輝把被子拉高,越想心情越沉重。
盈陽真幸福,能夠獲得性輝的喜愛,甚至為了她咬牙忍受這一切,希望她真的懂得珍惜才好。
眼看着歐陽性輝越睡越沈,苗沅紅判斷他一時半刻不會醒來,於是到醫院地下樓的書店,買了一本剛上市的散文集帶回病房閱讀,也好打發時間。
急診室里依舊人來人往,苗沅紅沉浸在文字的世界裏,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急診室的人變少了,歐陽性輝也醒了。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白天的影像在他腦中不停播放,將時間倒回到他昏倒的前後。
他竟然昏倒了,真糗。
歐陽性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遜到這個地步,只是因為一件黃色襯衫就昏倒,他乾脆去撞牆算了。
將頭轉向床的另一側,歐陽性輝並不意外看見苗沅紅,她總是在他身邊。
她正拿着一本書認真地閱讀,她就是這樣,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只要他有需要,她一定第一時間飛奔到他身邊,是最講義氣的朋友。
隱約感受到他的視線,苗沅紅放下書看向歐陽性輝,他果然已經醒了。
「你覺得怎麼樣?」她把身體稍稍往前移動,關心地問。「還有沒有哪個地方不舒服?」
「我覺得自己好丟臉。」他的自尊不舒服。「只不過是換件襯衫就昏倒,你一定很看不起我。」
「沒有這回事,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苗沅紅安慰他。
「但是害怕顏色的人少之又少,我大概是全世界最奇怪的特例。」他如果只怕單一顏色,他還不會那麼懊惱,但他是除了少數顏色以外,大部分的顏色都怕,這就太過分了。
「總不能每個人害怕的東西都一樣,你不要太在意。」苗沅紅耐心安撫他,歐陽性輝再次感覺到她的溫柔,以及如大海般寬廣的包容。
有她在真好,他似乎已經離不開她,無法想像如果哪一天他轉頭,發現她不見了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想都不敢想。
「你也喜歡他的作品嗎?」歐陽性輝指着苗沅紅手中的書問她,苗沅紅點頭。
「嗯,很喜歡。」她是雜食動物,什麼書都看。文學、奇幻、言情什麼都吞,也往往能發掘到一些不錯的作者。
「我也喜歡他寫作的風格,他的每一本書我都有收藏。」英雄所見略同,不愧是他的好哥兒們。
「你也喜歡他的作品?」該作者是寫純文學,和他不同領域。
「這個作者雖然是男性,但筆鋒幽默又不失細膩,我一直很欣賞他。」
歐陽性輝在談論他欣賞的作者時,眼神流露出一種對不同領域的渴望。苗沅紅髮現他對文學的了解並不比奇幻來得少,眼中燃燒着相同的熱情。
「你要不要嘗試寫些文學類的作品?」她提議。
歐陽性輝的反應是瞪大眼睛,彷佛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可以試試看啊!」她再提一次。
歐陽性輝這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她確實做了這個提議。
「但是奇幻小說跟文學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
「不同領域並不表示就不能跨越,我相信以你的實力,一定能創作出不亞於他的作品。」苗沅紅揚揚手中的小說,要他向前輩看齊。
他們共同欣賞的作者也沒有得過文學首獎,還不是一樣廣受歡迎,只要有心一定做得到。
「其實我確實有些idea,也擬妥了大綱。」他不好意思地承認,他對純文學的熱忱並不下於奇幻小說,甚至更期待些。
「真的嗎?」他們果然心有靈犀。
「嗯。」他點頭。「你儘管笑我。」
「我幹麼笑你?」有野心很好啊,她說過,無論他想做什麼,她絕對支持他,這句話依然有效。
「笑我自不量力啊!」歐陽性輝笑笑,看得出來他很緊張,任何人對於嘗試跨進陌生的領域,都有相同的心情吧!
「三個月後有項文學獎就要截稿,你想不想把握這次機會,投稿試試看?」雖然各家大型出版社都有徵稿,但這個獎是最大的,獎金也最高。
「三個月……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雖然整個故事的架構輪廓都已經浮現,但畢竟是沒嘗試過的文體,可能得花點時間。
「不管是否來得及,我都鼓勵你試試看。」她是他的頭號粉絲,絕對相信他有這份才華征服另一個領域。
「謝謝你,沅紅,總是適時鼓勵我。」他真的好感激她,在各方面。
「朋友不是本來就應該要這麼做?」她跟他開玩笑。「別忘了,我們是哥兒們,情義相挺是一定要的。」
她對他露齒一笑,溫暖的笑容讓他如沐春風。
哥兒們……
這個他時常掛在嘴邊的字眼,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聽起來特別刺耳。
到底跑到哪邊去了?簡直是急死人。
David連續好幾天狂call歐陽性輝,他不接電話就是不接電話,無論是家裏的電話或是手機,他統統拒接。
好吧,這是你逼我的。
憤憤地掛上電話,David決定直接殺到歐陽性輝他家,搞清楚怎麼回事。
知道歐陽性輝不喜歡他未經允許就去敲他的家門,但他實在太過分啦!整整一個月不跟他聯絡,也沒交代下個系列要怎麼處理。不要說人物設定,他連他下個系列總共有幾集都不知道。
雖說出版社以他為主,但也有一定的工作流程,他這麼一聲不吭讓他真的很難做事,最重要的是賺不到錢!他的奢華生活,還要靠他來維持,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我出去一下,有事再call我。」David交代好助理,就要上歐陽性輝家逮人,助理緊急把他攔住。
「請等一下,社長!」
「什麼事?」David回頭,表情凶得像要殺人。
小助理吞吞口水,顫顫巍巍地把一隻金色信封遞過去。「剛才有人送了這張邀請卡過來,請你代為轉交給歐陽性輝。」
「邀請卡?」David皺眉接過金色信封,看見上面的燙金字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下子更麻煩了。
「是郵差送來的嗎?」David將邀請卡前前後後翻了一遍,沒看見郵戳。
「不是。」小助理超興奮。「是歐陽性德親自送過來的,他真的好帥——」
小助理講到一半住嘴,David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跟人湊什麼熱鬧,欣賞歐陽性德的人一大堆,他自己就很哈。
「我知道了,我現在立刻送去給他。」也好,找到突襲的藉口,省得歐陽性輝才從門縫瞥見他的臉,就把他轟出門。
David帶着歐陽性德送來的邀請卡去按歐陽性輝家的門鈴,按了老半天,不見他出來應門。
怪了,他該不會出門了吧!
David不安地想起上次歐陽性輝說,苗沅紅正在幫他訂做特殊鏡片以利他外出,難道已經找到了?
這個死女人!
想起苗沅紅,David就恨不得扒她的皮。沒錯,當初是她把歐陽性輝的稿子交給他,他才得到歐陽性輝這棵搖錢樹,但不能因為她曾經有恩於他,就可以對他重要的作者亂來啊!改天他一定要給她警告,當面說清楚。
David又不耐煩地重按一次門鈴,這次屋內終於傳出聲響。
「媽的,到底是誰?沒看見老子正在忙嗎?」正在和鍵盤搏鬥的歐陽性輝是第一次用Word寫稿,打字的速度慢得嚇死人,卻還得應付不斷催促的門鈴聲,氣得他快要抓狂。
他氣沖沖地跑去開門,力氣之大,把門外的David當場嚇成木頭人。
「哈、哈羅!」David露出一個類似人偶的笑容跟他打招呼,歐陽性輝根本不想理他,只想他快滾。
「有什麼事?」文學風格的稿子很難寫,別妨礙他寫稿。
「我——幫你送邀請卡過來。」David從口袋拿出金色信封交給歐陽性輝,這才賺到一張進門的門票。
「什麼邀請卡?」歐陽性輝接過金色信封,上面只印了一個大大的「邀」字,其餘什麼也沒有。
「咦,你不怕了?」David看他拿信封拿得很自在,以為歐陽性輝的「色彩恐懼症」已經痊癒,歐陽性輝不文雅地詛咒一聲,沒好氣地回道。
「我正在接受治療。」有了上次在斯若寧工作室昏倒的經驗,他決定接受苗沅紅的建議去看心理醫生,雖然暫時無法找出恐懼的根源,但情況已經改善許多,他再也不會看見強烈一點的色彩,動不動就起雞皮疙瘩了。
「真不可思議。」他好說歹說要他去看醫生,他死也不肯,現在不必他催促,他就主動就醫了,這中間到底有什麼原因?
「沅紅建議的。」歐陽性輝主動說出兇手。「她認為我的情況太嚴重了,非就醫不可,我也覺得她的話有道理。」
是啊,相同的話她說的有理,他就是在放屁!苗沅紅那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惹人厭了,得想個辦法阻止她再繼續放肆才行。
「謝謝你幫我把邀請卡送來,你可以滾了。」雖然說他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但他仍是對David的穿衣風格不敢領教,花花綠綠活像棵聖誕樹。
「等一下,你別這麼無情嘛!」David採取拖延戰術。「從你最後一次交稿到今天已經過一個月,這期間你既沒有跟我聯絡,也沒排工作表,你這樣公司很難做事。」
「是你要我放長假,我聽你的話,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歐陽性輝把責任推給David,推得他哀哀叫。
「我是要你出國度假,不是要你關在家裏什麼都不做,這兩者有很大的不同!」不愧是爬格子的,就會跟他玩文字遊戲。
「我沒關在家裏什麼都不做,我很忙。」歐陽性輝理直氣壯地回道。
「你很忙……」David打量歐陽性輝,他看起來跟以往一樣邋遢,說他多忙打死他都不信。
「你忙什麼?」睡覺,和他那些黑白絨毛玩具玩親親?
「忙着玩線上遊戲、寫稿、和改造自己。」歐陽性輝回道。
「這你也敢講?你乾的事沒有一件是正經的——」
不對,他好像聽見「寫稿」兩個字,這表示,他其實有在動嘍!
「這就好了。」白操心一場。「你什麼時候才要交稿?」
「大概半年後。」參加文學獎的這本稿子起碼也要寫上三個月,奇幻部分的新系列也需要一段籌備期,加一加剛好半年。
「半年?!」David慘叫。「你開什麼玩笑?什麼樣的大作需要花半年的時間才能完成,你以前從來不需要花這麼長的時間!」他乾脆叫他去喝西北風好了,公司雖然還有其他作者,但沒有一個像他一樣有用,才剛上市的完結篇短短一個月已經賣到第三刷了,他現在跟他說要休息半年?Oh,no,殺了他吧!
「因為我累了,David。」歐陽性輝老實回道。「兩年來我不斷地創作,很想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什麼?」David不能諒解。「現在的景氣有多差你不是不知道,不趁着你紅的時候撈,要等什麼時候?等你過氣了想撈都撈不到,你還是打消休息的念頭,乖乖寫稿吧!」
「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像沅紅一樣支持我,我還以為你至少喜歡我的作品。」他當然也知道David把他當作搖錢樹,但他總是對他的稿子表現出最大的熱情,勉強稱得上是他的書迷。
「我當然喜歡你的作品。」不喜歡當初就不會收他的稿子了。「我只是希望你向現實看齊,不要跟錢過不去。」
「我不缺錢。」這就是當宅男的好處,懶得出去亂花錢。
「你不缺,我缺,我的員工缺。」David沒好氣地回道,認為歐陽性輝太自私。
「那真是抱歉。」他已經下定決心。「如果你不要狂買房子亂投資,也許就不會那麼需要錢了。」這是當宅男的另一個好處,懶得投資理財。
David的臉因他這些話當場脹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是在連動債上損失了一些錢——」
「不只一些,是幾百萬。」歐陽性輝戳破他的謊言,David都不知道他從哪邊聽到這些八卦消息。
「你不是宅男嗎?怎麼統統都知道!」David氣得跳腳。
「不想被人發現秘密,抗議的時候就不要接受訪問,你的玉照被刊登在昨天的MSN新聞上面。」
很好,他已經懂得上MSN看新聞了,他真是越來越恨苗沅紅了,都是她帶壞他!
「我知道了!」都是苗沅紅那賤人,他一定要想辦法對付她。「我給你半年的時間就是了,半年以後你一定要準時交稿!」
話畢,David怒氣沖沖地離去,臨走前還踹了一下他家的大門。
搞什麼?
歐陽性輝本來想追上去要David想出氣別找錯對象,有什麼不滿針對他就行了。
……唉!
他癱坐在沙發上,心想沒必要把氣氛弄僵,好歹他們合作了兩年,David除了比較會壓榨他之外,對他其實不差,版稅也給得不錯,是及格的老闆。
改天再打電話跟他道歉好了,現在他沒那個心情。
歐陽性輝明白他為什麼心情差,雖說同樣都是搖筆桿,但他已經習慣通俗小說的寫作方式,要重新找回學生時代的文學情懷,真的有點困難。
寫作不順利,再加上跟老闆吵架,他最近的生活過得可真愜意。
歐陽性輝抬起手揉眼睛,才發現邀請卡竟然在他手裏,他還沒有拆開。
到底是誰寄來的邀請卡……
他和David一樣,將邀請卡前前後後翻了一遍,沒看見郵戳,斷定是私人郵務公司發送,想也想不到會是他哥哥親自送到出版社。
他將邀請卡翻到背後,打開黏在上面的燙金貼紙,心想不是說不景氣嗎?只是一張邀請卡就這麼大手筆,里裡外外都是燙金——
敬邀歐陽性輝先生參加歐陽敦煌老先生八十大壽PARTY
當他打開卡片,躍入他眼帘的是這二十幾個大字,歐陽性輝愣了足足好幾分鐘都無法回神,依然處於不可思議的狀態之中持續浮沈。
這是真的嗎?
他再一次仔細看邀請卡上的名字,是歐陽性輝沒有錯,只有這四個字是用筆寫上去的,其他文字都是印刷,是誰的筆跡他一目了然。
他父親邀請他——不,他哥哥邀請他回家參加爺爺的生日派對,而他不知道該不該回去,家對他來說已經是個遙遠的記憶。
我們歐陽家族是藝術界的名門,你沒有遺傳到繪畫的天賦就算了,還怕色彩?丟臉死了!
昔日父親對他的指控還言猶在耳,或許因為他父親的繪畫天分,也沒有他爺爺來得高,所以特別有所感受,相對地更不能忍受他連最起碼的藝術sense都沒有,對他的批判更加嚴厲。
你說什麼,你已經是知名的奇幻小說作家?別鬧笑話了!那種通俗小說,怎麼能夠上枱面?你想要我承認你的實力,等你得了文學獎再說!
他亦回想起,當他拿着所有作品回家,希望他父親能夠承認他在文字上的努力,卻當面被潑了一大桶冷水的情景,他父親輕蔑的語氣,至今他仍忘不了。
也許,他這次會決心投入文學創作,除了苗沅紅的鼓勵,他父親也佔了一個很大的因素,他想得獎,讓他父親承認他的實力,甚至以他為榮。
嘆口氣,將視線拉回到邀請卡上面,歐陽性輝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參加他爺爺這次的生日PARTY?
雖然他老人家也對他缺乏繪畫天分搖頭,也曾痛心疾首身為他的孫子居然懼怕色彩,但他並不會因此而冷落他,反倒是他父親還比較在意。
回去?不回去?
此刻歐陽性輝真想找朵玫瑰花,用拔花瓣來決定。
小輝啊,有空也要回來看看爺爺。
他老人家殷切的叮嚀不斷在他耳際迴響,歐陽性輝才發現,他真想念家裏。
他決定參加PARTY,但又沒有勇氣一個人面對他父親,這個時候最好找個伴,而他唯一能想到的最佳人選就是——
握緊邀請卡用力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唯一想帶回家的伴只有一個,他現在就要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