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個淫賊真可惡,毀了那麼多清白的姑娘,要是遇上我,可不會饒過他!”褚千堂從大廳來到竹院,正巧聽到單曉陽對如意憤慨的說,想必是如意跑到大廳偷聽后告知她的。
他已經夠神經緊繃了,聽見她憤慨的發言,更令他焦慮。
“給我安分點,你這個冒牌雲小姐很可能是對方的目標。”褚千堂嚴厲的瞪着她,然後對她身邊的牌女道:“如意,從今天起,你要片刻不離的跟在單姑娘身邊,不能讓她落單。”他思忖了下,又道:“晚上你到她房裏打地鋪好了。”
單曉陽覺得太誇張了。“如意白天伺候我已經很累了,晚上又要到我房裏睡,她能好好休息嗎?”
褚千堂盯住她,聲起的眉宇間有着明顯的皺摺,不容她分說,強硬道:“門外我也會加強守衛,絕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你房間。”
單曉陽看見他深鎖着眉,和他強勢底下的憂心忡忡,她不禁混亂了。
他不是狠狠拒絕了她,說她學得再像襄兒小姐也不會喜歡她,那他現在對她的關心又算什麼?
他怕那個淫賊將她當成襄兒小姐侵犯,大費周章的保護她,是不是也把她當成柔弱可欺的襄兒小姐?
“我不是襄兒小姐。”她雙瞳盈亮的宣示道:“我在街頭流浪過,沒有襄兒小姐柔弱,我還比她強壯,也懂得保護自己,不要把我當成她。”
說完,她忿忿的轉過身踏出房門,如意則緊追而去。
他並沒有把她當成襄兒小姐。
褚千堂望着單曉陽氣沖沖的離去,心田一陣紛亂。
單曉陽可不是只在嘴巴上逞強,她打算在房裏做陷阱自保。
扒手大叔教過她扒竊,也教過她許多事,包括做陷阱。
跟長工要來繩子,她在房門內三尺前設下陷阱,只要淫賊一踏進來,就會被高高掛起變成待宰的羔羊。
此外,她還在床榻上放了棍子,敢輕薄她,她就打得那人哭爹喊娘。
她要讓褚千堂知道,她跟他眼中需要被保護的襄兒小姐是不一樣的!
“曉陽姑娘,褚總管重金聘來的護衛來了,從今天起,他們每晚都會在你房前駐守。”如意在門外喊着,聽不到屋內的動靜,她向前推開了門。
“別進來!”
單曉陽出聲得太慢了,如意和護衛踏入廂房,那護衛倒霉的一腳踩中地上的繩圈,被頭下腳上的高高吊起,頓時形象全失。
“救、救命啊!”如意沖了出去。
“別嚷啊,把人放下來就好了。”單曉陽可不想把褚千堂引來,急着鬆開繩子,將人放下來。
但來不及了,褚千堂被喚來了,恰巧看到護衛被鬆綁、摔在地上的一幕。他真沒想到她竟野蠻到把人高高掛在半空!
“你這是在做什麼?”差人將護衛扶走後,他語氣隱隱不快地問。
單曉陽自知理虧,頭垂得更低了。“我在設陷阱,但不小心捉錯人了,下次我會小心的。”
設陷阱?
褚千堂像是聽到了多荒謬的話,瞪着她低垂的頭久久,好不容易才困難的開口。“你以為,單憑這個就能阻止對方侵犯你嗎?”
“我還有這個!”單曉陽抬高臉蛋,一臉神氣的從榻上拿來長棍。“我會用這根棍子打暈淫賊的!”
見她神色得意,褚千堂眉頭都快打成死結了。
她不知道男人的力氣天生比女人大嗎?一根棍子能派上什麼用場!
“那妳抵抗我看看。”他忽然對上她的眼,逼近一步。
“什麼?”單曉陽傻住了。
褚千堂神色峻冷,渾身充滿魄力的朝她跨近。“證明給我看,如果我是採花大盜,你有辦法抵抗我。”
單曉陽哪有辦法把斯文清俊的他想成一臉淫穢的採花大盜,看他朝她靠近一步,她呼吸就紊亂,步伐不由得往後退。
後面,就是床榻了。
“打我,快!”褚千堂催促着,他是認真的。
單曉陽只好豁出去了,架式十足的攻擊他。
褚千堂連閃都沒閃,單手就捉住棍子。單曉陽氣紅了眼,咬牙用力想推倒他。
他微揚唇,輕鬆將她手上的長棍奪走,再扔至地上。單曉陽不禁楞了楞,沒想到自己那麼不堪一擊。
褚千堂的“侵犯”還沒結束,他再跨出一步將她逼到榻邊;單曉陽已無退路,人一抵到床榻,便重心不穩的往後跌,狼狽的躺在榻上。
褚千堂精碩的身軀迅即朝她壓來,居高臨下的將她鎖在床榻與他之間。“你輸了。如果我想對你做什麼,你根本無力反抗我。”
她沒有輸!意識到自己被他輕鬆制伏,單曉陽臉蛋又青又紅,不甘心地怒道:“我還可以這樣!”她捉下他衣領,再抬高頭用力撞他額頭。
褚千堂完全沒料到她會用頭攻擊他,揮不及防下被她重重撞上額頭,低叫一聲。
“妳真是、真是……”他咬牙,簡直不知如何形容她這超出他想像的行為。
單曉陽幫他把話接下去。“我真是粗俗野蠻,跟你心裏愛慕的襄兒小姐完全不一樣!”說完,她還繼續反抗,伸手拉下他的頸臂,用力咬住他耳朵。
痛!但褚千堂並不是真的痛,當她柔軟的唇刷過他的耳,小巧的貝齒啃咬着他時,他敏感的意識到她貼着他的身子有多麼香體柔軟,拂過他的髮絲又有多麼清香撩人,刺激得他全身發燙。
他真的發火了!褚千堂掙脫她的環抱,令她不得不放開他的耳,大掌將她一雙柔荑緊緊按在床榻上,想教訓她,教會她明白男人的危險!
他低下頭,打算先從她咬痛他耳朵的小嘴開始教起。
單曉陽被他扣住雙手后,就見他朝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她是好吃的杏花糕,想一口吞下她……他壓着她的精瘦身軀變得灼熱,要在她身上,教她呼吸困難,幾乎要暈了,連頭都無力抬起來撞他了。
“你想對我做什麼?”她困惑又無措地喊出。
褚千堂霎時倒抽口氣,恢復了神志。
他想對純真的她做什麼?
吻她嗎?不只,他還對她產生了慾望,為她發疼着!他怎麼可以如此荒唐!
單曉陽見他臉色駭然大變,像意識到什麼的漲紅了臉。
雖然她不懂男女之事,但在市井打混久了,也隱約察覺得出他想對她做的事是隱晦、禁忌、不可為的,但為什麼他不喜歡她,又想對她……
“你、你討厭,滾開!”她惱了,推拒着他,手不能動總可以動腳吧!
“別動!拜託你別動!”她這一激動扭動,更讓褚千堂全身湧起尖銳的渴望,真想吻遍她的肌膚,深深佔有她!
他汗涔涔的忍耐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明明不是襄兒小姐,他分辨得出她們的差別,不可能將她看成襄兒小姐,但他受到她的蠱惑、那麼想要她是不爭的事實,難道自己對她動了情?
不,更不對,他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男人,怎麼會在心裏有人的情況下還對另一個動情……
這時候,如意怕單曉陽的頑劣行為被褚千堂罵慘了,特地端着冰鎮蓮子湯過來,想讓褚千堂消消氣,怎知她推開房門后,看到的竟是——
“褚總管,你和曉陽小姐,你們、你們竟然在床上……”
褚千堂聽到如意的聲音回過了神,連忙自單曉陽身上起身,狼狽的欲作解釋。
“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可惡,他要怎麼解釋?他不能毀了單曉陽的清譽!
單曉陽聽到他急迫的想跟她劃清關係,心一痛,如他願的扯了個瞥腳的謊。
“如意,是我不小心摔上床,褚總管為了拉我,才會跟着跌上床的……”
“是這樣沒錯。”褚千堂一心為了保全她的清譽附和道。
如意又怎會輕易相信?褚總管右耳上可還通紅得像被什麼咬過似的,小姐還真是粗魯啊。
她竊笑着擱下蓮子湯,一副不打擾他們好事的踏出廂房,在替他們關好房門之前還認真道:“兩位請繼續。”
“如果曉陽小姐嫁給褚總管,成為總管夫人,那如意我可就走路有風了!”
“我不是說了不是那回事嗎?”
“等等,老爺把褚總管當成半子看,有可能讓他繼承雲家,那麼小姐你也有可能當上雲家未來的主母……天啊,小姐,你真的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呢!”
單曉陽微張嘴想說什麼,又圍上,懶得理如意的絮絮明明,將臉埋入手心裏,有氣無力的低喃道:“我是假鳳凰吧。”
那天被如意“捉姦在床”,褚千堂怕被如意誤會,跑去追如意,據說是加了如意月銀才封住她的嘴,沒把這事聲張開來。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許是褚千堂對她愧疚尷尬,每天都早出晚歸的避着她,晚上的習字課也依舊停擺,讓她心裏的酸楚益發深,也更加痛苦……究竟,這樣煎熬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
“曉陽小姐又嘆氣了。”如意沒聽清楚她嘴裏咕噥着什麼,但也看出她心情不好。
“我有嗎?”單曉陽努力擠出笑容。
“曉陽小姐以前大刺刺的,什麼事都寫在臉上,現在好像有什麼心事,老是嘆氣,你是跟褚總管吵嘴了嗎?”
單曉陽苦笑,以前的她賺錢養家只求得溫飽,現在識得情滋味,已經無法再單純過日子了。
倘若褚千堂真的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存心想跟她保持距離,那麼等她完成任務后,就會徹底消失在他面前。
是啊,再一陣子,她就要離開雲府了,和他再無瓜葛,但她會想念和藹的老爺、夫人,貼心的如意,還有兇巴巴但其實人很好的魏夫人……
如意不知單曉陽的心思,沒得到回答的她,謹遵着下人的本分也不多問。“小姐,魏夫人今天不在府里,你想做什麼事呢?”
單曉陽想起昨晚魏夫人趕回老家探望生病的老父,這兩天都不會來雲府,平常她習慣忙碌的練習儀態,現在一空閑下來,能做什麼呢?
褚千堂怕採花大盜對她出手,不准她出府,她也沒法去找弟妹們……
對了,藏書閣不是修好了嗎?她好久沒去了。
“我去藏書閣好了。”能打發掉下午的時間,不至於讓她胡思亂想。
“那我幫小姐準備文房四寶。”如意知道她有練字的習慣,伶俐的道。
“小灰也一起去吧!”她拎起竹簍,嚇得如意倒退三尺。
來到藏書閣后,單曉陽不希望護衛也跟着,那會讓她喘不過氣。“如意跟我進去就好,你們在外面守着。”
“是。”
十名由褚千堂精心挑選過的護衛齊聲應道,其中一位長相敦厚,有着雙狹長的眼的護衛,讓她覺得好眼熟。
“請問……我們見過嗎?”她走到那護衛面前問。
那人叫阿良,他憨直的搔搔頭。“我長得平凡,相似的長相隨處可見,小姐大概看過跟我長得像的人吧!”
“也許吧!”她也想不出在哪見過他,索性聳聳肩,踏上通往藏書閣的樓梯。
“我們要好好保護小妞,知道嗎?”領頭的護衛朗聲喊道。
“是!”阿良跟着其他護衛一起大喊,但他那雙狹長的眼,卻閃過了淫邪之色。
京城裏的煙花柳巷以醉月樓最為出名,裏頭的姑娘肥環瘦燕、冷艷型溫柔型,應有盡有。
褚千堂踏進來時,幾乎想不起上回他是何時上這兒的。
男人上勾欄院是很普遍的事,但對把畢生心力全耗在雲家、不好作樂的褚千堂來說可是難得之事,再加上心裏有人,花錢買來的一夜歡愉只會增添他的空虛,所以一年下來光顧不到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