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話 欺騙
其實闋一泛並沒有跑遠，他只是不敢面對葉葉，因為曾經葉葉說想學武，像他一樣能夠飛來飛去，但自己卻怕身份曝露而硬辯解成是變戲法，還哄騙她不能把這事情說出去。當時葉葉只是傻傻地笑着，還一直當這是她和他之間的小秘密。他騙了她，他害了她，若非他魯莽去救她，若非他掉以輕心，葉葉不會中毒，更不會……
“我有沒有說過，我妹妹有一雙很清澈的眼睛……和葉葉的很像……”闋一泛哽咽地仰望着天空，頹然地坐在西苑院落的門檻上。
傅筱妍安靜地站在門邊，不去看他，但她知道闋一泛臉上掛着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看到她，我總是會不自覺的想到我的妹妹，看她死，就好像當年親人死在我面前一般……她是不是真的沒得救？”闋一泛拳頭緊握，不敢仰頭看站立在一邊的傅筱妍。
傅筱妍沉默了良久，久到闋一泛以為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其實她早就離開了。
“是。”傅筱妍最終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夜不會對她說謊。
然後是一片寂靜，靜地只能聽到呼吸聲。
隱約間，傅筱妍似乎看到黑夜中闋一泛輕微顫抖的肩膀，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她卻知道他在哭。縱然他在江湖中經歷了很多，磨練了很多，對人的生死似乎應該已經看得淡了，可是這種如喪親人般的痛卻還是令他不由傷心，不由勾起他沉澱在心底多年的悲痛。
闋一泛緊咬着嘴唇，不讓痛哭聲破口而出，可心中卻是萬分沉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心痛沉雜在心頭，彷彿葉葉就是當年那個一直喜歡膩着娘親的妹妹，他總是貪玩地轉悠在她周圍，硬逼着她聽些他自以為了不起的現，他知道她其實聽不懂。可他就是喜歡看着她睜着好奇無辜的大眼，皺着眉頭，苦惱聆聽的樣子。
闋一泛娓娓地講着，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斷斷續續的片段，零零碎碎的記憶，很模糊的交叉在了一起。
霍的，闋一泛轉頭望向傅筱妍，大為驚恐地問她：“我妹妹會不會也已經死了！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她死了？”他心裏那種缺失的感覺莫名地讓他有那麼個意識：也許……他妹妹已經……不在人世了傅筱妍撇過頭，卻是堅定地回道：“她肯定還活着。”
“……”闋一泛迴轉過頭，愣愣地坐在那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幽幽地說道：“我去看看她。”他不想葉葉走的時候那麼孤單，至少他可以在她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裏陪着她。
傅筱妍看着闋一泛的身影走遠，覺得今天他的背影異常孤單，心中也不免哀傷。
“小妍。”低沉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傅筱妍抬頭，不意外看到龔虛夜略微責備的眼神。
傅筱妍朝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難掩的悲傷，雙手輕輕地抱住他，像是溺水的孩子，岌岌抓住浮木。
龔虛夜皺眉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軟弱，她在尋求他的安慰，他知道。
“我騙了他。”傅筱妍抓住他衣衫的手又緊了幾分，像是掙扎。
“然後呢？”龔虛夜撫着她的長，一頭青絲就這麼散着，應是剛剛沒來得及打理。
“我騙他說他妹妹沒死，可其實……”她一直以為她夠冷血，夠狠心，能夠將這個真相告訴給闋一泛知道，可原來她竟這麼懦弱，話到了嘴邊，卻吐出來一句完全相反的話。
“其實，如果有些秘密說出來了反而讓人傷心的話，就不如讓踏它永遠埋葬吧。”龔虛夜接着她的話講下去，像是在講闋一泛，可傅筱妍卻突然覺得他又像是講給他自己聽的一般。
“夜……”傅筱妍從他懷裏抬起來，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這不像是他會說的話呀！
龔虛夜溫柔地對她笑笑：“讓他有個希望吧，絕望的人生對任何一個人來講都太過悲慘了些，不是嗎？”
“夜，你今天……似乎……變仁慈了。”傅筱妍終於想到什麼詞來形容今天的龔虛夜了，那就是“仁慈”，她從不知道夜居然同情起別人了。是的，他同情闋一泛，他甚至可以說有那麼點關心闋一泛了，不然他才不會理闋一泛會不會絕望之類的事。
“仁慈嗎？呵，或許吧，因為每個人都會絕望的時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份幸運能再獲得希望，這麼珍貴的東西就該好好保護了。”龔虛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今夜，他或許真的有些仁慈了，但只是偶爾為之又有何不可？闋一泛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難免心中有所感觸，但是除卻今晚，他依舊是那個江湖傳聞冷厲狠絕的碧落穀穀主龔虛夜，他依舊只是傅筱妍眼中的疼她寵她的龔虛夜。只是真正的他又在哪裏？
龔虛夜有些微微閃神。
“夜，你說景家的人能逃出去嗎？”傅筱妍突然問道，她很不希望景家的人最後落的和葉葉一樣的下場。
“啊！”傅筱妍吃痛地揉揉自己的額頭，不滿地瞪着龔虛夜，這人怎麼偷襲也不知道先吱一聲啊？
龔虛夜臉帶猖狂，不屑地反問：“區區幾白條命，我會保不了？”
傅筱妍看着他自信滿滿的樣，心下好笑，卻也安定了下來，有夜在，真好！她果然適合做個懶人，瞧她一管閑事就管出那麼多麻煩來！
“夜，有一天你會不會嫌小妍，總是惹出堆麻煩事情出來？”她其實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的。
“會。”龔虛夜立刻給出答案。
傅筱妍顯然沒料到他居然會這麼毫不猶疑地給出這麼一個字，當下呆立在那兒，胸口一滯，夜嫌棄她！
“那你會趕我離開？”傅筱妍怯怯地問，雖然覺得夜趕他離開的可能性很微弱，可是他有說嫌她耶。
“不，除非你自己想要離開，不然我絕不會趕你走！”龔虛夜淡淡的口吻，給的承若卻很沉重。
她就知道！傅筱妍在心底偷樂下，對他吐吐舌頭，信誓旦旦地回道：“我才沒那麼笨呢！放着你這麼個大靠山不用！”
“我覺得我被利用了。”龔虛夜聳聳肩，一臉無所謂，跟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明顯不配合。
傅筱妍低笑兩聲，但看到屋裏亮着的昏黃燈光，臉上的笑容又馬上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