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關於這一點,我願意道歉。雖然我是故意這麼做的,但我真的很願意誠心跟伯父您道歉。」說著,梁正彥放鬆掌力,禮貌地將方偉信的手「歸還」。
「你故意這麼做?!為什麼你要故意這麼做?」他的大言不慚可教方偉信狠狠地吃了一驚。
「我只是要讓伯父明白我爭取旖旎的決心,同時也希望伯父看清我和李賜的不同。我可以三言兩語就逗得旖旎開懷大笑,也可以輕而易舉就請她跟隨我……至於李賜,我不便多作批評,但伯父可想而知,如果旖旎同意您們替她安排的婚事,為什麼她又會選擇跟我在一起?除非您認為她是個腳踏兩條船的人……」
「我女兒當然不是那種人!」方偉信氣得握拳。
他的女兒天生乖巧柔順,她……她只是被梁正彥帶壞,被迷惑、被誘拐,才變得不可駕馭!
如果沒有梁正彥半路殺出來,她無論如何都會點頭乖乖嫁去李家,而不是一反常態地跟他這做父親的唱反調,讓家人為她擔心。
「所以答案不是很明顯?旖旎選擇我。」梁正彥穩若泰山,語調緩慢而冷靜。
「不,你少信口雌黃,旖旎是我方偉信的女兒,她姓方、不姓梁,我要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你這姓梁的沒有權利干涉!」
「我沒有權利干涉,卻有權利爭取,更不用說旖旎有權利選擇。」
「我是她父親!做父親的,說了算!」方偉信擺出老爸最大的姿態。
「就算是父親也不能這麼不講理。」梁正彥亦不甘示弱地回嘴。
「你……」反了反了,這臭小子實在是太冥頑不靈、太超過了!
按常理,想追人家女兒,就該對女方家長畢恭畢敬。這梁正彥倒行,從一開始就與他針鋒相對,如此膽大妄為,分明不把他方偉信放在眼裏。
真該死的傢伙!
「伯父,我倒想請問您,為什麼您覺得我不好,非將旖旎嫁給李賜不可?」看方偉信氣得青筋浮現,梁正彥也不忍再進攻,於是改以柔性詢問,訴之以理。
「單憑你敢一再地誘拐我女兒有家不願意回,再憑你不顧長輩情面,一再用言語忤逆我,我就看準了你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逮到機會,方偉信可痛快大方地罵他個灰頭土臉了。
「那麼李賜呢?李賜哪裏好?好到您非欽點他做女婿不可?」梁正彥嗤笑,一臉不屑。
是,他是沒見過李賜,但仍免不了將他想像成獐頭鼠目之輩或奸詐狡猾之流。
「李賜什麼都好,人品、相貌、家世各方面都比你好……」方偉信嫌棄的目光從斂成一條細縫的眼裏飄過來。
正所謂,從門縫裏把人給瞧得扁扁扁了!
「伯父,我的家世其實也很不錯。」人品相貌到目前為止梁正彥是無法判定誰輸誰贏,但如果方偉信注重家世,那他可就敢大聲了。
畢竟他們梁家在地方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在商場上的名氣與財力雖不至於到「喊水會結凍」的境界,但亦是穩固經營、信譽絕佳的老字號,應該無可挑副了。
「哼!」方偉信用力哼了他一氣。「即便你梁家富可敵國,在我心目中……李賜仍然比你好上一百倍。」
唉……天曉得,這臭小子不僅氣度比李賜強過一百倍,連外表都比李賜俊上個一百倍了,偏偏……他來得多餘,旖旎早就註定非嫁給李賜不可了。
方偉信暗地幽嘆,臉色持續敗壞着。
「伯父,我強烈懷疑您思想有問題。」梁正彥面無表情的說。
這老頭兒需要思想改造啦!就算不能換顆新腦袋,好歹也該洗洗腦。
「你說什麼渾話!」他的意思是指他頭殼壞去,是不是?!好啊,這臭小子是當真不知道要敬老尊賢、還是耍白目不要命了?!
方偉信怒指着他,氣得心臟病快發作。
「好了,正彥,不要再說了……」方旖旎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勸阻。
沒完沒了的爭辯下去,場面只會更難看,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見到他和父親一再正面起衝突,尤其父親好像快被他氣暈了,她不得不提醒梁正彥該適可而止。
不過,話說回來,她倒很意外梁正彥在面對她父親時,態度居然如此堅硬且尖銳,毫不客氣,這雖令她深覺不安,但心底某種層面卻又感到十分痛快……
是她壞,竟樂見向來強勢的父親在另一個男人面前吃癟,而這個男人,正是她喜愛且崇拜的人!
「方旖旎,你給我進屋去!」見梁正彥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而方旖旎又正好從他背後跳出來,方偉信於是逮到機會,粗暴地將她一把扯過來。
「別傷了她!」梁正彥心頭猛地一抽,第一個反射動作便是出手制止他。
殊不知方偉信那一扯,力氣可大了,一不小心可是會讓纖細的方旖旎骨折的!
「你……」赫見梁正彥臉上的驚慌與擔心,方偉信心頭不禁一撼……這傢伙是真的關心他女兒呀!
「伯父,您有任何不滿或怒氣都請針對我來,絕不能傷害旖旎。」
「不必你多事,我怎麼可能傷害我的寶貝女兒?」方偉信冷笑,轉頭斥了方旖旎一聲。「你進屋去!」
「是……」方旖旎默默領命,進屋前還不舍地多望了梁正彥幾眼。
「給我電話,或等我電話。」梁正彥無聲地說,眸里裝的是依戀,唇邊懸着的是憐惜。
方旖旎讀懂他的唇語,靜靜點個頭,轉身進屋。
「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知難而退。」方偉信將梁正彥推出門外,決裂地丟下一句話之後,大門「砰」的一聲摔上。
梁正彥望着冰冷緊閉的方家大門,想與方旖旎共度一生的決心益發堅定。
總有一天,他會讓這扇門為他熱情地大敞而開!
愛情總是這樣。
愈有阻撓,兩人就愛得愈濃烈;愈想拉開他們,他們的手就牽得愈緊、身體靠得愈密,想要結合的慾望也更不可收拾。
梁正彥和方旖旎正周旋在這定律之中,以五年前的一夜情為基礎,努力向下紮根,他戀得深濃,她愛得痴狂,只要兩人眼神交會,相愛的勇氣與決心就永遠不消失。
不管方偉信如何對方旖旎耳提面命、軟硬兼施,甚至他查出了梁正彥過往族繁不及備載的情史,藉以告誡她,梁正彥是個風流胚子,壓根沾不得、惹不得、信不得、愛不得,但方旛旎卻寧可挨罵受罰,也不肯妥協。
如飛蛾撲火般,哪怕梁正彥過往名聲再臭,她也相信今日她愛上的,是洗心革面后、努力學習成為一個專情男人的他!
每天從彩妝工作室下班后,就是急着飛奔到他的懷裏、與他廝守,夜不歸營早已由偶髮狀況變成常態……她要以實際行動讓父母看清她的意向,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對父母唯命是從、乖到幾乎沒脾氣的小女兒了。
而比起方旖旎的堅決,梁正彥亦不遑多讓,任憑方偉信一再恐嚇威脅,他也固守立場,未曾動搖過。
方偉信愈強硬,他愈頑抗——但是,他表面上雖然不逢迎討好方旖旎的父母,私底下卻已做足了工夫,相信只要多點時間,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這天,夜深了,方旖旎依然不肯回家,任憑父親在電話中以斥罵和咆哮的方式對她聲聲呼喚。
「爸,對不起,除了跟你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方旖旎默默收起手機,來到梁正彥身後,雙臂環住他,熱呼呼的小臉靠在他頸邊歇息。
梁正彥回頭深視她一眼,沒說什麼,將她置在他胸口的手握緊,以溫度傳遞他的憐愛。
「我爸真的快被我氣壞了……我怎麼就不肯乖乖回家,再當他引以為傲的乖女兒,而非要在這裏跟你廝混呢?」方旖旎嘆息,語氣與神情皆難掩自己對父母親的歉意及愧疚。
「廝混?你如果說廝守不是比較好聽一些?」梁正彥側過臉湊唇啄吻了她粉嫩小唇一下,笑着。
「就愛跟你廝混。哪怕我爸說,你是個不足以信任的大壞蛋,也要跟你混一輩子。」方旖旎回吻他兩下,笑得淺,卻滿足,眸光幽幽的,卻深情。
「你可要好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混一輩子,聽起來好甜蜜。原來這種相知相守的感覺,就是情人們想要追尋的。
梁正彥執起她的細白玉手送到自己嘴邊吻了吻,笑得愉悅而滿足。
「你才該好好努力記住。」有案底的人就要自省一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