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隱約感覺有隻纖細的手,輕輕撫過我的額頭。我伸手一把抓住,靠到臉邊:“小狼,救命!我不會游泳啊!”

被握住的手指動了一下,緩緩抽出。我猛然驚醒,坐起身來。

“叔父?”我大聲一喝,把叔父一驚。“你怎麼會在我身邊?小狼呢?我和他分明都掉到河裏了。”

叔父抿唇輕笑,美得像朵鮮花,摸摸我的頭說:“身子好一點了嗎?你喝了不少水,怕你着涼,我叫人把你的衣服換了。”

想起落水前的悲慘情景,我頓時撲到叔父懷裏大哭:“嗚……叔父,剛剛好慘吶!我明明在小凌他們的船底鑿洞,怎麼就自己和小狼上了賊船了呢?”

“乖!現在沒事了,你是勇敢的孩子。不要哭!”

我抱緊叔父,使勁吸吸鼻子。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叔父什麼時候有胸部了?

還沒等細想,只聽有人大喊:“啊!有人膽敢調戲凝香姑娘!”

我鬆開叔父,眨眨眼,一看。門口站了男男女女、五六個人。當中的一個小丫頭,衝到我床前,對後面人大喊:“就是他!凝香姐救了他,不曉得知恩圖報,還起了歹念。我親眼看到他抱着凝香姐不放。”

身後幾人一聽,迅速目露憎惡,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我生硬笑道:“不是我不是我,除了我娘,我才不要碰別的女人呢!”

話還沒說完,一個死胖子就一拳向我揮來,嘴裏嚷道:“佔了便宜,還敢說凝香是你娘!”

想我細皮嫩肉,怎麼禁得起他這一拳,猛然倒在床上。

“大胖,你這是幹什麼?這個小兄弟身子還很弱,你怎麼能隨便打人?”

死胖子被叔父一訓,立刻低下頭不敢吱聲。我暗嘆叔父何時變得這麼有威望?竟讓一屋子的人統統閉嘴,聽他訓話。

正捂着臉,躺在床上呻吟裝死。小狼忽然跑進來,扶起我道:“我聽到聲音,原來你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忙攀住小狼的脖子,控訴說:“他們幾個氣勢洶洶地闖進來,誹謗我調戲婦女。”

“還說沒有?我們大家都親眼看到了!”大胖粗聲粗氣地一吼完,又被叔父瞪了回去。

我看出這胖子害怕叔父,立刻下床跑到叔父懷裏:“你看他,像熊一樣,好可怕啊!”

在場眾人都把嘴張成O形。

小狼跑來拉過我:“晴天?你剛剛也只是這樣抱着,沒有做什麼過激動作?”

“小狼,你思想單純一點好不好?他是我叔父,少瞳的愛人。我偶爾撒個嬌,也不足為過吧?”

“那有沒有感覺和平時有什麼不同?”

“好象有。那裏,那裏好象變大了……”

小狼突然漲紅了臉,怒斥道:“宋小魚,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亂摸我姐姐!”

我猛一抬首,手像燙到般放開“叔父”,只見她溫柔地沖我一笑。

“姐姐?你說叔父是你姐姐?”

“不!我姐姐是她!”小狼指指我面前的大美人。

“你姐姐是叔父?”

“錯!他們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只是長得像而已!”小狼一字一字糾正道。

“兩個人?”我尖叫起來,眼睛直直地盯着小狼的姐姐。

要是叔父被我這樣全方位的看,早就怒到操傢伙砍我了。小狼的姐姐則淡淡一笑,說道:“我叫凝香。小狼對我說了,原來還有個長得和我這麼像的公子,有機會一定要見見他。”

此刻,我才注意起所處的房間根本不是黃府廂房。此地破破舊舊,倒有些像個大雜院。

凝香看我一時還無法接受,善解人意地帶着一群人,退出房去,只留下我和小狼。

我獃獃地坐到床上,突然想起漱花齋的老鴇曾說,有個叫凝香的姑娘長得酷似叔父。她是先帝與民間女子生的女兒。後來凝香在入宮的途中,遭到暗算。路經的村子整個都被滅口。

凝香如果在世,當今皇上也要叫他姐姐。小狼剛才說凝香是她的姐姐,那麼小狼豈不是……

“啊——”我驚得跳了起來。

小狼真的是皇上?那我以前直呼過他的龍名、吻過他的龍唇、摸過他的龍身、牽過他的龍爪……

等我將小狼完全分解成一個怪物后,得出一個結論:上述任何一條,都可以摘去我的腦袋了。

小狼飛快地扶我坐到床上,摟着我的肩:“怎麼啦?我早就讓你有心理準備,你別嚇我!”

我忽然又想起,初識小狼時見到的那張尋人黃榜。

“當初,那張黃榜上要找的人就是你和小凌?”

“我不是故意瞞你,那時宮裏已在各地對我們暗中尋找。”

“哦!你是皇上,那小凌是個太監?”

“……他是我弟弟。”

只覺得腦子裏一團亂,我任小皇帝把我抱進懷裏,聽他柔聲說道:“我們先前掉到湖裏,我一直抓着你的手,一路沿瘦西湖而漂,最後被我姐姐的工人救回來。這裏是她開的浴場。我找了她將近兩年,一直杳無音訊,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我對這一路的壯觀漂泊表示疑惑,只求一路上沒讓太多人恥笑尖叫。木然問道:“小狼,你是皇上,怎麼會來做我叔父的僕人?”

小狼吻了我的額頭一下,嘆氣道:“父皇臨終前,囑咐我要接回大姐。他沒照顧好她娘,一直深懷歉意。可人遲遲沒有接回。事後,查出母后已派大內高手,在烏鎮伺機屠殺整個村子的人。我母后一生心胸太窄,不久也隨父皇離世。我與小凌來揚州打聽大姐下落,碰上宋少爺。他與大姐的畫像極像,我以為有所聯繫,所以就進了黃府。”

看小狼眉頭緊鎖,我摸摸他的臉,心疼道:“現在好了,你們姐弟團圓了。你還記得你寫給我的第一封信嗎?”想起與小狼的初識,就像一個故事一樣傳奇。

小狼將我緊緊摟進懷裏,沉聲說:“晴天,要不是你一直陪着我,或許我還生活在陰影里。沒有完成父皇遺訓,我始終耿耿於懷,在朝政上碌碌無為。筆名叫作‘雨天’,就因為看不到希望陽光,迷失自我。”

“所以你才會寫‘我究竟是誰’?”

小狼沒有回答,托起我的臉,用嘴貼住我的唇重重地吮吸。

只覺有些透不過氣來,我一推小狼:“別急啊,先讓我把要說的說了!”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可惡的皇帝仍不放開我,居然還把我壓到了身下。

“我……哪有?”

小狼抬首看着我:“從你知道我是雨天後,明裡暗裏一共想偷吻我五十六次。其中還有兩次讓你得逞了!”

“哪有這麼多?我記得……分明只有四十幾次。”我心虛道,“可你是皇上,憑我的身分……”

“晴天,沒想到你也這麼世俗,會介意什麼門當戶對。”小皇帝黯然神傷,看來被我的話傷了心。

我忙說道:“人家只是想開心一下。憑我的身分,你也該包下揚州所有的景點,再用八抬大轎抬我去玩。既然你不願意,那算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我撇撇嘴,又投入小狼懷抱:“皇宮是不是有很多規矩?會不會比坐牢還要痛苦?”

小皇帝突然又把我抱緊:“晴天,你叫‘宋小魚’,是不是因為你嚮往自由,如果長期禁錮一處就會擱淺?”

“不是啊!叫‘宋小魚’是因為宋家除了我和叔父,其它人統統額頭很高。我算是一條漏網之魚。哇!你沒見我家人,那可不是普通的高。我爹還有我妹,走進死胡同,一般都走不底,頭頂住了……”

小皇帝一臉黑線,望着我:“總而言之,你並不是太想入宮對嗎?”

我點點頭。知我者莫過小狼啊!

“其實父皇駕崩前,本想將皇位傳給八哥。他為人英明果斷,又深得民心,被百姓稱作‘八賢王’。”

“對啊對啊!你八哥還是婦女們的偶像,我娘和和奶奶都好崇拜他!”

小狼一點我的嘴,接著說:“八哥雖然有謀有略,但他極寵小凌,只想和他過平淡的日子。不過大姐既已找到,我完成了父皇的遺願,現在看來,只有對不起八哥了。”

“啊!你的意思是要讓位給八哥?小狼,我平時怎麼告訴你的?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你們也是兄弟一場,竟然為了江山反目。你怎麼可以不顧他人幸福,硬把這攤子塞給他?”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無拘無束,不受宮廷規章限制?”

“想……”他竟然抓住了我的弱點,我靠在小狼胸前,說道:“那我們要不要回黃府?叔父和少瞳會擔心的。”

“我已經讓大姐的工人去黃府報平安,不過暫時不會說出我們在哪裏。我不想讓人這麼快知道大姐的下落。”

我點頭,蜷在小狼懷裏,閉目睡去。迷迷糊糊地感覺小狼吻着我的臉頰,輕輕柔柔,最後落到唇上,又甜又軟。想我偷吻他五十六次,只得逞兩次。可他次次不會失手。不公平啊!

###

如果把凝香的的浴場想成什麼高檔的溫泉、湯屋,那就大錯特錯了。此地非但設備簡陋,而且人員混雜。可謂“談笑無鴻儒,往來皆白丁”。

聽凝香說起,當時她被接去皇宮路經烏鎮,恰巧外出遊玩。回來時村裏的人已幾乎全亡。凝香無處可逃,乾脆潛回揚州,在郊外開了一家浴場。

說是浴場,更像接待天下寒士的大雜院。許多無家可歸的人,都把這裏當家。由於條件所限,浴場的寢廂只有幾個。

一到晚上,就會出現缺床鋪問題。就連地上也睡滿了人。早上一旦早起,地上躺滿了人。想要跨出房去,就如行走在遍地屍首的亂葬崗,必須一步一跳地艱難而行。

凝香果然有做皇姐的大將之風,對我和小狼一視同仁。也將我們分去和其它人一起睡地板。

第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廂房裏鼾聲此起彼伏,好象非要爭出個高下不可。這聲音讓我連續數了近千聲,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小狼,你睡著了嗎?”我趁着鼾聲的空隙,趕快問道。

小狼把我拉到懷裏,懵懵懂懂地傳授心得:“心裏數數,這樣容易入眠。”

“沒用!我跟着那呼嚕聲,都快數到一千了。”

“那就在後面加只‘羊’……”

我試着小狼的方法,一聽“呼……”的一聲,立刻默數:“一……只羊……”

“呼……”

“二……只羊……”

“呼……”

“三……只羊……”

如果說因為它是浴場,所以住宿的地方簡陋還情有可原的話,那連洗澡的地方都慘不忍睹,就讓人忍無可忍了。

表面看來,凝香的浴場不但有盆浴,還有最為流行的淋浴,但只有到親身嘗試,才會知道裏面別有洞天。

先說盆浴。我和小狼本想一起到公用的大浴盆里打水仗。一到公用浴盆,只見偌大的浴盆水面上飄浮着一層白色物體。

一看這東西,就算再有膽量、再骯髒的人,也不願下去。

我與小狼忍痛割愛,又選擇了小浴盆。

我暗笑因禍得福,小浴盆更適合洗鴛鴦浴。不料一個澡還沒洗到小半炷香,浴盆外的水已比裏面的多——盆身竟有手指粗的裂縫。

無奈。我們只好去洗淋浴,可浴場幾十多個木頭水匝,有一半是不能用的。聽說裏面曾經流出過水蛇。

我走到一個木水匝,一拉繩子,嘩地湧出透心涼的冷水。身子被濺上幾滴,冷得我渾身打顫。

“這裏難道沒有熱水嗎?”我嘟着嘴發牢騷,又一拉邊上的繩子。這下可好!純正的熱水一涌而出,我尖叫一聲,向後猛閃。

“晴天,你小心一點,有沒有被燙着?”小狼關切地跑來問我。

“沒被燙着,就是被嚇着了。”我拍拍自己的胸口,祈禱着走向第三個水匝。

小狼不放心,決定親身試匝。他閉上眼睛,用力一拉,周圍眾人轟然散開。

“晴天,這裏水溫正好!”小狼高興得猶如發現寶藏。

我高呼一聲,立即跑過去。可麻煩遠遠沒有結束。當我們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水匝,想痛痛快快洗個澡,出現的畫面就是三四條漢子,赤裸裸地袒裎相對,以極盡兇狠的目光盯着我和小狼,眼裏無不流露出迫切渴望,讓我們趕快洗好。

一場澡洗得極為鬱悶,我和小狼穿上衣服走出淋浴房,只見大胖手拿一隻盆急急忙忙地走過。

我好心叫住他:“等會兒再去洗澡,現在人好多,可以把你身上看出兩個洞來!”

大胖一聽,牙齒突然磨得咯咯直響,憤怒道:“開飯了!你們不快一點,沒東西吃,可別怪我沒提醒!”

我看着他氣沖沖地走去飯堂,頓感奇怪,挽住小狼的手說:“明明是吃飯,他帶個盆做什麼?讓人以為他是要去洗澡。”

小狼忍不住笑了幾聲,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真是敗給你了。以後沒搞清楚情況前,不要隨便提醒別人。你傷到大胖自尊了。”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小狼走去飯堂,這才恍然大悟——大胖那隻盆根本不是用來洗澡盛水的,而是用來吃飯盛菜的。

浴場裏的飯堂由他人承包,因此還有其它食客。而凝香那桌永遠最為顯眼,她一看大家都到了,高聲說道:“光吃飯沒意思,我來說幾個鬼故事給大家解解悶!”

底下一片掌聲,凝香拱手為禮。我還沒適應這個叔父的“女子版”,坐在小狼身邊,靜靜聽着。

凝香咳嗽一聲,現場氣氛突然詭異起來,連其它桌的客人也不敢高聲說話。一瞬間的寂靜后,她突然一拍桌子,所有人都渾身一抖。

“話說在一個十五月圓的雨夜……”

皇姐洋洋洒洒講了《畫皮》、《倩女幽魂》等傳世鬼故事。小狼對此極為敏感,幾番嚇得躲到我懷裏,捂着耳朵大叫。我一手摟住他,一手揮袖示意凝香繼續說,好讓我多抱他一會兒。

凝香一說完,喘口氣道:“不盡興,誰還有恐怖的?講出來大家一起聽!”

我立刻接上:“我來說!”

隨後我將從小到大,在學堂、上茅房、照鏡子時看到所有古怪的事統統說了一遍。思量着小狼該抱着我大哭,獻上他的甘唇求我不要再說。

不料小狼剛才聽了高級別的鬼故事,竟不再害怕,失望道:“你說的一點都不恐怖。講鬼故事要懂得氣氛。”說完,他將剛洗的頭髮向前披下,一隻手猛掐住我,陰着嗓子說:“宋小魚,七天時間已到,你沒命了!”

我嚇得眼睛大了一圈,趕緊抱住小狼,往他懷裏蹭。

凝香哈哈大笑,說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有一次大胖掉進一口枯井,結果爬不上來,只好坐在井底哀嚎。嚇得周圍的百姓不敢出戶,都說那口井裏住了鬼。第二天大胖被救出時,大家知道是他叫的,差點沒把他打扁。”

大夥聽完,集體噴飯。

大胖委屈道:“凝香就愛揭人的短。在我們浴場裏的,哪個人沒有短處?”

我好奇問道:“你是怎麼進大姐的浴場的?”

大胖捧起飯盆,猛吃了幾口,不堪回首地說:“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過去在一家酒樓打雜,見店裏生意越來越清淡。我好意向老闆提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為酒樓着想,應當辭退一些好吃懶做,養着吃閑飯的店小二。”

小狼聽后,認真地說:“你的建議很好啊!店家應當稱讚你才是!”

“他何嘗沒有稱讚我?”大胖激動道,“老闆直誇我急酒樓之所急,與他計畫的措施如出一轍,可謂知他者莫過我也。”

“那你還擔心什麼?”我夾起一顆花生往嘴裏拋。

“後來老闆第一個就把我辭退了。”

大胖的遭遇比較耐人尋味,大家統統聽得唉聲嘆氣。他本人掀開了一個舊創疤,更是失落到了極點。此刻,又一個大嬸怒拍桌子道:“這點坎坷比起我的算什麼?”

大家一致將目光轉向她,大嬸立刻悲傷起來,一擰眉,期期艾艾道:“我本是廣州人氏,在家鄉人稱珠江一枝花。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嫁人以後,磨粗了雙手,做皺了容顏。沒料到那臭男人還到處拈花惹草,專挑那些人賤人愛的女人。”大嬸說著就嗚咽起來。

凝香忙安慰她。小狼看我此次沒有多管閑事,疑惑道:“家庭糾紛你最擅長處理。怎麼不多問問?在想什麼?”

我盯着大嬸看了半晌,低聲在小狼耳畔說:“我不幫說謊的人。那大嬸滿臉皺紋,一隻蒼蠅飛上她的額頭,說不定還會被夾死。她怎麼會人稱一枝花?”

小狼也輕咬我的耳朵:“她只說一枝花,沒說什麼花。說不定是枝爛茶花。”

我不敢大笑,只好拚命擰自己大腿,面部呈現抽搐表情。

大夥接着談自己的不如意,談到聲淚俱下,驚天泣地。我好奇坐在左邊的一個小姑娘從不說話,問她道:“姑娘,你你這麼年輕,怎麼也來了大姐的浴場?”

一出口覺得此話問得不妥,好似在凝香浴場的人全是廢物。

小姑娘抬頭,我看她臉上痘痘極多,想必生理失調。不料她憂怨地說:“小女子得了天花,怕連累家人,所以不辭而別。”

我與小狼猛然向旁邊挪去,我尷尬笑道:“呵呵……那現在病好了沒有?”

“兩位公子要是害怕,就坐去別處,天花是要傳染的。”

“客氣客氣,天花有什麼了不起,我都得了十幾回了。”

小狼一捏我,輕聲說:“你怎麼咒自己?有人天花得十幾回的嗎?”

“那怎麼辦?讓她笑話我們兩個是膽小鬼,不知人情冷暖?”

於是,我與小狼盡量擠在靠天花女較遠的位置,提心弔膽地坐着,充分感覺坐如針氈。

“好了,不準再講不開心的事了!既然大家都在我的浴場裏就要高興。我現在為大家高歌一曲!”

凝香顯然有些喝醉,一曲過後,又是一曲。嚇得飯堂老闆趕緊疏散其它食客。

“你姐姐的歌聲真不怎麼樣!”我實話實說。

“上天是公平的,大姐才貌雙全,就是歌唱得難聽了些。聽說漱花齋的歌女的可怕歌聲,就是她調教出來的。”

“有道理。就像叔父,長得漂亮卻太笨,和少瞳繞了這麼大個圈子。大姐比起他要好多了。”

“她唱歌難聽也吃了不少虧。聽說有次我姐哼歌,險些被人當街追打,最後別人是看她美貌如仙,才放她一馬。”

吃過了飯,一伙人又開設牌局。我與小狼偷偷身退,坐在無人的寢廂外數星星。我數得眼花,倒在小狼膝蓋上,甜笑道:“小狼,是你後宮的嬪妃多,還是這天上的星星多?”

小狼一撫我的額頭,笑得狡詐。

“我……我只是問問。你別以為我在吃醋!”

“我知道你不是醋罈子,你是醋缸子。”

我直起身,正色道:“才不是!我問你這件事,是因為我爹有個朋友,四十好幾了都沒找到老婆。既然你嬪妃多,介紹他一個也不要緊啊!”

“你要把朕的嬪妃介紹給你爹的朋友?”

聽聽!都打起官腔了,我配合著一哼:“是啊,皇上!草民爹的朋友可是個老實人,要給他好好介紹。皇后吧,皇后不錯,母儀天下。一定合得來!”

“晴天,你很調皮哦!”小狼硬把我拉回懷裏,輕撫我頭髮。”我還沒有親政,哪會先去立后?幾大貴妃也是母後生前選的,你要是不介意,就讓你爹的朋友在她們中挑。”

我突然內疚起來,伸手環住小狼的肩膀:“跟你開玩笑的啦,小狼,你一個人到民間找大姐,怎麼會帶小凌一起?他很會給人添麻煩耶!”

“小凌那時和八哥吵架,一氣之下非要讓我帶他離宮。他性格柔弱,缺乏思考,讓他多多磨練也並非壞事,所以我就和他一同來到揚州。”

“呵呵……你還讓他冒充雨天。雨天多機靈呀,哪會像他那個樣子?”

“晴天?”

“幹嘛?”

“你是怎麼識破小凌不是雨天的?”

“鴿子和詩啊!”看小狼一臉不解,我耐心解釋說:“給我們送信的是只小白鴿,我們說好不會吃鴿子。小凌非但吃了,還想不起我寫不出情詩時,你做的那個夢。”

“就是你追殺一頭豬,豬對你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夢?”

“是哦。”我嘟起嘴點頭,“不過我現在會改編情詩了,不信我念給你聽!但是,念之前,你得先讓我吻一下。”

不等小狼詢問原因,我已壓上唇去。小狼的唇還是那麼香香的、涼涼的。我慢慢移到他的臉頰,輕聲說:“此唇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吻吶!”

情詩的力量果然巨大,小狼欣喜地將他天上才有的唇,一連獻給我好幾回。捧着我的臉仔細端詳,柔聲說:“小魚,其實你挺美的。”

我摸摸自己的臉,不高興起來:“諷刺我是不是?我知道自己長得成熟,過去在學堂還有人給我作了打油詩!”

“哦?什麼打油詩?”

“哼!那幫禽獸!他們詩云:‘你長得很有創意,活着是你的勇氣。成熟並非你的本意,是女媧發了脾氣。活下去!沒有你,誰來襯托孩子的稚氣?’“

小狼聽后,背過身去,像是強忍即將爆發的情緒。許久才轉過身來,說道:“不要聽同窗胡言亂語。侍候我的總管,身長才五尺,但他五歲時就已這麼高,被人喚作巨人。總管對天大喊‘不要讓我再長高了!’結果他這輩子只有五尺。你現在成熟一點,等同齡夥伴三十四十,你卻能青春常駐。”

“真的?”我興奮地問。

“君無戲言。何況你看起來也不是很老。小魚,細看之下,你比宋少爺還耐看些。你還有陽光、俏皮,這些他都及不上你。”

“不敢不敢,抬舉抬舉。”說完,我開心地跑到井邊,打起一盆水,仔細照了照。

哇!這個美少年是誰呀?我捏捏自己的臉,對着倒影傻笑。真是真人不露相!十五年了,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美人胚子,實在是太有潛力了!

牌局似乎已分出勝負,大家都回到寢廂。為避免我變成一株觀望自戀的水仙花,小狼把我強拉進房裏休息。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的野蠻筆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我的野蠻筆友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