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他衷心希望言世胤能想通所有的事,不只是原諒他和沈秀郁,也要把握住自己得之不易的幸福。

父親離開后,言世胤坐在沙發上,靜靜讀着日記本。

半個小時后,門鈴聲再度響起,他起身開門,看見簡寧馨提着一袋東西站在外面。

“我可以進去嗎?”她低垂着頭,怯怯的問。

“進來吧!”言世胤讓開身子,聲音平板的說。

其實在聽到父親剛才的那一席話后,他就已經不再生氣了,只不過還拉不下臉賠不是。

簡寧馨進到屋裏,轉身與他對視。

“有什麼事嗎?”他力持鎮定,不讓自己因為太過思念她而顯得慌亂。

如果她現在能主動求和,他二話不說,馬上答應。

“我……我跟我媽媽要去美國了。”她難忍哀傷,聲音哽咽的說。

“去美國?為什麼要去美國?”他幾乎彈跳起來,低聲咆哮。

“因為……言伯伯認為媽媽既然得不到你的諒解,離開台灣,到你看不到的地方會比較好。”她撇開頭,不敢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

“那你呢?你為什麼也要去美國?”他眼神銳利的看着她。

在他已經回心轉意,想求她原諒的此刻,她竟然說出如此讓人頹喪的消息?

“去年我就已經申請到美國紐約茱麗亞音樂學院的入學許可,我想跟言伯伯借錢,出國深造。”當一個鋼琴家一直是她的夢想,更何況還可以就近照顧母親,一舉兩得。

“原來你們都計劃好了,那還特地來通知我幹嘛?”他的臉色很難看,那是因為她的計劃里沒有他!

他突然覺得,自己才是被遺棄的那個!父親與她們母女才像是一家人,而他,什麼都不是!

“我……其實我是來送東西給你的。”應該算是離別的贈禮。

“送東西?”言世胤挑眉,盯着她提在手上的紙袋。

現在的他需要的不是任何實質上的東西,而是她的承諾、她的保證。

他多麼希望聽到她說她不走了,她要待在他的身邊。

“再一個多月就是你的生日,時序剛好入秋,我請媽媽教我織圍巾、手套和帽子,想送你當生日禮物。”她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將紙袋遞到他的面前。“我怕……等我去美國後會無法親手交給你,所以才會想將禮物先行送你,希望你能收下。”

言世胤盯着她手中的紙袋,有一股熱熱的酸澀刺痛着他的心、他的眼。

他覺得感動,更多的是悲哀。

他不需要禮物,只要她時時刻刻的陪在他身邊!

然而,他說不出口。

從小到大,他就不擅長表達感情,尤其是自己曾經傷害過她,他有什麼權利要求她為了他而留下來?

“我收下了,謝謝。”他顫抖着手接下紙袋。

他的眼神溫柔,卻不敢正眼看她,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想擁抱她。

他應該抱着她,給她一個溫柔又纏綿的吻,可是他硬生生的忍下欲-望,只因為再留戀不舍也沒有用,她要走了,要離開他。

兩人再也沒有未來可言。

“你的生日和我相差三天,你希望收到什麼禮物?我也可以先送你。”禮尚往來,不是嗎?就當是臨別贈禮好了。

“我不需要什麼禮物。”她搖搖頭,緊抿着唇,迷漾的雙眼看着他。“我只希望你把自己照顧好,這就是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他看起來很落魄,黑眼圈和下巴冒出來的鬍髭證明他最近過得不好。

她動了動手指,有一股想輕撫他的眉眼及臉龐的衝動,但是想歸想,終究沒有付諸行動,因為她知道他還是不諒解她,他怨她選擇了母親而不選他。

“還有其它的事嗎?”再不說些什麼,他可能真的會崩潰。

她寫滿真情的氤氳雙眼、欲語還休的紅唇,在在引誘着他的心緒沉溺。

如果不是緊握着雙拳,他會剋制不住的抱緊她,吻遍她的全身,乞求她為了他而留下來。

理智終究戰勝感情,他沒有抱她,也沒有吻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要將她的身影牢牢刻印在心上。

“沒……沒事了,我該走了。”她的喉嚨發緊,雙唇乾澀,想移動腳步,卻覺得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光了。

如果……他現在開口要求她留下來,她會毫不考慮的飛奔進他的懷抱里。

“你……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美國那邊的天氣乾冷,早晚記得要添加衣服。”他轉身背對着她,痛苦的閉着眼睛。

沒有!他完全沒有留下她的意思!她噙在眼眶裏的淚水無聲的滑落臉頰,幸好他是背對着她的,否則她這副狼狽的模樣肯定會被他嘲笑。

“好,我知道了,你保重。”她捂着唇,腳步踉蹌的離開。

言世胤頹然坐到沙發上,眼神空洞,像是失去靈魂的空殼,失去了摯愛,他就等於失去了全世界。

他一臉苦澀的看了眼手中的紙袋,拿出生日禮物,將臉埋進她親手編織的圍巾、手套和帽子裏,感覺胸口宛如被挖空了一般,疼痛不已。

生日禮物?

他是不是也該為她做點什麼?

至少可以減輕一點他內心的痛苦。

他開始認真的思考,該送她什麼樣的生日禮物……再過一個多禮拜,簡寧馨就要起程前往紐約,她好想待在言世胤的身邊,與他共度每一段珍貴的時光。

她鼓起勇氣到日陽建築師事務所找他,員工卻說他出國了。

出國?難道他去參加國際競圖賽了?為什麼之前都沒聽他提起?

一股落寞感瞬間盈滿她的胸臆。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隨着一次又一次的誤會,越來越大了。

拿出手機,她躊躇了一會兒,按下已經刻在心版上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通,當電話那頭傳來言世胤低沉醇厚的嗓音時,她有股想哭的衝動。

“世胤嗎?我是寧馨,你現在在國外嗎?”她聽見手機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為了讓他清楚的聽見自己所說的話,她不得不加大音量。

“對!我現在在巴黎,正在搭地下鐵。”他盡量大聲說話,才不致被車廂里過大的嘈雜聲壓過。

“巴黎?你去參加國際競圖賽嗎?”

“不是,是私事。不多說了,這裏收訊不好,我要掛電話了,bye。”

“好,bye。”簡寧馨依依不捨的掛斷電話。

愣愣的看着手機,她猜想着,世胤可能還在生氣吧?否則怎麼會在她即將起程前往紐約之際,刻意到歐洲辦私事?

她好想見他!

一陣秋風吹過,捲起地上的落葉,蕭瑟的秋天已經來臨,而悲傷的離別之日也即將到來。

她用手臂圈住自己,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迎着風,她邊走邊回想過去與他相依相偎的情景……言世胤搭乘地下鐵,前往巴黎近郊一處私人錄音室。

透過管道,他得知知名鋼琴家邁克森正在此處錄製新專輯,他準備前去遊說他,再到台灣舉辦演奏會。

是的!他想要送給簡寧馨的生日禮物,就是她的偶像邁克森的演奏會。

這幾天,他可說是歷經千辛萬苦,才查到邁克森的真正落腳處。

他不是音樂界的人,靠着朋友的朋友幫忙,一路從德國、英國、再到法國,總算得知邁克森正在巴黎近郊錄製新專輯。

“就快見到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梅瑞爾了,會不會緊張?”同行的友人為了舒緩他緊張的情緒,故意問道。

“會,但我此行志在必得。”言世胤的眼眸熠熠發光。

無論如何,他都會想盡辦法說服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梅瑞爾,動身前往台灣舉辦演奏會,否則他想送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給簡寧馨的願望就無法達成了。

他想在她臨走前,送她一份今生最難忘的生日禮物。

他想讓她牢牢記住他,永生不忘!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音樂界的人行事作風獨特,我可沒有把握能說服得了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喔!”友人接觸音樂界十幾年,什麼樣的人都碰過,因此非常了解音樂人的脾性。

“我知道,就算不成功,我也不會怪你。”言世胤露出淡笑,用意是要友人放心。

雖然他抱着滿懷的希望前來,但世事多變化,他也不是沒想過洽談失敗的可能性。

“那就好,凡事隨緣啦!”友人拍了拍言世胤的肩膀。

他點點頭,神情卻越發篤定與堅決。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說服邁克森點頭同意,再到台灣舉辦演奏會。

他已經可以想像,簡寧馨在收到這份生日禮物時,臉上激動的表情。

正在冥想中,兩人已經抵達私人錄音室。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按下門鈴……隔天,言世胤回台灣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儘管他疲憊不堪,神情卻顯得輕鬆愉快。

原因是,他成功的邀請到邁克森在近期內前往台灣舉辦演奏會。

皇天不負苦心人,即使他沒有商請在業界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音樂人出面,憑着自己一顆至誠的心,打動了邁克森和他的經紀人梅瑞爾,讓他們點頭同意。

演奏會的日期預訂在簡寧馨起程前往紐約的前一天。

在家裏休息一天後,他準備到簡寧馨家,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一進入地下停車場,一陣狂風呼嘯而來,他才猛然想起,昨天回國的時候,機場差點因為颶風來襲而關閉。

今天的風勢加大,傾盆大雨也沒有止歇之勢,他緊皺眉頭,突然擔憂起簡寧馨家中的狀況。

她與她母親住在地勢低洼的平房裏,若是颶風來襲,肯定會淹大水,造成出入不方便。

他趕緊驅車前往她家,想起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她們母女安排好一切。

一抵達簡寧馨家,他就發覺大水已經淹到腳踝,不禁擰緊眉頭,急促的按着門鈴。

大門被打開,沈秀郁睜大眼,被門外的言世胤嚇了一跳。

“世胤,你不是出國了嗎?”她沒想到他會在颶風天出現。

“我昨天回國了。寧馨在家嗎?”他探頭看進屋內,梭巡着簡寧馨的身影。

“欸!都怪我不好,心律不整的葯沒有了也沒發現,她現在去醫院幫我拿葯了,因為醫院下午好像休診。”沈秀郁面帶愧色。

“那我父親……沒什麼打算嗎?”父親應該是早就料到一旦颶風來襲,這裏肯定無法住人。

“你父親說要過來載我們,只是現在路上塞車,沒辦法那麼快趕到。”她的眉頭微蹙,擔心着言政邦。

他的住所離這裏有一大段距離,颶風天開車實在挺危險的。

“這樣好了,我打電話給他,叫他不要過來了,由我載你們到我的住處去住兩天。”既然他已經來了,而且他的住處離這裏很近,還是不要麻煩父親奔波往返。

“這樣……好嗎?”沈秀郁面有難色。

世胤一向很討厭她,怎麼今天會突然改變態度?

“就這樣了,你趕緊去收拾幾件衣服,雨越下越大,再不走,我怕待會兒出不去。”事態緊急,他無暇想太多。

“好,你先進來等,我去收拾幾件衣服。”她轉身走道房內,收拾自己和女兒的衣服。

言世胤坐在客廳老舊的藤椅上,拿出手機打電話。

幾分鐘后,沈秀郁拿着手提包走出來。

“好了,連寧馨的衣服也帶了。”

“好,我先載你到醫院接寧馨,再返回我的住所。”他邊說邊接過沈秀郁手中的手提包。

“好。”沈秀郁應聲抬頭,卻見到言世胤旁邊的一扇小窗戶因為強風吹打的關係而搖搖欲墜。“小心!”

她趕緊撲過去,以手臂擋住掉落的小窗戶,免除窗框和玻璃直接打在他頭頂上的危險,卻因此被割傷,鮮血直流。

“秀郁媽媽,你沒事吧?”他緊張的抓住沈秀郁的手臂,查看傷勢。

“世胤,你剛才叫我什麼?”沈秀郁驚愕的抬眼,望着言世胤盛滿憂心的雙眸。

“我……先別管我剛才叫你什麼,你受傷了,我馬上載你到醫院去!”他一把抱起沈秀郁,衝出門外,奔向自己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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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很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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