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了周休二日，星期一的上班時間。
當全公司員工打開電腦時，韓氏企業的電子公佈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發佈了一件由董事長直接授命的人事變動命令。
董事長專任秘書倪美美，即日起，調任為韓啟泰副董事長專任秘書。
這個人事變動，讓倪美美成了所有女員工既羨慕又嫉妒的對象，每個人都笑着跟她說恭喜，獨獨只有她笑不出來。
面對旁人的恭喜，倪美美把自己真正的情緒隱藏在鏡片后的黑眸里。
哼！原來韓啟泰那天在電梯裏所謂的好提議，就是這個。
真是幼稚的傢伙耶。
依照着過去每一天早上的習慣，美美送了三明治跟溫開水進辦公室給董事長。
從進門到要出門口，她沒問過半句話。
“你不問我為什麼？”就因為她沒問，所以韓仲謨主動開口了。
“董事長這樣做，自然有您的想法，美美不需過問太多。”她一向把董事長視為自己的恩人，董事長的決定，她不會有異議。
“決定把你放在啟泰身邊，是一個做父親對兒子的私心。我相信你看得出來，在事業上與歷練上，他還不夠成熟，也不夠宏觀，我希望你能幫他。”
“而且，有你待在他身旁幫他，總有一天，他可以達到你五分之一的標準，那麼，你就不得不當我的媳婦了。”韓仲謨笑得很豪爽，他有預感，兒子跟美美是天生一對。
就因為如此，那天啟泰向他討美美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由美美訓練他，以後那兔崽子有苦頭吃了。
“我會盡全力幫助他。”美美只承諾這一項，關於那五分之一的標準，她想就免了吧。
當韓啟泰可以獨當一面的那天到來時，也是董事長可以放下這沉重的擔子，好好休息的時候。
到時，她也可以離開公司，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美美，麻煩你了。”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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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秘書，麻煩你這幾份文件替我各copy一百份。”
“倪秘書，麻煩你幫我打這幾份文件。”
“倪秘書，麻煩你替我傳真這幾份文件。”
“倪秘書，我有份重要文件忘在家裏，麻煩你跑一趟。”
“倪秘書，麻煩你親自替我送這份文件到……”
“……”
一整天，韓啟泰交代了幾十件工作給倪美美。
相較於她的忙碌，他則涼涼的待在辦公室里喝茶、練打高爾夫，三不五時偷偷透過百葉窗觀察倪美美，只要見到她坐下休息，或有喘息的空間，就是他出現給任務的時候了。
哇哈哈哈哈！整到自己想整的人，實在是太爽了。
下班時間一到，韓啟泰準備下班。
今天晚上金董事約他到俱樂部喝酒聊天，順便打幾局桌球。
在走過倪美美的位子時，他用眼尾瞄了一下她，那哇嚏哇哇的忙碌打字聲，讓他停下腳步。
“還沒忙完啊？”神采奕奕的韓啟泰雙手插進褲子口袋，瀟洒地站在她面前，明知故問。
“快好了，只剩下一些。”推了推鼻粱上的黑框眼鏡，美美的語氣很平靜，像只是在對他報告一件小事。
韓啟泰皺眉，他注意到倪美美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並沒有他預期中的怨慰與疲憊不堪。
“我今天派給你的工作，會不會覺得太多？”
事情沒有依照他的期望發展，讓韓啟泰大失所望，他再一次試探性的問她。
“不會。”
“真的不會？”怎麼可能！連他這個派工作的人說得嘴都酸了，她怎麼可能不累？！
“不會。”美美維持一樣的答案不變，繼續專註在工作上。
“是喔……”
本來他以為她多多少少會抱怨工作太多或求饒，但是，倪美美竟然一點異狀都沒有！
ㄟ……難道是他派的事情還不夠多？
還是……這女人有三頭六臂？
一思及此，韓啟泰還真的挪了一下身子，眯着眼，前後左右偷偷打量，找找看她另外兩顆頭跟四隻手臂藏在哪裏。
媽的！這女的實在太神了，怎麼都整不倒。
“副董，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美美有點受不了了；她晚上跟雅倫有約，這傢伙還在這邊打擾她工作。
“呃，既然你還可以應付，那麼待會文件打完后，你替我整理一下關於我們這次要跟日本廠商合作的細節部分，做成報告，明天早上交給我。”
像不累死她絕對不甘心似的，韓啟泰又加派了另一項工作給她。
聽見他的話，美美終於抬起頭來，直視着他，鏡片后的黑眸微蘊着困擾的神色。
YAYAYA！太好了！是不是要跪地求饒了？說吧！只要你哭着求我，我就會高抬貴手，少整你一次的……
熱血沸騰的韓啟泰在心裏倒數計時，等着倪美美屈服的那一刻。哈哈！他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
“沒有問題，明天早上我會把報告放在您的桌上。”給了他這幾句話后，美美垂斂下明眸，繼續專註地工作。
那瞬間，韓啟泰的表情宛如被冰封住，心情由興奮迅速轉為挫敗，活像被人揍了—拳。
一句句的髒話從他心裏飆出，但就是沒膽真的罵出來。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交手了，而他再度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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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爽快！”一次灌下半瓶啤酒，倪美美髮出讚歎聲，一臉的陶醉。
“喂喂喂，喝慢一點，你這酒家女。”林雅倫睨了她一眼，順便丟了幾顆毛豆入嘴。
“拜託，我好久沒喝了耶。”美美立刻哇哇叫抗議。
她跟雅倫念同一所大學，不同系所，卻是同寢室的室友，同校四年同房四年，感情好到就算出社會幾百年了，還是三不五時會出來喝酒聊天。
“幹嘛，最近工作很忙嗎？”林雅倫夾了塊滷味丟進嘴裏。
“還好，今天剛換部門。”
“唷！難得你們董事長竟然捨得把你給人。說吧，是誰那麼神通廣大，願意讓董事長放人？”
“他兒子。”
“兒子？！”林雅倫的眼睛射出光芒，企業家第二代一向是她的最愛。
目前市面上最紅最熱的狗仔雜誌出版社總編輯就是她。
“幾歲？哪裏畢業的？身高多高？體重多重？長得帥不帥？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gay？”
犯了嚴重職業病的林雅倫連珠炮似的問個不停。
“拜託，你不要打鬼主意。”
美美瞪了好友一眼。雖然她不喜歡韓啟泰，但身為他的秘書，她有責任保護他的私隱。
“好咩，我只是開玩笑的啦。但你老實說，他長得帥不帥？”林雅倫把椅子往美美身邊拉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看過韓氏企業董事長韓仲謨，根據遺傳學，老子長得不差，兒子應該也不賴。
“嗄？”美美裝傻打混，不想回答。
“嗯哼？”不管不管！林雅倫眼中射出威脅，用鼻子頂住她的，擺明着就是要她說。
“好啦，我說我說，你不要再這樣瞪着我。”美美被這女人像蠻牛般恐怖的堅強意志嚇到，不得不投降了。
“帥帥帥。而且，他長得很像一個韓星，叫什麼名字我忘了。”
前陣子有部韓劇超紅，她不管到哪吃飯都會遇到店家在看，多看幾次后就留下印象了，韓啟泰跟劇里的男主角長得很像。
戲裏的男主角跟戲外的真人一樣，都是萬人迷。
“像韓星？有演哪出韓劇？幾點播？女主角是誰？”
林雅倫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放過她，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追根究柢的精神不輸名偵探柯南。
“女主角長得胖胖的，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很可愛。喔，對了，在戲裏她演個糕點師傅。”
那天她生理期來，想買巧克力吃，剛好播到一幕女主角在做巧克力蛋糕，害她目不轉睛盯着電視螢幕直流口水。
“唉呀！唉呀！”雅倫雙手按着心臟開始鬼叫，答案呼之欲出了。
“怎麼啦？肚子痛嗎？”
美美咧嘴笑，她實在覺得雅倫太誇張了，改天要是沒八卦可挖了，可以去報名華視演員訓練班。
“倪美美，你真是不識貨耶，你知道那出韓劇的收視率有多高嗎？男主角玄彬有多紅有多帥嗎？！”
“是嗎？”美美低下頭繼續吃東西，不想理她。
玄彬有多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韓啟泰現在在公司很紅、很多人被他迷倒。
“是！”林雅倫大力點頭。
“喔。”帥有什麼用，幼稚鬼一個。
“明天中午去找你吃飯？”
粘着美美的身子，她開始發狠撒嬌，快三十歲了，遇到適合下手的，只能錯殺不能放過。
“不行，我中午沒空吃飯。”
“要不然，我送下午茶去給你？”
“不行，我怕胖。”
“倪美美！”提議一直被否決，林雅倫抓狂了。
“有！”美美皮皮地舉手，把好友的大吼當老師在點名。
“＆％#※……”懶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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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跟好友的小聚，倪美美直奔家裏。
工作了一天，她喜歡把自己全身都洗得香噴噴的，然後換上舒服的睡衣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睡着的那一刻，是她最享受的時光。
當她的手剛要伸出去切掉日光燈的電源時，擱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閃了幾下。
瞄見來電者是誰，美美後悔剛剛沒先把手機關掉。
她故意慢吞吞地抄來手機，祈禱對方在失去耐心之下，切斷通話。
“喂？”她的祈禱沒成真。
“響真久。”對方抱怨。
是韓啟泰，美美把自己藏進被窩裏講手機。
“副董，有什麼事嗎？”
“我人在XX俱樂部，喝醉了，不能開車，你來接我回家。”
“啊？”
“快點，我累了。”
之後，嘟嘟嘟的聲音，代表通話結束。
美美張大眼睛瞪着手機。
腦袋消化着她剛從那通電話里接收到的訊息。
然後，她用力的把自己的臉埋進鬆軟的枕頭裏，她好想悶死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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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公司副董人呢？”
衝進俱樂部里，倪美美來勢洶洶的模樣嚇壞一干waiters。
從被窩裏被硬挖出來的她，套了件白色毛衣、淺藍色牛仔褲，外頭再加一件白色羽絨外套就出門了。
長長的頭髮不似乎日綰起，讓它披散在身後，少了嚴肅，卻多了點青春洋溢。
她全身上下唯一沒變的，是鼻樑上那副黑框眼鏡。
髮型跟服裝一改變，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她，白白凈凈的氣質像個清純的大學生，不像二十八歲的熟女。
“倪秘書？喔、喔，你們副董人在VIP包廂里。”俱樂部經理第一眼看到她時，愣了一下，後來才認出是她。
韓氏企業董事長是這裏的常客，所以他之前見過她幾次，但今天他差點認不出來是她。
“謝謝。”
道了聲謝，美美走進VIP包廂，只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某人。
俱樂部經理跟在她身後進包廂。
“今天只有他一個人來？”
“還有你們公司其他董事跟他一起來。”
“其他董事？金董事？”美美豎起警覺心。
她像母雞，怕小雞太笨，莫名其妙被老鷹吃了都不知道。
“嗯。”
“那沒有人願意送他回家嗎？”這傢伙的人緣不像那麼差的呀，除非……
“呃……本來金董事要送他，但他執意要打電話給你。”
哇咧！她就知道！
要不是經理在這裏，美美真想踹他一腳。
白天整她還不夠，連晚上都要連累她。
惡質的傢伙……
“可以找個人幫我把他搬上車嗎？”
她剛才在俱樂部門口看到他的保時捷就停在馬路邊，車鑰匙應該在他身上。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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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到他家，是抓他去公司，倪美美沒想到第二次來他家，是送爛醉的他回來。
唉，真是一次比一次糟糕。
“麻煩你了。”
站在他家門口，倪美美跟管理員道謝。這次她沒麻煩他開門，而是麻煩他幫她把韓啟泰這隻醉到不省人事的豬從車內搬上樓。
“小姐，不用客氣啦，有這樣的男朋友很累厚？”管理員看到她來了兩次，以為兩人是男女朋友，臨走前還笑着虧她。
“呃，還好、還好。”
頭頂有烏鴉呱呱飛過，倪美美僵笑着，硬着頭皮承認，要是不承認，不知道又要拉咧多久。
送走管理員、關好門，她回到屋裏。
走進他的房間，倪美美望着床上的他嘆氣，想着該先從哪裏下手剝光他。
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她決定先從鞋子跟襪子下手。
脫完鞋子、襪子之後，美美開始動手替韓啟泰解領帶、脫衣服。
當她的手不小心觸碰到他超結實的胸肌，秉持着研究的精神，她不客氣地繼續往下瞄，當目光觸及他那沒有一絲贅肉的腹部時……嘖嘖嘖，美美情不自禁地發出讚歎。
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這種養眼畫面，還好自己不迷他，要不然，他可能早被她染指了。
呵呵，就當是她的加班費吧。
摸完他的心得，還可以拿來跟雅倫當交換情報的籌碼。
不錯不錯，一舉兩得……美美開心的笑出聲，至少讓她捨棄溫暖的被窩出來當他的傭人，還有點收穫。
只是，韓啟泰好端端的幹嘛練得這麼壯？他該上的不是健身房，而是該多上一點卡內基心理成長課程，增加一點心理智商。
身為他的秘書，她下次應該主動一點，先替他報名。
接下來再費了一點工夫，美美終於替他把睡衣換好。
審視着一切，她發現好像少了點東西。
對了，被子呢？
左找右找之後，美美才發現原來被子被他壓在身子底下。
“厚，麻煩鬼。”
想到又要從他龐大的身子底下拉出被子，她不禁有點小小抱怨。
但抱怨歸抱怨，該做的還是得做；萬一他感冒，操心的還不是董事長。
美美趴下身，伸手要去抓住他身側被子的一角好施力，整個人幾乎橫跨在他上方。
在她彎着身的同時，幾根不乖的髮絲悄悄地、悄悄地飄到韓啟泰的鼻孔邊緣，搔弄着——
“哈啾！”受不了那種痒痒的感覺，韓啟泰大聲地打了個噴嚏。
而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噴嚏聲嚇到了美美，手一軟，她整個人壓在韓啟泰身上。
啊！慘了！
美美反射性地閉起眼睛，在心裏發出慘叫。
下一秒，她睜開眼，看見一雙迷人的電眼，發出強大電波，用一種平日沒有的深情注視着自己。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她心裏像藏了個大鼓，咚咚咚的敲不停，愈敲愈大聲。
“呃，我可以解——”
最後那個釋字美美沒來得及說出口，熱燙的男性薄唇就緊密地覆蓋住她略顯乾澀的唇辦，讓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倪美美瞪大眼睛，先是全身僵硬，接着本能地想掙扎，但是他強健的臂膀不知何時已將她牢牢固定在懷中。
放肆的熱吻、高超的吻技，逐漸讓她忘了呼吸，全身發燙、發軟，腦袋裏一片空白，那種曖昧的氛圍，讓她頭昏、讓她迷醉、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應。
直到——
“Lisa,你今天嘗起來好甜……”
Lisa？！
美美倏地清醒，呼吸跟神智一起飛了回來！
她再怎麼失了心魂，也不會忘記自己姓啥名啥。
剛剛的陶醉瞬間變成諷刺，看着眼前這張可惡的帥瞼，她的太陽穴隱隱在抽痛，一把火在心裏熊熊燃起。
她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緊到指尖都陷進柔軟的掌心，然後，用盡自己此生最大的力氣賞了他右眼一拳，把他揍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