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韓啟泰進公司，準備上樓時，在電梯裏巧遇金董事。
“啟泰，你最近看起來精神很差，要好好照顧身體，如果公事上忙不過來，我可以幫忙。”金襄正拍拍他的肩膀，以長輩的身分，明給建議，暗地希望他不要再死撐。
“謝謝，目前我還可以應付，不用麻煩金董事。”韓啟泰豎起警戒，小心應付。
“對了，倪秘書還好吧？”話題一轉，轉到倪美美身上。
“她很好。”
“董事長的告別式沒看到她來參加，她是不是不知道你爸已經去世了？”金襄正在心裏冷笑。
“金董事很關心倪秘書，我代她謝謝你。”
韓啟泰打太極，不正面回答老狐狸是或否。爸爸的死，讓他成長很多，看清很多事。
“不用客氣。老實說，我覺得你做得很對，萬一她知道你爸死了，受到的打擊可能會很大。但這也不能怪她，誰知道一早去醫院做個檢查會出意外呢，你說對不對？”
金襄正愈說愈高興，愈說愈得意，連不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那一瞬，韓啟泰的眼神變得宛如地獄般冷冽。終於，兇手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冷冷、狠狠地盯着金襄正的臉，嘴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吐出話：
“除了我跟倪秘書，沒有其他人知道那天我爸是一早去醫院做檢查。請問，金董事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倏地，金襄正臉色變得慘白，吐不出半句話！
他這個反應已經告訴韓啟泰答案。
首次，韓啟泰有了想殺人的慾望，他眼神中帶着恨意，右手緊緊握成拳頭，緊到指尖都陷進掌心，狠狠地揮出一拳！
這一拳，打凹的不是金襄正的臉，而是他臉旁的牆。
金襄正靠着牆，嚇得滑坐在地上，他以為自己剛剛會被打死。
電梯門開，韓啟泰走出去，丟下一句話：“我的拳頭，不打畜牲。”
待韓啟泰走遠，金襄正用發抖的手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一接通，他下了指示：
“阿K，執行下一步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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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倪小姐，有你的包裹，是韓先生請人送來的。”護士拿了個用牛皮紙包起來的方形小箱子進來給她。
“謝謝。”倪美美收下，覺得不解。
怪了，啟泰不是說晚上下班會來，幹嘛不一起拿來，還專程請人送來？
帶着疑惑，她撕開最外層的牛皮紙，然後找到小刀，割斷黏在箱子封口的透明膠帶。
一打開，是厚厚的一本剪報資料。
倪美美皺眉，伸出手把那本剪報拿出來，翻開第一頁，觸目驚心的新聞標題跟內容像手榴彈從她心裏引爆，把她整個人炸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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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知道韓董事長的事了！有人假冒你的名字送了一件包裹給她，裏面全是韓董事長車禍身亡的剪報資料，她看完后就跑出醫院，不知道去哪裏了！”
接到雅倫的電話后，韓啟泰顧不得未處理的公事，為了找美美，他開着車找遍大街小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事情是誰做的，他很清楚。那些人是故意耍手段把美美誘出醫院，目的就是想對付她。
“美美，你人在哪裏？”他已經去過她家，也找過所有美美可能會去的地方，卻依然找不到人。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冷靜！韓啟泰，你要冷靜！好好想想美美最有可能會去什麼地方。
當冷靜下來，一個地方從他腦子裏清楚浮現。沒錯，如果他是美美，他一定會想去那裏。
保時捷緊急煞車，然後迴轉，往另一個方向馳去。
途中，他撥了個電話給林雅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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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冷風吹起。
蕭瑟的韓家墓園裏，蒼白瘦弱的身子立在風中，用空洞無神的眼神望着墓碑上的名宇，臉上的兩行清淚乾了又濕，濕了又干。
董事長死了，那為什麼她會活着？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
報紙上寫着，董事長的屍體保護着她，所以她才能剩一口氣等到醫院急救；如果他不救她的話，或許董事長就不會死。
是她沒保護好董事長，該死應該是她。
找到了！終於找到人了！在墓園看到人的韓啟泰放下心中大石，但看到美美深受打擊的神情，他的心宛如被刀割。
他走近她，緊緊抱住她凍僵的身體。
“美美，這不是你的錯。”他跟她說。
“這是我的錯。”對他的擁抱，倪美美像石頭般無動於衷。
“不是。”
“是。”
“跟我回去，天快黑了。”韓啟泰拉住她的手。
“不要！”倪美美用力甩開心愛男人的手，這時候的她，對他的愛視而不見，她好恨自己。
她想起爸媽死的時候，不願意收留她的親戚在背後說她是掃把星，害死自己的父母。
如今，她的第二個爸爸也死了，證明她的的確確是掃把星，如果她再跟啟泰在一起，也會害死他。
“我們分手。”她做了決定。
“我不答應。”
“我不管，我說分手就分手！”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精明幹練的倪美美，她的心魔控制住她。
“美美，你理智點，爸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錯的人不是你，為什麼你要用它來懲罰自己跟我！？”
“我沒有，我只是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不愛你。”撇開頭，美美逼自己說出冷酷的話。
“我本來就討厭你，要不是董事長要求我要幫你，我根本連理都懶得理你。你知道我本來都怎麼叫你嗎？敗家子、二世祖，你根本就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如今董事長死了，最好，我連戲都不用演了。”倪美美用盡全力喊出最傷人的話，她狠狠傷了他，也重重傷了自己。
“我不相信。”韓啟泰臉色慘白，眼眶卻紅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都是事實，改變不了的事實。”再見了，啟泰，再見了。
“好，我知道。既然你這麼討厭我，我讓你如意。”話說完，韓啟泰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倪美美有一時的怔愣。但是，他剛剛說了什麼？為什麼要讓她如意？那是什麼意思？
她眼睛倏地瞪大，追了出去。
之後，倪美美在馬路中間找到韓啟泰的身影。
他直直地站在馬路中央，一動也不動，像等着自殺送死的人。
突然，她聽見喇叭聲，有輛卡車急速地沖向他。
他騙她的！他一定會躲開！一定！
卡車愈駛愈近，現在再不逃，就逃不了了，但韓啟泰還是不動，倪美美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不自覺地，她的腳步移動，沖向他，用力把他撞開，兩個人滾向馬路的另一邊。
在危急時，他仍是抱着她，不讓她受傷。
“韓啟泰，你是神經病！”狠狠地，倪美美甩了他一巴掌，她好氣，為什麼他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只差那麼一點點，他也會死，就只差那麼一點點！
倪美美嚎啕大哭，哭得好慘，她被嚇壞了。
“倪美美，你也是神經病！明明愛我，還說不愛！”
被狠狠打一巴掌，韓啟泰非但不生氣，反而笑了，因為來救他的人是她，她其實好在乎他。
他拿袖子替她擦眼淚，止不住的眼淚啊，顆顆珍貴。
“你滾！”她推開他。
“我不滾，因為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要一輩子報答你。”
韓啟泰還是緊緊地抱住她，他臉上有笑容；剛剛他被她氣到，所以才那麼做，當她衝出來撞開他的那一剎那間，他知道，她剛剛說的全是屁話。
她愛他，她好愛好愛他，所以才會用生命救他。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輕鬆很多。”
任由她哭個爽。她需要發泄，哭是一項很好的發泄管道，把藏在她心裏多年的心魔一起哭掉。
“我恨你。”倪美美抽抽噎噎，槌他的手勁漸漸變弱，剛才一連串的激動跟驚嚇，導致她一放鬆之後，整個人都癱了。
“你恨我沒關係，我愛你就好了。”緊緊擁住她，韓啟泰眼眶中也有淚。
隨後趕到的林雅倫看到這一幕，也隨之動容。
跟美美當了那麼久的朋友，她從不知道她心裏對自己父母的自殺是如此自責。
傻孩子，那根本不是她的錯。
無聲地，林雅倫走到他們身邊。
“我要怎麼幫你？”她問韓啟泰。
連夜幫我把她送到杜亞斯的溫泉會館，她在那裏會很安全。”
雖然很不情願把美美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上，但為了她的安全，韓啟泰不得已必須這麼做。
現在，還不是他們相愛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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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輛紅色福斯駛在婉蜒的山路上。
林雅倫開着車，她遵守着對韓啟泰的承諾，要將躺在後座的美美送往安全的地方。
一路上，沒有人開口說話。
因為太安靜，林雅倫把收音機打開，悠揚輕柔的音樂流瀉而出，安撫着受創的心靈。
透過窗戶，美美望着掛在天空的月亮。
那個晚上，啟泰背着她，在月光籠罩下，走在這座森林裏。
那時候的她，好快樂。
輕輕地，倪美美嘆了口氣。時間是世界上最無情的東西，總是無情向前走，永遠不可能回頭。
聽到微弱的聲響，林雅倫回頭看了她一下，又迅速轉回頭。
“醒了？”
“嗯。”其實她根本沒睡着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乾脆簡單回答。
“好一點了嗎？”
“我沒事。”
“沒事就好。”
“對不起。”
“幹嘛說對不起？”
“讓你擔心了。”
“那你該說對不起的對象不是我。”
接下來，倪美美無言。
是的，她自己很清楚，她該說對不起的對象應該是誰。
“在你昏迷的期間，我跟韓啟泰聊了很多事。”美美沒接話，林雅倫就繼續說下去。
有些事，應該讓她知道。
“當時，新聞因為車禍炒得沸沸揚揚，因為這世界上只有員工救老闆，極少有老闆為救員工而犧牲，所以我問他，怪不怪你；結果韓啟泰竟然回問我，為什麼要怪你。”林雅倫失笑。
“他說，你是他爸爸犧牲自己生命保護的人，他為什麼要怪你？他應該更加倍的愛你，因為你的生命很珍貴，你是他們韓家父子最珍惜的寶貝。”
聽到這裏，美美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搗住嘴巴，不想讓雅倫聽到自己的哭聲。
“這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個好男人。唉，當初應該不顧你的反對，直接殺到公司，把他先把到手再說，哪還會留給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知道美美在哭，她故意把話說得輕鬆。
“後來，當你醒了之後，他決定把韓董事長去世的消息瞞着你，所以把醫院所有的電視跟報章雜誌全搬走，吩咐所有的護士跟醫生保護你，絕對不能讓你接觸到外界的消息。”
難怪，在醫院時，會覺得每個人都有事瞞着她。
“我曾經跟他抗議過，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韓董事長的消息，但是，韓啟泰一句話說服了我。他說，你已經因為父母的死痛苦過，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又讓你痛苦，至少，也要等到你身體好了之後再說。”
倪美美記起來了，在那個被困在電梯裏的夜晚，她對他提起過父母自殺的事，沒想到他會看出她的受傷，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淚停了。原來，一直看不清楚的人，是她。啟泰的心裏其實比她苦，卻還要照顧跟保護她，那她有什麼資格哭呢？
遇到同樣一件事，韓啟泰的成長比她來得大，董事長早看出這一點，所以，才會希望兩人能在一起，一起成長。
被這樣一個男人愛着，是她的幸福，而她差點把這份幸福打碎了。
倪美美的心，在這個時候，豁然開朗。
“喂，倪美美，如果你不想要這個男人，乾脆讓給我如何？”嘖，又帥又真心的男人，萬中難有一啊。
“不行，他是我的，韓啟泰是倪美美的。”
“ㄟ，我有沒有聽錯啊？”林雅倫損她。
“你的耳朵很正常。”
“0K、0K，韓啟泰是倪美美的，沒人敢搶。對了，那你一定要記得把婚禮的獨家給我。”朋友要顧，工作也要顧，怎麼可以錯失獨家。
“我再考慮看看。”
“厚，倪美美！”
“有！”呵，又來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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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韓啟泰回在公司繼續加班。想要為韓家保住董事長的位置，他必須更加努力。
這陣子以來，他調出這幾年公司所有由金董事經手的案子跟會計師研究，想從中找出證據。
金襄正這麼想搶董事長的寶座，除了權力誘人之外，應該還另有原因。
手上的資料正要翻頁，韓啟泰聽見自己的手機響。這麼晚了，會是誰打來的？他抄來手機，沒有來電顯示。
他按下通話鍵。“喂？”
對方一陣靜默，沒有半點聲音，韓啟泰有種強烈的預感，他知道是誰打來的。
“美美？”
“嗯。”緊握住話筒，倪美美沒想到他這麼會猜，一次就猜中是她。
“還沒睡？”韓啟泰看了一下時間，她們應該幾個小時前就到溫泉會館了。
“我睡不着，有話想跟你說。”
“說吧，我洗耳恭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韓啟泰走到落地窗旁，望着掛在天空上的月亮。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對你。”倪美美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跟他道歉。
“沒關係。你說的，打是情罵是愛，我知道你很愛我。”哈，韓啟泰現在仍有心情開玩笑。
只要美美好，他就好；只要美美快樂，他就快樂。
“啟泰，我在昏迷時作了一個夢，我夢見董事長，他叫我替他跟你說，他很愛你。”
這次，換韓啟泰沉默了。
“謝謝你，這對我很重要。”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哽咽。
“董事會的事需不需要我回去幫你？”
“不用了。這裏太危險，我不希望你回來涉險。”對他而言，美美的生命比自己的還重要。
“我相信你。現在的你，可以處理得很好。”
“當然，我可是降服萬能秘書的韓副董。”開朗的笑聲透過話筒，傳進了倪美美的心。
“等你達成目標時，我送你禮物。”他這麼乖，是該給個獎勵。
“什麼禮物？”ㄟ，這個他有興趣。
倪美美的嘴角輕揚，帶着微微笑意。“下次你來我家，我把家裏裝潢成夜店陪你玩。”
韓啟泰倒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養眼畫面。嘖嘖嘖，鼻血快噴出來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