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站在甲板上,屈展揚這才發覺自家的客輪外觀真的很巨大且富麗堂皇,船艙設備服務一應俱全,船上設有影劇院、游泳池、健身房、酒吧、圖書館、商店等,宛如一座水上皇宮。
他身着白色襯衫和休閑褲,襯衫只隨意扣了幾顆鈕扣,雙臂曲靠在船首的欄杆上,微彎着身子,任由清涼的海風迎面吹拂,他的黑髮被風吹亂了,更顯出他的瀟洒不羈。
午後的涼風沖淡了他的困意,即使耳中充斥着天籟般的波浪聲,仍然留意到褲袋中的手機鈴聲響了。
他掏出手機,瞥了眼來電顯示,薄唇抿了抿,神色不悅的按下通話鍵。
“柏豫,找我有事嗎?”
他與溫柏豫、黎仲堯是在美國就讀耶魯大學時的室友,感情甚篤,如今學成歸國,各自接掌了家族事業。
溫柏豫修長的腿往上抬,擱在茶几上,“沒事,想說你應該回台灣了,向你問候一下。”
“我還在客輪上,再過一個小時即可抵達台灣。”屈展揚的雙眼直視前方海平面,俊容上波紋不興。
“就快要見到意中人了,心情如何?很興奮吧?”溫柏豫說著風涼話,存心揶揄好友。
他知道屈展場暗戀自家公司的業務部經理夏韻歆長達十年之久,也知道夏韻歆十年前曾經向旁人提及,屈展揚的能力不足,若要接手家庭事業,仍然太過勉強。最重要的是,她拒絕了他的追求!
“事實上,我剛才午睡時夢見她了。”提及意中人,他的黑眸閃過熾熱的光芒。
“喔?大白天就在想女人,這不像你,你一直是個清心寡欲的男人,在美國待了十年,從沒見你交過女朋友,大家還曾懷疑過你的性向呢!”溫柏豫哈哈大笑。
“先別緊張,我話還沒說完。”屈展揚轉了個身,腰背靠在欄杆上,“在夢裏,她又拒絕我了。”
手機那頭的溫柏豫先是沉默了幾秒鐘,接着大笑出聲,誇張的嚷道:“不會吧?有哪個女人拒絕得了外形及條件如此出色的屈大少?除非她瞎了眼。”
“她不一樣!在我的眼裏,她與世俗的女人完全不同,她是最特別的,值得我用十年的時光等待。”十年的時間非但沒有讓他忘記她,對她的思念反而越來越深。
“好吧!算我服了你了,竟然能夠一直愛着一個十年前連正眼都不想瞧你一眼的女人,你還真夠痴情的,祝福你此次接掌家族事業能順利成功,並一舉擒住她的心。”揶揄歸揶揄,溫柏豫仍然誠心祝福好友。
“謝啦!也祝福你愛情事業皆得意。”屈展揚知道早他一步回台灣的好友現在也陷入愛情的漩渦當中。
“我啊?算了吧!我不敢期待愛情了,只希望事業能穩健發展。”提到愛情,溫柏豫幽深的黑眸變得黯淡。
“怎麼了?聽你這麼一說,似乎遇上愛情的難題了?”屈展揚察覺得出好友的話語中有幾分落寞。
“的確是,我現在對那個女人可是頭痛得很,別跟我提起她。”溫柏豫連忙擺手,縮回長腿,正襟危坐。
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他就渾身不對勁。
“不聊了!老頭要來查勤了,就先這樣,bye。”他急忙收了線。
屈展揚淡笑的搖了搖頭,不想去猜測溫柏豫急忙掛斷電話的理由,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趕快見到佳人。
昨天他特別要父親安排夏韻歆前來基隆港接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出發了?她是否一如十年前,仍然冷得像個冰山美人。
她是否還記得他的長相?
當她第一眼見到他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隨着客輪離基隆港越近,他的心跳就越激烈,他期待見到她,期待了十年之久。
因為她的幾句話,他忍受離鄉背井之苦,忍受冬雪凍傷之痛,挑燈苦讀,勤於健身,只為成為入得了她的眼的男人。
他相信十年後的自己,一定能夠讓她滿意。
他相信在港口的她,一定會用如花般的笑靨迎接他。
半個小時了,他站在基隆港的堤岸邊吹冷風已經長達半個小時之久。
他幾乎可以斷定,他被放鴿子了!
她的手機轉到語音信箱,存心不接他的電話。
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有憤怒、不解、悵然、怨恨,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十年前的她拒他於千里之外,十年後的她仍然避他如蛇蠍,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突破她的心防,消弭她對他的敵意,進而接受他。
這時,一輛黑色車朝他駛近,而後停住,車子裏的男人打開車門,手中拿着一張相片匆忙來到他的面前。
“少爺,你是屈展揚少爺嗎?我是屈家新聘的司機小洪,夏小姐說她臨時有事無法前來接你,老爺才改派我來接你回家。”他看着手中的相片,仔細核對相片中人的長相,以確定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家少爺。
屈展揚緊蹙眉頭,卻沒讓眼中的怒氣流泄出來。“嗯,我知道了,開車吧!”他坐進車子裏,而後不發一言的望着車窗外的景物。
他坐着自家的車子,先到台北市某知名餐廳用餐,原本他想請夏韻歆吃頓飯,喝杯咖啡的,看來一切的計劃都泡湯了。
他選了個靠窗的桌位落坐,侍者幫他點好餐點后離開了,他隨意環顧着餐廳內的客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輕鬆愜意的表情,唯有他是垮着一張臉的。
突然,他看到斜對面座位上正在談笑風生的女人,不禁張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她……不就是夏韻歆嗎?
沒想到她故意放他鴿子,就為了與朋友吃飯?
他在她的心目中,就真的這麼一文不值嗎?
他握緊拳頭站起身,快步朝她的座位走去。
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當她將視線轉向他時,他頓時覺得心跳漏跳了好幾拍,原本憤怒的情緒被壓制住了。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她眨動眼睫,疑惑的凝視着他。
她的頭髮長及腰際,身材跟十年前一樣纖細窈窕,歲月並未在她的臉蛋上留下痕迹,她美麗的臉龐除了更加成熟有韻味之外,更增添了一般魅惑人心的風情。
“你不記得我了?”他冷然的聲音中隱隱夾雜着怒氣。
十年前,他好歹跟在她的身邊學習公司的業務一陣子,她不可能會對他毫無印象的!
夏韻歆微擰眉頭,偏頭思忖一會兒,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男人。
眼前的男人俊帥高大,微鬈的短髮濃密烏黑,剛毅有形的臉龐十分具有個人特色,頎長的身材足以媲美模特兒……這麼英俊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會沒有印象呢?
然而,男人之於她,只是一種雄性動物,再帥的男人都無法吸引她的目光,她曾經有過不想回首的痛苦經歷,對男人早已失去了信心。
“真抱歉!我的確不知道你是誰。”她禮貌而生疏的回道。
任憑坐在她對面的好友不停的朝她擠眉弄眼,她仍然選擇說實話。
即使眼前的男人是借故搭訕,她也絕對不會給對方有接近她的機會,不能怪她絕情,因為這是她一貫的原則。
自從國中時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對男人是能避則避。
屈展揚閉眼,深吸一口氣,再度張開眼睛時,流露出失敗的眼神。
她不記得他了?不記得他了?
他將她的形貌刻在心版上,心心念念了十年,然而她回給他的,卻是一句她不知道他是誰!這句話的殺傷力十足,摧毀他十年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自信心。“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察覺對方的眼神不太對勁,夏韻歆驚覺,或許她應該是認識他的。
也許他是公司的客戶之一,身為業務部經理,她可不能做出得罪客人的事。
“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但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他幾乎是咬着牙擠出這兩句話。
即使對她思念欲狂,基於男性自尊心,他仍然選擇轉身離開。
也許她會突然想起他是誰,然後喊住他,給他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屈展揚轉身,緩步往前走去,默默數着自己的步伐。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心中的期盼時,她喊住了他。
“先生。”
他馬上回頭,故作鎮定的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然而他的內心深處有道聲音在吶喊着,記起來我是誰了吧?快喊出我的名字!
他就知道她一定還記得他的。
“真的很抱歉,如果我剛才有失禮的地方,請你不要見怪!”夏韻歆起身,朝他鞠躬。
她做事一向小心謹慎,如果因為處事不當而得罪任何一個客戶,都是公司的損失,這種責任她承擔不起,還是先道歉比較妥當。
屈展揚下顎緊繃,失落全寫在眼底,但他掩飾得很好,沒有被察覺出一絲一毫。
他心中的期盼,被她生疏有禮的態度徹底擊碎!
他故作瀟洒的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隨即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
被心儀的女人遺忘得如此徹底,這餐飯,他怎麼還吃得下去……
金鑫海運公司,世界超大規模的航運公司之一,擁有的船舶包括貨輪、客輪、客貨輪及油輪,經營業務為貨物承攬運送,載運旅客及運輸出口物資。
營業區域包括國內外,遍及全球各大洋,經營航線有多角航線及三角航線,兩點航線及環球航線。
總公司設於台灣,在美國、香港、東南亞、東北亞、歐洲、澳洲等地均設有辦事處。
公司內部組織分為八大部門,有業務部、理賠部、企劃部、船務部、工務部、財務部、人事部、公共關係部。
一大清早,辦公室人聲鼎沸,簡直像菜市場一樣熱鬧。
眾人圍在公佈欄前討論,驚訝聲及錯愕聲此起彼落。
夏韻歆一踏入辦公室,就被財務部門的陳小姐拉了過去。
“韻歆,你知不知道老董的兒子回國了?今天開始接手公司的事務。”
“我知道屈先生昨天回國了,不過我不知道他這麼快就要接手金鑫海運。”她微挑着眉,據實以告。
她對屈展揚的印象很模糊,只記得十年前她曾經教導他學習公司的事務一陣子,當時的他還只是個初出茅廬、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想不到一轉眼間,他就要接手家族事業了?
“韻歆,我告訴你,你走運了!老董的兒子一回來就擔任總經理的職位,而且他指明要你當他的特助。”陳小姐推了推眼鏡,露出諂媚討好的嘴臉。
“什麼?不可能吧?”夏韻歆睜大眼,面露疑惑與不解。“你說的是真的?”
這太突然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事前也沒有聽到任何風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公佈欄上的人事命令寫得清清楚楚,這還假得了嗎?”陳小姐朝公佈欄的方向努了努嘴。
她不明白夏韻歆怎麼會如此排斥這次的職務調動?能待在年輕又身價上億的家族企業繼承人身邊工作,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事。
夏韻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公佈欄前,在看到自己的名字真的在人事命令上頭時,俏臉頓時垮了下來,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