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知府嫡女

日光穿過冰梅紋窗欞間的碧色輕紗,落在房裏粉色紗帳上,光影清淺,透過粉色紗帳,可見床榻裏頭輕薄紗被拱起的小人影兒,好夢正酣。

窗下的翹頭案上,青玉獸首香爐裊裊的瀋水香,映着窗間浮動的花影,這個午後倍加悠閑。窗外兩個綠衣小丫頭坐在廊凳上,正對着挑線打絡子。

頭上四角藍天,四周層層迴廊屋脊,彷彿一眼望不到邊,忽見那邊廊間行來一停人,兩個小丫頭忙站起來。

最前面緩步行來一位貴重婦人,後面跟着幾個體面的婆子丫頭。到了近前,兩個小丫頭蹲身行禮:

“太太”

王氏掃了眼窗子,小聲詢問:

“還沒醒?這丫頭倒是真能睡,怎的竟睡了這許久時辰?”

外間屋守着的奶娘和兩個大丫頭春梅冬雪聽見聲響,忙掀開帘子出來行禮,王氏擺擺手,擡腳邁步進了屋裏。

轉過隔扇的碧紗櫥走到床前,輕輕攏起紗帳,探頭一瞧不禁失笑,床上的小丫頭哪裏睡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邊上奶娘笑道:

“原來姑娘醒了,我還道聽着沒動靜,不敢擅自驚擾呢”

說著便要上前來服侍,王氏揮手遣開她:

“我來就好”

把小丫頭從被褥間抱起來,丫頭打了溫水攪了帕子,王氏剛接過就被懷裏的小丫頭拽了過去:

“我自己洗臉”

聲音嬌嫩清脆,甚為悅耳。

王氏撲哧一聲笑了,點點她的額角,寵溺的道:

“鬼丫頭!”

宛若心裏不禁翻了個白眼,這話聽着囧啊!想自己一個現代人,跑到這裏裝個小孩子容易嗎?

宛若醒來就成了這家的二姑娘,為啥稱呼二姑娘,很久以後宛若才搞明白,因為她是蘇家第二個女兒,所以稱呼二姑娘,前面還有一個隔母的庶姐。

她去年穿來的時候,這個身體才六歲,今年七歲,據說是不小心掉到園中的池塘里,差點淹死,可是看她娘那意思,不像巧合。

因為她後來神智清楚了,聽小丫頭們私下裏偷偷議論,她昏過去的那三天,姨娘和那位庶姐整整在她娘院子外頭的青石板地上跪了三天,她要是一命嗚呼了,估計那娘倆也活不成的。

宛若費了些日子才搞清楚,這裏是冀州,她爹是冀州知府,對於冀州這個名字,宛若覺得像現代的河北,而且從氣候到院子裏長的花木看,也很一致。

朝代是宛若聽都沒聽說的北辰國,她娘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下面他爹還娶了三個小老婆,那位大姑娘就是二姨娘生的,比宛若大三歲,今年十歲叫宛如,還有一個弟弟,也是二姨娘所出,如今卻養在娘親王氏膝下,名喚承安。

王氏是她親生娘親,說真的,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宛若真有點怵,一看就是個厲害女人,說不上多美,但眉眼上挑,頗有氣勢。

不過,顯然她娘不很受她爹待見,她娘的院子,就在她的小院旁邊,每天晨起,她都要過去請安,這麽一年多了,才見過她爹寥寥幾次。

聽丫頭們私下說,二姨娘最受寵,說實話,宛若覺得挺可悲,不過這就是古代女人生存的常態,誰也無力改變。

二姨娘的確生得好,柳眉杏眼,天然帶着一股子嫵媚風韻,估計男人都喜歡,宛若的姐姐和她長得很像,小小年紀就是小美女。

宛若對自己這副身體也挺滿意的,雖然不如宛若漂亮,可秀秀氣氣乾乾淨淨,她覺得在古代太美了也不是啥好事。

王氏接過丫頭手裏的杯子送到女兒嘴邊上,宛若就着娘親的手喝了一口,簌簌口,吐在旁邊丫頭端過來的小銅盆里。

王氏給女兒整理整理衣裳,見齊整了,便抱到窗下的玫瑰椅上坐下,接過奶娘遞過來的牛角梳給她梳頭髮。女兒的頭髮又細又軟,滑順黝黑,抓在手裏彷彿一匹上好的錦緞。

宛若透過銅鏡端詳了一會兒娘親的臉色,就知道娘親有心事了,要說她娘別看外頭看上去厲害,其實心思挺重的。

來了一年多,宛若也知道她娘親愁的什麽,她在花園裏玩的時候,偷偷聽見兩個婆子說,她爹要把二姨娘收成二房,為了這事,和她娘打了幾次飢荒。

宛若是不懂這些,但是王氏對她實在好,久了,她也真把王氏當成親娘一樣看待了,這時候見娘親又愁上了,遂轉過小身子,擡起小手撫開娘親眉間的皺褶,奶聲奶氣的道:

娘親,是宛若淘氣惹娘親生氣了嗎?我保證,從今天起,認真跟着奶娘學繡花,不再氣走教琴的師傅,也不再去偷偷溜到花園的水池邊上玩,真的,我保證“

彷彿怕王氏不相信她,舉起小手握拳,樣子可愛至極。王氏頓覺滿腹的煩心事散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女兒她生的辛苦,當初嫁給蘇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澈不樂意,她也有委屈。二姨娘是蘇澈的姨表妹,過了門,王氏才知道,蘇澈真心想娶的是這個表妹,因此對她頗有怨言。

多虧了她王家是風頭正健的仕宦家族,不然王氏相信,今天在這個宅門裏,她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兒呢?

王氏性子好強,可偏生遇上蘇澈這麽個丈夫,夫妻恩愛就不要奢望了,可是即便如此,王氏也決不能讓周映雪那女人爬到她頭上去。

那女人專會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在丈夫蘇澈眼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思卻十分歹毒,當初她懷宛若的時候,她讓人在她的葯里加料,不是她發現的早,說不得就是一屍兩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還有她哪個女兒,去年親手把宛若推進園子裏的池塘,幸虧有個自己身邊的丫頭遠遠瞧見了,招呼人救了上來,不然宛若的小命早就沒了。

就是如此,那歹毒的母女她不過在院子外頭跪了三天,蘇澈就心疼了,說宛若畢竟沒事,就算了吧,說的多輕巧,沒事,如果有事不就晚了,蘇澈這心偏的令人心寒。真打量她好欺負呢?王氏清楚周映雪按的什麽心思,想如願上位卻也沒那麽容易。

去年出了宛若這件事後,王氏就和丈夫說把周映雪的兒子承安,挪到自己膝下教養,為此,真是大鬧了一場,最終丈夫妥協。

王氏知道,丈夫妥協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後的王家一族。王氏把承安放到身邊,果然周映雪安分了很多。

王氏不想這麽算計,可是不算計,在這宅子裏就生存不下去,說起來酸澀無比,好在女兒聰明伶俐,自從去年落水大病一場后,變得懂事很多,令王氏頗為欣慰。

這時候見她為了哄自己做出的小模樣,遂抱着她香了一口:

“我家宛若可是答應娘親了,以後再淘氣可不成的……”

娘倆個逗了會兒樂子,王氏身邊的管事孫婆子匆匆進來道:

“前面剛頭傳了話過來,說今兒晚上老爺在太太房裏用飯”

王氏目光微閃,淡淡的應了聲:

“知道了,你去讓小廚房掂量幾個老爺愛吃的菜吧,把年上舅爺從京里捎過來的好酒,尋出一罈子出來”

“吩咐完了,低頭看看女兒,從妝匣子裏撥了撥,找出兩串晶瑩的瑪瑙串珠,給宛若圍在頭上的丫髻上,紅色清透的瑪瑙珠子,映着雪白的小臉,甚是清透好看:

“春梅,把姑娘這些日子寫的大字撿上幾篇好的,拿過去給老爺瞧瞧”

宛若不禁暗嘆,她娘親其實挺可憐的,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博得那個男人的歡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宛若對於她爹,實在沒什麽感覺,只見過幾次,而且每次都匆匆的,她爹根本連看她一眼都彷彿不大情願。

她清楚的知道,她爹不怎麽喜歡她,從來都沒抱過她,僅有見過的三次,每次都是為了承安過來的。

她爹重男輕女思想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不過,宛若覺得那位大姑娘比她強些,自己遭受的冷遇,估計是因為她爹不待見她娘,連帶的也就不喜歡她了,恨屋及烏,雖然達不到恨的程度,但是她爹對娘真是一點也不喜歡。

每次都是明顯的應付,或者還有厭煩,她娘看着厲害其實也挺能忍的,要是她的話,立馬離婚,當然,這不過想想,在這裏,估計死也不可能。總之,她爹和她娘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怨偶。

“宛若,一會兒你爹來了,多對你爹笑笑,和她說說話,知道嗎?娘爭取讓你爹答應給你請一個教書的先生來”

宛若不禁有些感動,她娘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她,這個朝代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那個八股封建的爹是最忠實的擁護者,認為女孩子做做女紅,學學琴就足夠了,讀書完全沒必要了,所以她庶姐今年十歲了,也不認識幾個字。

她是認識,可是讓她用軟趴趴的毛筆寫出來,也是鬼畫符一樣,好在她娘出身仕宦,雖說讀的書也不是很多,卻可以教她些入門的東西,可畢竟沒有老師教的好,所以至今宛若的字也寫的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宛若自己當然也想念書,最起碼識字以後,想看書也不是很惹眼了,現在她連字都沒認識幾個,捧着本書看,豈不詭異。

宛若想着她娘為了她如此曲意迎合,遂乖巧的點點頭:

“娘親安心,這次宛若一定哄爹高興。”

☆、條件交換

蘇澈剛邁進院子,就看到廊檐下迎候的王氏和兩個孩子。

蘇澈雖不喜王氏,畢竟是結髮夫妻,且當初兩人的婚事,也不是他們自己能決定的,說起來,王氏並無絲毫過錯。

只是作為一個男人,當初答應過表妹映雪,會娶她進蘇家門,最後卻被王氏當間插了一杠子,即便她沒錯,蘇澈也難免遷怒與她。

可是王家如今正值鼎盛,和他蘇家不同,若從根底上論起來,當年蘇王兩家也算不相上下的鼎食簪纓之族,祖祖輩輩都是仕宦人臣,可惜從蘇澈爺爺那一代,蘇家就漸漸衰敗,而王家反而越發興旺。

王氏出身的這一支尤甚,王氏是嫡出的三姑娘,上面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哥哥如今任大理寺卿,大姐是如今四皇子的生母聖眷正隆的賢妃,二姐是兵部尚書徐崢的夫人,家族勢力龐大,如今蘇家勢必要仰仗一二,使得他即便不喜王氏,這體面必要留給她。

另一則,他也不怎麽喜歡嫡妻的性子,高傲冷淡,自成婚之日便如此,比不得映雪,喜歡討好俯就與他,說起來,他一向喜歡南邊的女子,纖細裊娜,眉眼盈盈,他另外兩個妾室都是南邊的。

相比之下,他這個嫡妻太過剛強,硬邦邦缺少女子該有的嫵媚風情,站在她面前,蘇澈總覺得自己低她一頭,所以不是逼不得已,蘇澈絕不樂意來王氏的院子。

蘇澈的目光掃過王氏身邊的兩個孩子,落在兒子承安身上,面色變得分外柔和,這是映雪給他生的獨子。

對錶妹映雪他本就懷着愧疚,因此平日也多有偏袒,去歲宛如將宛若推進池塘里險些淹死,他就是想偏心也站不住腳了。

尤其那次之後,王氏變得史無前例的強硬,以前王氏對他還會稍稍俯就,那次之後,他總覺得王氏變了很多,看他的目光,連以往那點清淡的怨都尋不到一絲一毫了,眸光沈寂,他幾乎猜不清她心裏想的什麽。

她把承安要在她膝下撫養,本來這事也是北辰的慣例,妾的兒子一般都會讓嫡妻養着。承安出生以後,映雪硬是留下,當時王氏沒發難,蘇澈索性就睜隻眼閉隻眼的裝糊塗了。

後來宛若的事情出來后,王氏挪了承安進來,為此映雪和他哭訴了幾日,哭的他都有點煩不勝煩,直接撂下話:

“你怕什麽?就讓她養着,也是你肚子裏出來的”

為了此事,蘇澈在心裏對王氏又冷了幾分,連帶的更不怎麽喜歡王氏所出的二女兒宛若。

王氏欠身行禮:

“爺”

蘇澈眉頭都沒動一下,淡淡嗯了一聲,王氏略掃了宛若一眼,宛若便規規矩矩的蹲身行禮:

“宛若給爹爹請安”

聲音清脆軟糯,有股子小女兒的嬌氣,蘇澈倒是微楞,不由自主瞧向女兒,說實話,雖然是親生女兒,印象卻有些模糊,他一向極少來王氏的院子,宛若平日都跟着王氏,他見不了幾次。

之前記得彷彿有些刁蠻,落水以後,大概受了驚嚇,變得有些怯懦不怎麽愛說話了,這次如此口齒清晰的給他請安,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蘇澈遂端詳了她幾眼,見穿着一身素色褲襖,上面卻用蘇綉綉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顯得淡雅又不失活潑,頭上梳了兩隻丫髻,圍着剔透的瑪瑙珠串,兩側垂髫,髮絲伴着流蘇落在耳側,映的小臉粉白晶瑩,煞是可愛。

五官遠不及宛如生的美,卻清秀乾淨,尤其一雙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仿似有熹微波光流動,說不出靈動鮮活。

蘇澈忽然想,自己以往怎會覺得這個女兒怕他。心裏不由一陣溫軟,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宛若的額頭:

“二丫頭好像長高了些”

王氏有些驚疑不定的覷了丈夫一眼,丈夫一向不喜宛若,不知道今天怎麽了,難不成有什麽求她之事,先來示好。

想到此,王氏目光一沈,不着痕迹的打量丈夫,見望着宛若的目光誠摯柔和,倒也真不想是裝出來的。

承安鞠躬行禮:

“給爹爹請安”

蘇澈這才調轉目光,一伸手抱起兒子,對王氏道:

“雖說春天,日頭落下去畢竟風涼,咱們進去說話吧”

說完,抱著兒子率先進了屋裏,王氏低頭看了看女兒不禁心裏酸澀,每次都如此,記得宛若落水之前,有一次還傻傻的問過她:

“為什麽爹爹總是抱承安,有時也笑着和姐姐說話,從來也不理宛若,我聽花園的小丫頭說我是撿來的,不是爹爹的女兒,是不是娘親,是不是?”

當時王氏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女兒解釋,好容易哄的女兒睡了,轉頭尋了那個胡說八道的丫頭,狠狠打了板子,直接找人牙子賣了出去,立了規矩,凡是再有私下亂嚼舌根的,一概攆出去。

雖說發落了一通,畢竟心裏難過,她金貴寶貝的小女兒在丈夫眼裏,一錢不值,甚至想請個先生,還要費盡心思周旋。

想到此,王氏不禁暗暗咬牙。

宛若見娘親神色不對,猜着是因為自己被爹爹冷落所致,遂小手伸進王氏手裏搖了搖:

“娘親,我們進去吧!”

王氏回神,摸摸女兒的額頭,牽着女兒的小手走了進去......

一時婆子擺了飯上來,王氏和蘇澈坐在炕上,宛若和承安由丫頭伺候着在下面的八仙桌上,屋裏周圍站了七八個伺候丫頭,卻不聞一絲雜聲,規矩頗大。

丫頭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宛若面前的小碗裏,宛若盯着那塊肥瘦相間的肉,相了半天面,擡頭看了看對面的承安。

如果不考慮娘親的敵對關係,這小正太挺可愛的,漂亮的有點過分,而且性格溫和沈默,就比宛若小兩個月。

雖然爹爹對她冷淡,娘親對這個弟弟,也不算太親熱,奇怪畸形的家庭。且這個弟弟不怎麽喜歡說話,貌似很好欺負。

宛若看了看承安,又看了看自己碗裏那塊礙眼的紅燒肉,眸光一閃,把自己碗裏的紅燒肉夾到承安碗裏,還一副姐姐的語氣:

“這個很好吃哦!承安多吃點”

承安擡頭看了看宛若,乖巧的低頭吃了碗裏的肉塊,宛若鬆了口氣,回頭卻看見她娘親笑着瞥她,宛若咬咬唇,沖王氏偷偷做了個鬼臉。

這麽久了,她的喜好,娘親自是清楚的,王氏暗暗搖頭失笑,宛若這丫頭自從落水后,變得尤其古靈精怪。

王氏的目光落在承安身上,說實話,這孩子並不惹她討厭,和她娘她姐姐完全兩個脾性,很安靜,聽話乖巧的離譜,而且和宛若意外的相處良好。

要說以前兩人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可這到了一起,倒是有意無意總讓着宛若,因此,漸漸的王氏對這孩子也不會一味冷淡了。

“宛若倒是真懂事了,知道照顧弟弟了”

蘇澈放下筷子開口,語氣意外溫和。

王氏輕輕咳嗽兩聲點點頭:

“這一陣教宛若識了些字,這丫頭聰明,便懂了不少道理”

王氏說著,不着痕迹掃了蘇澈一眼,悄悄沖那邊宛若的奶娘使了個眼色。

這邊宛若和承安也吃飽了,丫頭婆子伺候着去裏頭耳房裏凈手漱口,收拾妥當了,放到窗下的沿炕上,尋了幾個玩意兒來讓她們玩耍。

宛若卻豎著耳朵偷偷聽着屋裏的說話聲,只聽王氏小心翼翼的道:

“如今宛若也一天天大了,況且,這孩子我瞧着是個聰明伶俐的,我教的書,一遍就能記個七七八八,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讓孩子識些字,畢竟見識不同,道理也懂得多些”

說著,接過丫頭捧上來的青花茶盞親手遞了過去,蘇澈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接過茶盞,單手托住,手指揭開碗蓋輕輕吹了吹,放在嘴邊淺淺抿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好半響才開口:

“映雪跟我多年,又為蘇家添了一兒一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蘇澈的話沒說完,王氏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眸光幽然變得清冷,身子坐的筆直筆直的,等蘇澈說完了,也不在拐彎抹角:

“如果我應了此事,宛若便能請先生了是不是?”

蘇澈卻沒應她的話,只是站起來道:

“既然你應了映雪的事,我就讓人去操持辦了,先生的事,我忘了和你說,承安如今也該開蒙了,我請了冀州城的方子宏來府當西席,既是宛若想讀書,索性和宛如跟着承安一起進學吧,不早了,你好生歇着,過幾日我再來瞧你”

說完,逕自走了。王氏死死盯着炕桌上的青花蓋碗,上面的纏枝蓮花,彷彿化作猙獰的藤蔓,緊緊纏住她,纏得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手裏的拳頭握的緊緊的,指甲嵌到肉里都沒覺出疼來。

宛若在耳房聽了個清清楚楚,心裏不禁替娘親難過,這算什麽丈夫,給女兒請個先生讀書,也要用收二房的條件交換,殘酷冷漠的令人心寒。

宛若忍不住咬牙切齒,一擡頭就看見對面的承安正默默看着她,眸子黑亮沈寂,不知道心裏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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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宛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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