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微厚營帳稍稍阻隔了嘈雜的雨聲,哪吒一醒來就見姜尚替他拭乾發上雨水,一時間,他似乎記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嗎?”姜尚擔憂望着哪吒那雙空洞的眼,他愣愣點頭。
營帳微掀一角,有幾人魚貫走入,領先的是黃飛虎,隨後的是聞仲,還有土行孫、鄧蟬玉等人。
“哪吒還好嗎?”黃飛虎一問,哪吒推開了姜尚,“我要去殺了邱引。”
“今日他以天祥的屍體逃過一劫,說不定他會連睡都抱着天祥。”姜尚悠悠補上一句,哪吒恨恨停步,“不然呢?要讓天祥一直當個盾牌?”
“不,我們可以盜屍,而且要偷偷的。”姜尚可不希望同樣的事一再上演。
聞仲倒有問題,“再怎麼偷偷的,也沒辦法無聲無息摸遍青龍關上下。”
誰知道那死邱引會把屍體與自己藏在哪,青龍關可不是個小地方。
“說的也是。”姜尚一下子也沒其他辦法,紀雲曉倒有,“讓土行孫去。”
“是啊,我的土遁術比誰都高竿,我一定能順利救回天祥的遺體。”土行孫自告奮勇,姜尚瞥了眼哪吒與黃飛虎,見二人不反對,也就同意。
“既由你去,一切拜託你了。”姜尚開口請求,土行孫行禮旋身待往下一鑽,就見仙人朝他揮手。
他回頭看了姜尚,再回身跑到仙人身旁,“仙人有事?”
“你*過來,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紀雲曉等土行孫將耳*上,才嘀嘀咕咕說了一串話,而他越聽越是瞪大眼。
“你明白了嗎?”紀雲曉一問,土行孫大大點頭,“我辦事,仙人請放心。”
“那自己小心。”得到仙人的關心,他開心一跳,人沒入土中消失。
姜尚陰鬱瞪着平坦地面,直到聞仲推他一把,“你想些什麼?”
“仙人和土行孫說了什麼?”他下意識回答,紀雲曉神秘一笑,“等土行孫盜屍回來,你就會知道了。”
“是嗎?”姜尚神情欠佳,紀雲曉安撫的拉過他,小聲道:“我可不想讓哪吒、黃飛虎空歡喜一場,有些事純屬猜測,要是錯了,我可賠不起。”
“仙人的意思是?”姜尚猛然醒悟,“天祥他——”
“噓,不能說。”紀雲曉急搖頭,“不是跟你說不確定。”
“什麼不確定?”旁聽的黃飛虎和哪吒已貼在二人身旁,姜尚趕緊擺出架子,“沒事,等土行孫回來,你們自然可以知道。”
此話一出,二道怨恨眼神直盯着他,可姜尚才不吃這套;望着他們三人在那拉拉扯扯,瞪來瞪去,聞仲與紀雲曉相視一笑。
由土行孫遁向青龍關開始,時間漫漫過去,他穿過城牆,先到地牢向被擒的太鸞、天祿說明不久后將取關之事。
三人再談了幾句,土行孫繼續搜尋天祥的下落,就在一處院落圍牆上,看見了被吊在樹間的屍體。
他悄悄爬上樹,割斷了吊屍的繩子,雙手再一抱,便夾着天祥的軀體落向地面,原該撞出一聲巨響,偏他土遁術確是高竿。
一人一屍腳落到地面,隨及沒入土中,恍似落入水裏還未驚起半點水花。
再過了一刻鐘,土行孫抱着天祥屍體躍出地面,營帳內人人緊盯着他,紀雲曉卻排開眾人向他招手,“確認過了?”
“天祥的屍體異樣沉重,而且皮質厚實。”土行孫邊答邊將屍體放到床上。
黃飛虎、哪吒全滿頰是淚的看着躺於床上,一臉灰白的天祥,聞仲與姜尚分別撐在兩人身後,怕他們一時支撐不住。
“天祥……”黃飛虎甩開聞仲上前,人走了幾步就跪到床旁。
哪吒遲疑了下,方想邁開步伐,紀雲曉搶先走到床畔落坐,他撫摸着天祥的臉頰、胸口,手更來到天祥腰間。
“仙人?”黃飛虎驚呼一聲,紀雲曉雙手向上一扯,天祥的‘皮’往上扯下,說那是皮的確不為過,雖然躺在床上的他仍有人皮。
頃刻間,一雙雙驚疑的眼徘徊在仙人手上的皮與床上的他身上,那是?
“怎麼回事?”哪吒跳上前,撫摸床上的他,再看紀雲曉手上的‘皮’。
連聞仲、姜尚與土行孫都愣了,他們是大概知道天祥可能未死,但——
“這叫金蟬脫殼。”紀雲曉抖抖手上那和天祥神似的軀殼,在抖動中,它緩緩化回一隻再無呼吸的花狐貂,小白鼠的外表上突兀顯著幾個槍洞。
完全聽不懂仙人說些什麼,在場的人仍張大嘴、瞪大眼。
紀雲曉無奈的從頭說起,“天祥的性子是說一不二,他喜歡出征上陣,就沒人攔得了他,從他成功打勝第一戰開始,誰都會怕終有一天,他會戰死沙場,在收伏花狐貂之後,為了今天,我將花狐貂改造成可以成為護甲的模式,就如同一個厚重的軀殼,只要沒被砍首,這個軀殼就會穩穩護住藏於其中的生命。”
“所以天祥還有救?”哪吒跳上跳下的歡呼,黃飛虎戰戰兢兢的伸手,探着天祥的呼吸,果然,雖是微薄可他仍然還在呼吸。
“天祥真沒死。”黃飛虎坐上床沿抱起天祥,老淚縱橫的泣不成聲。
聞仲、姜尚以及哪吒等人也帶着笑意,看着失而復得的黃飛虎狂哭。
紀雲曉一時間倒像被眾人遺忘,他也樂得偷偷打開電腦,讓天祥早些清醒。
當天祥雙眼微睜,周營里更響起巨大歡呼聲,將夜晚與營外的雨全吵得恍似白晝的鬧街。
有喜當然會有悲,天祥活過來了,可不見得哪吒會遺忘與邱引的大恨。
隔日邱引得知天祥屍首被盜,不由大驚,又聽聞關外請戰,他一再遲疑,若非陳奇自動起戰,他大概會一直拖延下去。
關卡一開,陳奇帶着三千飛虎兵出營,哪吒衝著邱引而來,見了陳奇出戰,不屑的避到一旁,土行孫剛好填了空隙。
二人會師之後,因土行孫身材矮小又到處亂竄,陳奇坐在火眼金睛獸上,對二人間的高度差,他根本施展不開。
發現無法勝他,陳奇張嘴一聲“哼”,噴出黃氣,土行孫應聲栽倒。
飛虎兵連忙上前拿他,鄧蟬玉五光石瞬間打去,陳奇拍騎擋在飛虎兵前,在望見五彩光芒后,打得他唇綻齒落。
直到背後飛虎兵帶着土行孫退回營中,陳奇方捂嘴退走,可鄧蟬玉又投一石,打得他后護心鏡粉碎當場。
陳奇狼狽回關,向邱引怒道:“為擒這小子,不防被人打了二石。”
“那就將他斬了,算給你賠傷吧!”邱引命武士將土行孫推出斬首。
土行孫被押出了營,按跪在地,他身子一扭,武士連影都沒瞧見,他已遁回周營,一聽回報,邱引猜知定是他入關盜屍。
“可惡啊,竟敢偷走我重要的護身符。”邱引拍桌起身,陳奇還以為他要出戰,誰知他接着道:“待明日再與他們見真章,掛免戰牌。”
一時間,眾人的眼光帶着寒意,邱引強裝無事的縮回自家宅中。
陳奇搖首嘆氣,認定青龍關再無未來可言,今日也只好修身養傷。
到隔日,鄭倫指明要戰陳奇,誰叫昨日見他派頭竟與自己並無二致,這下子怎吞得下悶氣,哪吒也不與他爭的讓賢。
戰鼓連綿不停,陳奇再次領兵出戰,可前方的他……
那是一樣的打扮,一樣的兵器,一樣的座騎,更是一樣的飛虎兵。
“你這小子為何與我穿得一致?”鄭倫已憋了一天,定要問個清楚。
陳奇更是忿怒,“明明是你學我,還敢來問我為何與你穿得一致?”
“好啊,做賊的喊抓賊,要不給你點教訓哪成?”鄭倫一拍火眼金睛獸,手拿盪魔杵,往前殺去,陳奇也是同樣動作的攻上前。
彷彿是鏡子內外般的情景,唯一差異在他們的容貌不同。
二方人馬呆愣瞧着主將在場中砍來殺去,一個恍神,他們甚至分不出對方,實在是太像了,連那說話的舉動都有些相似。
“簡直就是雙生兄弟嘛!”不知誰說了一句,旁觀者全心有戚戚焉的頷首。
場內二根盪魔杵打的不夠,他們各拔出用來備份的武器,一時間四根盪魔杵你來我往,就是分不出勝負。
又想及對方與自己的外表相似,說不定法術亦會相近,陳奇與鄭倫忙着向前施術,一個張嘴‘哈’了聲,另一個鼻子‘哼’了聲。
黃光由口中向前竄出,白光由鼻中噴出,哼哈二將各顯神通,雙雙跌了個倒栽蔥,雙方飛虎兵顧不得拿人,全搶回自己主將要緊。
面對鬧劇一場,不管是青龍關又或是周營所屬將領,全忍不住笑彎了腰。
待二人神智一醒,又是提杵、上金睛獸,往戰場一趕,二人講定不用法術,各憑武術相鬥,廝殺了整整一天,也未分勝負。
陳奇回關后,與邱引商量,既然他不想出戰,何不修書送往朝歌求救?
鄭倫回營,也與黃飛虎商議取關,姜尚還未開口,哪吒搶先一句。
“不如乘其夜間不備,我由空中入關,斬關落鎖放兵卒進關,再由土行孫鑽地入關,放出太鸞與天祿,作為內應。”
“好方法!”黃飛虎一點頭,姜尚往旁一瞪,“搶我的話說。”
“唉呀,有啥好氣,還不都是你從前教我的?”哪吒反瞪他,紀雲曉忙着勸和,“反正有了主意,去做才是正事。”
他一開口,二人不敢廢話,回身與黃飛虎商量起取關陣容。
日落之後,更過了一更時分,土行孫先從地下來到監牢,暗暗為二將開了枷鎖。
二更時,哪吒足蹬風火輪進關,金磚一打下,打散門軍更撞破城門。
周軍一聲吶喊,殺入城中,恰好土行孫、黃天祿與太鸞由裏面殺出。
邱引尚未睡死,一聽喊殺聲,忙上馬出府欲逃出關,火光燒裂聲中,黃飛虎迎面殺來,哪吒、鄧秀、趙升、孫焰紅一擁而上。
被他們齊困於中心,邱引手忙腳亂,哪吒更狠笑怒罵,“你敢用天祥當盾牌,還敢對天祥下殺手,你今日是絕沒好下場。”
“沒錯,像你如此卑鄙之人,根本不配當武官。”土行孫由地底竄出,一棒子打的馬跪落地面,更以棍磕上邱引頭顱。
他仰身倒向後方,哪吒火尖槍一刺,透過他肩頭,讓他無法落地。
“當日你怎對天祥,今日我就怎麼對你。”哪吒將他身體向上一拋,火尖槍飛快往前連刺,數聲哀嚎中,猛然有人往這一撲一撞。
哪吒不防有人暗算,被人撞到一旁,邱引落下地,趕緊施展土遁逃開,至於撞倒哪吒的陳奇,卻被他以乾坤圈打飛一旁,黃飛虎更舉槍一刺。
一縷魂魄沖往天際,被封神台吸去,此戰等到天明后,姜尚悠閑的派將守關,再與眾人一道趕回汜水關。
汜水關前,三路兵馬再次會師,姜尚終說明先分取二關的原因。
“先取二關,是為了防止敵軍將來切斷我軍糧道。”這樣的理由確實不錯,不少人佩服的贊一聲,“元帥妙算。”
可被人稱讚的姜尚一泛起邪笑,不少人全覺得背脊發涼。
等攻取佳夢關與青龍關的二隊人馬封過賞,看着少了鄧九公的鄧家軍,土行孫與鄧蟬玉仍感到心酸,姜尚也覺得遺憾。
乾脆下令諸將歇息一日,也算是給鄧蟬玉療傷止痛的時間。
當眾將散去,姜尚派了辛甲到汜水關下戰書,一打算喘息休息,就見天祥在遠處跑給哪吒追,自從他死而復生,黃家軍恐怕再也不會讓他上陣。
尤其是疼他入骨的哪吒,被他嚇過一次后,每見他持刀拿槍的,就少不了幾句打罵,黃飛虎聽說更因此請命要將四子派遣一人退回西岐。
誰叫身在戰場,何時會死沒人能確定,姜尚心知他真被嚇怕了,只得批准,可能今日下午,黃飛虎就會派遣天爵回西岐了吧?
趙公明回報說韓榮被大軍嚇怕,幾天來沒出過城、喊過戰,至於聞仲這幾日竟有些恍神,像知道某些內幕卻不便說明。
楊戩、韋護和金吒、木吒、殷洪、殷郊他們,身在戰場可是心還是向著修道,沒派他們出戰的日子,聽說他們組織了一個修練會,潛心修行。
鄭倫自從死了個陳奇之後,沒了打鬥對象,鎮日與南宮适、辛家兄弟、姬旦以及黃家軍的眾將,展開頗為詭異的對戰。
除此之外,他們越打越有興緻,聽說更有了什麼雙打、三打制度?
再說回洪錦、龍吉公主與鄧蟬玉、土行孫這二對夫妻,平時練練法寶、鬥鬥武術就算了,有時更順便甜蜜上演夫妻恩愛場面,惹得一堆人送上白眼。
姜尚一面想着軍隊裏他們的事,一面走向仙人營帳中,掀開營帳進入,他正坐在床上,雙手疾敲,仿似正盤算某事。
“仙人?”他喊了一聲,紀雲曉停了半晌,“是你啊,有事嗎?”
“你知道聞仲最近怎了?”他大剌剌坐上床,紀雲曉將螢幕轉向他,“我知道你會來問,諾,眼前這個就是了。”
“他好像很眼熟?”姜尚總覺得見過他,紀雲曉笑了一聲,“人稱匕首將軍,黃飛虎闖五關時,你曾見過的那個余化啊!”
“對欸,真是他。”姜尚現才想到,“聞仲為了他而魂不守舍?”
不會吧?看來這余化不過是普通修練士,當年不是聽說他出身蓬萊島,是一氣仙的徒弟,又與聞仲何干?
“他是與聞仲無關。”紀雲曉再按個鍵,余化身旁冒出另一個人,“這蓬萊島一氣仙不是誰,就是聞仲師弟,同由金靈聖母教出的徒弟、余元。”
“聞仲師弟?”姜尚愣了,想不到聞仲那種人真有師父、師弟的?
“很驚人吧!傳說擁有最強太師之名的聞仲,居然也有師父。”紀雲曉其實也被嚇到,他還以為聞仲之所以強,就強在他的獨一無二。
沒想到他縱使是獨一無二,亦是被人調教出來的,這樣想想還真恐怖。
“不曉得聞仲的師弟強不強?”姜尚最在乎這個,紀雲曉的設定里是有這項,不過,“當徒弟出馬失利后,會換師父出場喔!”
換師父?姜尚愣了一下,“仙人意思是,聞仲的師父?”
“對,聞仲正是因此心情欠佳,好不容易逃離死劫,哪堪負起與師父刀刃相向的痛苦,他的堅強也許一樣有脆弱的時候。”
紀雲曉的話,姜尚也同意,畢竟那個關了自己幾天的他,要說對這事不在意,簡直是絕不可能的。
正當二人思考着如何面對余化,有人掀開營帳進入,姜尚與紀雲曉望回首,聞仲面無表情走入。
昔時籠罩他一身的強硬氣勢,如今再不復見,那淡然模樣,令姜尚偷偷覷了眼身旁仙人,而他拍着還算寬的床,“不反對的話,我們聊聊。”
“仙人。”聞仲驟然止步,他想了幾天,還是決定要說。
可要說不見得能馬上說出口,他默默站在那,直到姜尚為他打破沉思,“是不是要說你師弟、師父,又或你師弟徒兒的事?”
“仙人說的?”聞仲不否認,紀雲曉點頭,“你一定想通了某些事。”
他總算出太多事,聞仲漠然闔眼,腳步再往前邁,到他身旁坐下。
翌日,雙方炮聲齊響,陣容一一擺開,二軍主將陣前答話。
照例又是唇槍舌劍一番后,商軍先行王虎縱馬搶出,周軍則是由哪吒出手。
尋常將領根本不敵火尖槍的攻勢,沒多久就讓哪吒將人挑倒在地,魏賁見哪吒又立了功,戰馬一磕直接攻向韓榮。
韓榮即時取戟與他對戰,可面對前方大軍連綿如海,心中早就慌亂,又發現姜尚指揮大軍殺來。
無心戀戰下,韓榮命人鳴金收兵,大敗回關中,高掛免戰牌。
一面派人往朝歌告急,一面設計守關,此刻離開汜水關許久的匕首將軍余化,終回到關中。
韓榮喜見愛將回歸,趕緊說明目前形勢,再問過余化這段日子來的下落,原來他被哪吒打傷后,回到了蓬萊島練成一件法寶,圖謀復仇。
余化此話正中韓榮心意,吩咐設宴款待。到了明日,韓榮一早讓余化出營喊戰,對手指定是當日讓他吃憋的哪吒!
乍聽余化二字,哪吒陷入思考,“這名字好像很耳熟。”
“和你一樣。”紀雲曉笑看姜尚,他搔頭苦笑,“拜託,黃飛虎反五關是多久前的事,誰記得那麼多。”
“反五關?”哪吒想起來了,“余化就是那個死貪財鬼的屬下。”
那時收了黃滾金銀珠寶,又關了天祥他們的貪財鬼韓榮的第一號走狗。
見他想起自己,余化連連狠笑,“既想起我,我今日一定要報當日之仇。”
“所謂報仇都是不會成功的。”哪吒自恃法寶人身份,一蹬風火輪向前,余化亦不陪他廢話,一拍金睛獸往前直趕。
火尖槍對上戮魂幡,哪吒輕輕鬆鬆佔了上風,可余化驟然取刀往前一放,哪吒不曾防備,中了一刀敗回營中。
哪吒一栽下輪,渾身打顫無法作聲,天祥心急迎上前,他卻漸無意識。
“何種法寶?”姜尚看向趙公明,他搖首以對,“應是新煉出的,我沒資料。”
“那是化血刀,僅要見血立時會死,哪吒幸虧是蓮花化身,還能活命。”聞仲有氣無力開口,姜尚略為沉吟。
陣前,首得一勝的余化繼續囂張,“哪吒既敗,還有能人出戰嗎?”
“雷震子,你小心的去。”姜尚刻意叮嚀,雷震子幻出雙翼飛向戰場。
“受我一棍。”他一飛到余化上方,手上金棍如山崩般接連打下。
余化一避再避無法還手,乾脆祭起化血刀,再傷雷震子一翅。
“啊——”驚呼聲中,雷震子摔回陣中,躺倒不起。
眾人呆愣眨眼,一時無人有話可說,紀雲曉補上說明,“雷震子的肉翅是由仙杏所化,不致於喪命,不過化血刀挺是難破,得等楊戩回來。”
忘了說明,楊戩前些日子抽籤,抽到回西岐運糧,昨天乾脆與天爵一道起行,等他運糧回來尚有半月時間,可話出自紀雲曉,沒人敢反駁。
姜尚吩咐掛上免戰牌,將雷震子與哪吒排放在乾淨舒適的營帳,等候楊戩回來,更派人轉往干元山金光洞通報太乙真人。
為防敵方劫營,周營難得展開戒備,夜深人靜時除了巡夜人外,營區靜悄悄的恍似毫如人煙。
“太靜了!”紀雲曉、趙公明在各自營帳中抬首,真是太靜了,這個營區怎會靜到能聽見蟲鳴?巡營軍士的腳步聲與報更聲到哪去了?
疑惑掀開營帳,窸窣聲中,他們望見彼此,除二人外前方還有個聞仲。
他正失神的坐在那,仰頭觀看天上繁星,在他身旁那飄動的白煙,似乎正是營區變得靜默的原因。
‘喂,喂,你老看着上頭那堆東西,能吃嗎?’忘很煞風景的開口。
聞仲笑了,“是不能吃,觀星是用來平靜心情的,你的想法很有趣。”
‘是嗎?我的想法有趣啊!’忘笑嘻嘻的在空中翻滾,看來天真的臉上驟然浮現一抹險惡,‘如果姜尚打倒了余化,余元與你師父就出師有名啦,這樣一來你勢必得對上你的師門,你真不會棄周嗎?’
散漫的神智一凜,聞仲看向他,“我不會棄周,可也不想對上師門。”
‘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要殺人,還不允許別人報仇啊?’忘不滿的轉圈圈再轉圈圈,臉倏然貼到聞仲眼前。
忍住想推開他的**,聞仲向後仰身,“你巴不得天下大亂嗎?”
‘我是巴不得你們這些虛偽的人通通死掉。’忘冷哼,‘老愛在人前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其實心底還不是早打好主意了。’
“你知道我想些什麼?”聞仲一改沉鬱,現出絕邪笑容。
忘不悅的嘟嘴,腳向下一踢飄向後方,頭往下一晃,又是頭下腳上的姿勢。
他不開口,聞仲也直直盯他不放,就見那雙紅痕中的黑瞳閃過一絲憎恨。
‘為了朋友就能捨棄師門嗎?她養你、育你、教你,會比不過一個和你走過漫長歲月與爭鬥,更曾是敵人的黃飛虎?’
他尖銳的嗓音彷彿會刺痛人心,聞仲的心激跳着,可表情變都不變。
“你說的沒錯,在誰比誰重要的部份上,我哪方都不能選,可為黃飛虎活的原因,是因為他曾為了救我一命,連他的命都不要了。”
聞仲陷入回憶,天神火柱的時候,沒他一句陪他死,他不會選擇活着。
就算是對不起師門吧!姜尚也幫他瞧過了,師父與師弟都在封神榜上,殺了他們也不會使他永遠錯失道歉的機會。
終會有那麼一天,他們全會在封神榜中會面,不一樣的僅是時間前後罷了。
‘你很認定你的想法?’忘不滿咆哮,‘若你不再苦惱,又何必裝出那副死樣子,想騙誰的同情?聞仲,最強太師之名,你根本擔不起。’
“那你呢?”聞仲冷冷瞟去一眼,“傷害別人、攻擊別人真很有趣?”
忘瞬間語塞,誰叫聞仲的表情看來,像是想把他剁掉的樣子,他比趙公明又或那自稱仙人的他都還恐怖,‘你的執着沒人能改變。’
“人要活下去,本就要為自己選定目標,縱使將來會後悔,會痛苦,一樣要按目標走下去,因為那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聞仲起身拍散沾上的塵土,仰天看着仍未散的群星,“你選擇了以恨渡日,也沒啥不好,不過要恨就要恨到底,半調子的程度僅會更可笑。”
‘你說什麼?誰是半調子?’忘旋身大吼,前方聞仲擺擺手直走而去。
他走得瀟洒倒讓忘氣得發狂,‘可惡、可惡,什麼叫半調子?’
他可是天地間最出色的怨靈,沒人可以比他恨得多、怨得深,偏那可惡的聞仲,居然把他當成尋常角色看待,他氣啊!
‘該死的聞仲,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忘失聲大吼,喘氣的在空中躺平,真氣死他了,從他成形以來,遇到的每個人都很莫名奇妙。
但是,有一個人在他眼中是特殊的,申公豹,一個為了值得的人,甘願背負罵名而死的傢伙,他與他同是被人排擠的異類。
他有可以犧牲的原因與價值,那自己呢?忘失意垂首,再抬首驚見*着營帳,默不出聲的他們,‘趙公明?你?’
“我有話跟你說。”趙公明搶先一步,忘積極避開,‘我不想跟你說。’
“那跟我說行嗎?”紀雲曉也往前攔,他仍是東躲西閃,‘我誰都不想理。’
“那就可以傷害聞仲嗎?”紀雲曉往前一抓,白煙的他第一次被人擄獲。
心驚的看回他,忘開始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要我放開你可以,你要傷害人也能衝著我來,求你不要再替真正失意的人,添上心煩與傷口。”紀雲曉首次在封神世界向人示弱。
趙公明驚愕瞧他,他僅認真盯着忘,忘更無法置信的瞪他。
那雙驚慌的眼,不知何時浮起了嘲諷與笑意,‘哇哈哈,你居然為了個聞仲求人,你不是無所不能的仙人嗎?’
“我從不曾說過,我是無所不能。”紀雲曉將手一放,忘飄向空中。
‘笑死人了,笑死人了,堂堂的仙人向個怨靈、魔物低首,看來你根本一點都不偉大嘛!而且你的請求聽起來更讓人不滿。’
忘旋身瞪他,一身白煙染上黑幕,二雙紅痕里的黑瞳突兀在空中放大。
‘假仁假義了不起嗎?明明是你逼得他妥協,還用這爛理由試圖安慰你的無能為力?可笑死了,你們大人全是謊言連篇。’
紀雲曉愣愣聽着指責,心慌意亂下更是動彈不得,趙公明將他拉到身後,替他瞪着空中的他,“那你就了不起嗎?”
‘什麼?你敢質疑我?’忘甩首爆出怨念,天上雷聲隆隆襯出他的陰邪。
趙公明不屑冷笑,“傷人真了不起嗎?每個人都會傷人,那是防備自己受傷的本能罷了,可會救人、幫人的有多少?”
西岐是個好地方,有姜尚、有仙人,有一堆被教壞的將領與道士,人人都有‘天塌下來有別人擔’的天真想法,他們的日子是輕鬆、快樂的。
沒必要將自己逼到極限,你有朋友和仙人可以信任。
這種生活過起來多過癮,不曾和他們生活過的人不會懂,為何西岐可以勸回與勸動那麼多人,不過就是因為,他們從不為自己設限,也不會一味的推擠他人,沒有明顯的上下關係,你可以任意做你想做的事。
“姜尚性情是怪,一下好、一下壞,可他絕不會讓屬下感到不安;仙人像是命令大家,可出事時,他比誰都早反應,比誰都能做的多;聞仲的軍事能力,與堅毅的心情是讓人能信任的,他們都在為別人做事,你呢?”
趙公明吸氣,緩緩呼出,“你呢?你除了傷人,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趙公明!’忘掩耳大吼,他才不想聽他們的辯解,身一轉向地底飄入。
見他痛苦逃走,趙公明回身望他,“我沒說錯的,對嗎?”
“辛苦你了,謝謝。”紀雲曉天真笑着,趙公明倒覺得有價值。
不管是西岐或周,仙人永遠是他們最後的依*,於是他不能讓人傷他。
忘的消失,讓軍營再次活了起來,一聽巡夜人的接近,他們快步跑回營帳,打更聲隨後傳來,就是熱鬧的夜才會讓人感到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