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誰該犧牲

正文 第五章 誰該犧牲

寬敞無垠的綠地,微涼的風襲卷草原。

一群四散的綿羊,悠悠蕩蕩的吃着草,它們的主人,正閑著無事的躺在樹下。

好靜的一刻,天與地同靜的此時,讓他有點昏昏欲睡。

每天趕羊外出的生活,是一種常態的同時,更是他的一份私心。

二十年前,在這初見仙人的那一刻起,他有點想當個雲遊四海的仙人。

拋開凡間一切世俗之所見,也拋開束縛於身的那些牽絆,可惜,數千個日子飛快的逝去,他一直不曾等到他。

本想就這樣放棄成仙的念頭,可是,數日前最後一次等待時,偏偏又讓他見到了他。

二十年的空白,他們之間卻不生疏。

但,見到他的瞬間,自己為之愕然,因為二十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而這就是仙人與凡人之間的差別嗎?

「仙人與凡人的差別——」不自覺說出口的話,讓呂望斂眉一嘆。

翻身坐起,撐額看着前方的羊,呂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麼。

再見他一面嗎?還是……

「呂望!」一聲呼喚,響自天邊。

應聲抬首的瞬間,呂望重心不穩的向後一倒,躺於草地的姿勢有點滑稽。

順風飄下,紀雲曉站在樹旁,垂首看着倒在地上的他。

本來有許多話想說出口,卻在見到他時,紀雲曉才發現,他、什麼都不能說。

按照書中所記,四年後,呂望是一定要上昆崙山學道的。因為他、他是未來的姜太公,於是,這就是元始天尊口中,所謂不能違背的天命嗎?

疑問的看着仙人臉上的苦澀,呂望起身,「仙人,你怎麼了?」

為什麼臉色會這麼差,仙人不該都是無憂無慮的嗎?

心裏泛著愁苦,紀雲曉連退了數步,看着呂望的眼中,有着無可奈何的悲傷。

如果他不上山,那、封神計劃就不能實現,可是,他的人生……

「仙人?」追着他的步伐,呂望的神情滿是問號。

「呂望,你真那麼想成仙嗎?」問話的語氣中,有着偌大的遺憾。

成仙之前所需付出的代價,他明白嗎?

完全不懂仙人眼中的悲涼,呂望深吸口氣,“成仙是一種希望,卻不是人生中的全部。」

「那、你會願意為了成仙二字,放棄一切嗎?」這就是動機問題吧?

「為了成仙?放棄一切?」呂望突然一笑,接着很認真的搖頭,[那不是人生中的全部,我不想放棄一切!」

「你要記得你說過的這句話……」紀雲曉恢復平時的神色,又是悠悠的一笑。

「仙人?」疑惑的挑眉回問,呂望不明白為什麼要他記住這句話。

「知道天命的人,永遠走不出天命,呂望,你要記得自己的目標!」當元始天尊決定要給他一個動機后,自己所能為呂望做的不是幫他逃開這項天命,他只能幫他,守住自己的認知與決定。

雖然不是完全懂,可是對於仙人的話,呂望很認真的點頭。

「好,我會記得我的目標!」又是開朗的笑顏,呂望整個人像是融合於天地之間。

他的溫和天真與直率,就是他最大的武器,只是,這也是悲劇會發生的原因。

紀雲曉彷佛已經看見,為了引發呂望的動機,昆崙山將會做出的事,而在這些事情之中,呂望還能守住那句承諾嗎?

為了成仙的**,也是為了自由的渴望,呂望其必須放棄那麼多的羈絆嗎?

發覺自己雖然知道事情所有的發展,卻也受限在天命之中,紀雲曉不僅自己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看所有事物按照天命一一發生嗎?

沉寂的風,暗暗籠罩着大地,倏然昏暗的景色,像在透露著一場將出的悲劇。

處於這樣的場景之中,呂望僅是靜靜的看着沉默的他。

遠遠看着風暴,卷襲天上雲彩,陰暗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下。

「不論是誰,都受限在天地之中——」老子橫躺於青牛背上,眼中閃著遺憾。

「沒有仙人能逃開命運,因為仙人早已認為,自己已掌握天命!」

「就因為自我的認知,於是不知不覺中,人就照着所知的天命去做。」

「只是真要屈服在上天的安排里嗎?」

“人真的沒有自主的權利嗎?又或所謂的自主,不過是掌握在另一個人的手中?」

「真正的天命是什麼?真正的自主是什麼?所有的一切,對世人而言,又是什麼?」

「天劫,一段橫跨歷史的存在,誰在天劫之中,而誰又不在?」

一連串的問號,老子對著天問,他並沒有奢望會得到回答,他不過就是問出疑問。

為了天劫的出現,他們必須應運下凡,而天劫是什麼?

是操縱地上萬物,天上氣候的自然嗎?

又或、所謂的自然,就是人們口中的命運呢?仙人依舊和凡人一樣,得受限在自然或命運之中嗎?

如果凡人仙人一致,那成仙二字,豈不多此一舉?

無名的山中,位於森林中心的湖泊。

森然翠綠的一株大樹上,雙手緊握著弓箭,申公豹靜靜伏在樹梢。

一隻雪白的雁子,輕輕的由空中滑過,緩緩降落在湖泊中心的小沙丘。

低頭喝水的姿態是一種唯美的畫面,只可惜對他而言,卻只是一種為了生存而必須去做的行為……

慢慢拉弓的手,瞄準了眼前的雁,寧靜時刻中滿是肅殺。

彷佛感覺到不安的氣氛,白雁抬起了頭,警惕的望着四周。

就在白雁欲拍翅離去的時刻,申公豹手略略抬高后,箭已放出。

聽到了箭的破空聲,白雁馬上振翅起飛,只可惜這一飛,剛好順了申公豹的心,箭穿過白雁的翅膀后,又向前飛掠了好一段距離,才墜落在湖泊的另一端岸邊。

如此的射箭能力,這般的狩獵資質,申公豹的確是這一帶最好的獵手。

隨風下降的紀雲曉,就停留在白雁的前方,而他的眼卻停留在依舊不動的申公豹上。

——既然獵到了獵物,又為何不動呢?

疑惑在心中蔓延,但下一刻,紀雲曉才明白,申公豹的心有多深沉。

一頭巨大的虎,在血腥味中,慢慢由森林中步出。

咆哮的聲響中,它低頭嗅聞著四周,確定沒有生人的氣味后,才開始接近受傷的白雁。

白雁看着老虎的逼近,死命的拍著受傷的翅膀,可惜不論它如何努力,卻再也飛不上天,只能無力的在地上團團打轉。

看着白雁拖出的血痕,老虎舔著自己的嘴,向前數步、低頭張口,欲咬上

白雁的那一刻,又是一箭聲響。

「吼——」受傷的劇痛,老虎翻倒一旁,而血靜靜淌出。

像是一段無聲的默劇,一切場景都在靜默中翻動。

當老虎倒地的一刻,紀雲繞本以為,這一次申公豹總該動了,卻沒想到,他依舊保持原姿勢,像是在等待着下一個獵物!

為了生存,自小父母雙亡的申公豹,只能選擇當一個獵人的副手,負責許多別人都不想做的工作,好不容易,當他可以自力更生后的此刻,他比誰都能忍。

除了能忍之外,他也比誰都絕情,畢竟世上沒有人給予他溫暖,那他又何須管他人的死活,他除了自己外,一無所有!

靜的好像沒有人的湖畔,唯一有着的,是兩具漫着血腥味的動物屍體。

處在這樣的環境中,紀雲曉漸漸有的、是心寒。畢竟,申公豹居然可以這樣動都不動的,在樹上一伏就是一個時辰。

這麼久的時間中,他就像是與樹同化了一般,緩緩的成為天地間的一部份,再也不顯眼、特殊,彷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這樣的他,這樣的能力,怎麼看都不平凡!

這是所有觀者的感想,除了最先到的紀雲曉外,在昆崙山玉虛宮中……

“這是大家評比的目標之一,他的名字是申公豹,個性絕情冷漠,最重視的人是他自己,因為由出生到他成長后的此刻,從沒有人無端對他伸出援手,而恥笑怒罵的情形卻不少,於是他雖然資質高超,卻因為欠缺人性,一直不能順利經由管道上山。」指着法寶——因果鏡上的畫面,太乙真人向前方的同道報告。

報告完后,太乙真人交出發言權、落坐。

點了點頭,普賢真人首先發表意見,「對於生物氣息上,申公豹所掌握的已經非常不尋常,放任有這種能力的他在凡間,有可能會對封神計劃造成不當的影響,於是我並不反對給他一些指點后,收他上山。」

「可是,他的個性太過偏激,萬一學道之後,一無所改的話——」個性較為謹慎的燃燈道人微微搖首。

對於燃燈的話,位列其中的其他仙人,有不少人同意,卻也有人反駁。

「話雖這麼說,可是不給他機會,又何知結果呢?」黃龍真人捻須開口。

衢留孫點點頭,又接着道:「申公豹縱使現在沒有仁愛之心,可是,如果經過渡化,也難保他不會改,既是如此,給他一個機會,該無妨吧!」

聽著辯駁的理由,雲中子倒不這麼想,「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你的話是沒錯,不過……此時正當用人之際,如果不選擇一個能用的目標,難不成,就一直在這個步驟上拖下去嗎?」廣成子本不想開口,不過,這個會議到底能不能有個結果啊?

面對開始發飆的與會人士,太乙真人再次站了起身,「除了這個申公豹外,這次的評比,尚有另外一位-—」

「啊!還有,怎麼不早說?」度厄真人本還在煩惱要加入那一邊,現在終於有第三個選擇。

面無表情的看着發牢騷的度厄真人一眼后,太乙具人轉身,將‘天時策’調整到呂望的那一頁,放上了‘因果鏡’。

藍天綠地的場景中,有着一大群白色的綿羊。

天空中看似悠閑的白雲,伴着地面上微吹的涼風,這個場景一看就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溫和的笑着臉,呂望走在羊群之中,細細察看着羊群的健康狀況。

「嗯!很好,今年的羊毛應該可以賣到不少的價錢。」拍著身旁的綿羊,呂望心滿意足的繼續前行。

直到他勘察完所有的羊后,他才開懷的在大樹底下落坐。

“又是一個好天氣!」伸著懶腰,靜靜的看着天空,刺眼的日光下,微眯着眼的他,看來有點懶洋洋的感覺。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此時,突然一陣騷動產生,除卻羊群的叫聲外,尚有着的是……

「嗚-—」拉長音的叫聲中,從跑開的白色羊群里,出現了一頭烏黑而又

猙獰的——狼。

看着狼的出現,羊群全部怪異的採取同一個舉動,就是衝到呂望身旁。

望着騷動的羊兒們,目望依舊坐在原位,動都不動。

不明白眼前的人類,怎麼可以不驚不懼,黑狼不解的低頭咆哮著。

「嗚!嗚——」一步一叫聲,卻在往前兩步后,黑狼自己停止了步伐。

因為不管它採取怎樣的行動,那個人類卻只是笑着臉,淡淡的看着自己,彷佛在等待它的上前。

「嗚!」揚著爪牙,咧嘴號叫,黑狼拚命的裝出凶態。

只可惜,呂望卻依舊不為所動。

「乖乖的去吧!不要鬧了!」輕輕開口說著撫慰的話,呂望似乎沒想過,自己也有可能是它的糧食。

太過平靜的神情與話語,讓黑狼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像有陷阱的樣子!

最後用這一句話說服了自己,黑狼終於轉身離去。

而直到黑狼離去前,呂望都沒動過,也沒變過臉上的笑容。

就像這一切,平常的有如到隔壁鄰居喝個茶一般。

「好啦!沒事了,乖乖回去吃草吧!」呂望伸手拍著最*近自己的羊兒。

而聽着他的話,羊群全都舉步,走回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望着羊兒們的離去,呂望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后,就倚著樹榦,打起了盹。

看完了呂望的部份,所有與會的仙人們,全部揚起了會心的一笑,不過在笑容里,卻又隱隱蹙起眉頭。

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仙人的注意后,太乙真人的臉色異常嚴肅。

「相信各位都看到了,和申公豹一樣,這位呂望也有着異常的資質,只不過,和申公豹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一直不能上山的原因,就因為——」

「他、沒有動機!」在太乙真人的拉長音中,所有人一致性給予了答案。

這比申公豹的還嚴重,沒有仁愛之心,他們可以給予感化,渡他上山,那、

沒有動機的呂望呢?

難不成真要製造一個機會給他嗎?

可是,這樣淡薄的性情,將一切事物都能以平常心對待的他,到底該給他一個怎樣的動機?

“如果能讓他上山,最適合這次的任務,可是——」赤精子不忍說下去。

玉鼎真人嘆了口氣后,接下赤精子未完的話,「給他的動機,一定要嚴重到侵害了他的人生,不然,這體溫和的他,是絕不可能改變自己的處事態度。」

而這,就是他們不忍的原因。

身為神仙,難道就可以任意毀去一個人的一生嗎?

他們可以嗎?

比起申公豹,呂望的溫和與包容,都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這樣的話,他們就必須犧牲掉呂望本來可能有的幸福人生,這……

「我們能這麼做嗎?」度厄真人的臉色是灰白的,因為他很想選擇呂望,只是,他怕會對不起他。

同意的點頭,普賢真人露出了苦笑,“這麼做、違背了我們自己立志為仙的心意吧!」

誰不是想讓自己的人生回歸自我手中,才努力成為了仙人,而現在,他們居然要犧牲一個平凡人的未來好成全自己!

「已經沒有其他的人選了嗎?」燃燈道人的語氣中,有點無力。

順著燃燈的話,所有人將視線放到主席、太乙真人身上。

而面對所有人的注意,太乙真人緩緩搖首,「只選到這二個人。」

此話的意思是、他們僅能從這二人之中選擇一個,而且後果要自行負責。

對於申公豹,他們所需煩惱的,只有一個、就是必須留下絕對能制住他的方法,而呂望,他們絕對能對他推心置腹,但、卻是要犧牲呂望的人生。

「好難抉擇!」道德真君抱頭哀號。

慈航道人已經無力的托著自己的額,「我不想對不起呂望,這樣會讓我心有愧疚,可是,與其要一直防備著申公豹的話,我——」

「不用‘我’下去了!」廣成子搖了搖頭,「申公豹的心太冷,縱使我們

說感化,他的心那麼偏激,終有一天仍會走偏,這樣的話,也只有呂望才是我們的最好選擇,不過,偏偏他又……」

「又沒有那該死的動機,真是、這樣下去,我們這個會議其會開不出結果!」脾氣略微火爆的衢留孫,真的受不了了。

「這也就是我提議召開會議的原因!」太乙真人看着所有煩惱的仙人,靜靜的笑了,「所謂的仙人,本不該來干擾凡人的人生,但、因為封神計劃是為了天劫,本就是為凡人而成,如此一來,犧牲是在所難免。」

“唯一的重點是、該犧牲誰是吧?」黃龍真人雙手撐頰,口吻非常不滿。

原本對於申公豹,說到改變他的人生,所有人都不太有所感覺,直到呂望他們才真的正視到會議召開的原因。

改變凡人的人生,本就不是他們所該為的,不過,現在呢?

卻是為了改變誰的,而召開會議,仙界具有這麼**了嗎?

為了自己一己之私,連凡人都要染指?

旁聽著崑崙十二仙的對話,看着他們的苦惱,紀雲曉卻露出了笑容。

畢竟,即使是時勢所逼,他們也沒有一意孤行。

對於不該插手的事,事到須為時,他們也一樣有所煩惱。

這樣的他們,比起一開始就私下決定的元始天尊而言,更讓紀雲曉認同。

不過,仙人改變凡人人生的事情,是一定會發生的,而且,會同時發生在兩個人身上!

封神的故事裏,最後呂望和申公豹都會成為元始天尊的弟子。

而且申公豹一定會和呂望作對,這、算是天機嗎?

亦或者,建造了封神世界的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幕後黑手?

黑暗籠罩着大地,又是一個夜裏。

好寧靜的城郊,好一個荒蕪的田地,老子停下青牛後,就一直坐在這片田地中。

從日出到日落,更從晴天到雨夜,他已經在這坐足了一個月。

好多該思考的事,也有太多理不清的決定。

天下的事,據說是、都在仙人的掌中,運算自如。

但,真是如此嗎?

那、為了什麼,玉虛宮內,會有那麼多的仙人,為了一個區區的凡人苦惱,難道,仙人也不是萬能的嗎?

「唉!天劫!好一個天劫啊!」一個月來的唯一一句話,老子仍慨嘆的是,終於碰上了這個天劫。

天地一變后,正邪一定會有所糾紛,於是為了保住無辜的凡人,仙人非得挺身而出,應劫渡厄。

為什麼當仙人的,一定要保護凡人呢?

是誰規定了,為仙的他們,就需要承受天劫呢?

為了避免弟子們的無辜犧牲,於是就必須履行所謂的封神計劃,讓天地間從此產生出一種新的秩序,更讓凡人有所皈依。

不過,為何仙人一定要這麼做呢?

比起完全不知這回事,悠哉度日的凡人而言,仙人豈不是更沒有自由?

「仙人不可以任意的更改凡人的人生,那為何,仙人卻必須為了凡人放棄自己的人生呢?」

問著永遠都不會有解答的問題,笑了笑,老子起身,再次翻身上了青牛。

「走吧!青牛,我們還需去找一個答案呢!」

一個關係著天劫的出現,關係著仙人下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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