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一坐進頭等艙,藍赫就發現,坐在另一端靠窗位子上的那個滿臉落腮鬍傢伙有些怪怪的。
以他對中東人那種天生的敏銳度,他斷定,這傢伙絕對是恐怖分子,而且他一定有同夥在經濟艙里,他們不是要搞劫機,就是到台灣進行恐怖破壞。
而那位落腮鬍男子也不時瞄看藍赫,就像警匪片一樣,誰較沉得住氣,誰就能贏上這一局。
職業病讓藍赫即使在非任務期間,還是不得不繃緊神經,因為,任何一點閃失,都有可能危及到全世界人類的生命。
就在他專註研究那位中東男子從西裝口袋裏抽出的那枝鋼筆,是否是什麼違禁品時,一個圓圓翹翹的小屁股剛好擋住他的視線。
“先生您好,今天我們的開胃菜是頂級魚子醬,還有中式鮑魚片及法式鵝肝,主菜有炭烤沙朗牛排、北海道帝王蟹以及澳洲昆士蘭大龍蝦,不知您要選哪一樣做為你的主菜?”果然是柳澤。天啊,長得比服裝雜誌里的樣子還要帥!
花荷塘從擔任空姐以來,從沒像現在這樣介紹得如此詳細。沒辦法,碰到喜歡的偶像,那種以客為尊,永遠微笑的精神都來了!
這位空姐的臀部,正好擋住那位中東男子的半張臉,藍赫不好自己挪動身子,因為那動作會讓對方感覺被監視。
而藍赫一直盯着她圓翹的臀部,也讓花荷塘和夏靖兒都看傻了眼。
天啊,這……這眼神也太明顯了吧?就算是喜歡她,也不該表示得如此明顯吧?
“先……先生,你的主菜要點……”花荷塘不免竊喜,自己的身材能受到對方青睞,也算是一種肯定。
“龍蝦。”簡單扼要,一點也不羅嗦。
閃呀,屁股老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做什麼?!該死!那枝鋼筆他收到哪去,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好的,那麼你要的醬汁……”
“隨便。”語氣相當沒有耐性。
瞧他看她的臀部看得那麼入迷,花荷塘十分驕傲,這陣子努力打拳擊有氧和勤練階梯運動,果然沒有白費。
要是能因此而吸引到柳澤,那真是無上的光榮,如果他有追求她的意願,那更是件皆大歡喜的事。
“先生,吃這個龍蝦,最好能搭配一些白酒,我們這兒有二OO二年法國普羅尼農莊……”
“小姐!”他突然截斷她的話。
這一喊,讓她幾乎要停止呼吸,因為那雙深情款款的雙眼,正專註地盯着她看。
“什……什麼事?”該不會要向她要電話吧?
“你的屁股能不能挪開一下,別老擋在我面前。”真受不了。
轟!
“對不起、對不起……”
這話讓花荷塘與夏靖兒當場傻眼。
這……這傢伙說話也未免太……太粗魯了吧?
說她臀部會擋路,那就是指她屁股大嘍!
哼,太過分了,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講話一點水準都沒有!
匆匆把餐點擺在他面前,花荷塘臭著臉,和夏靖兒很快把餐點送到客人面前,迅速又回到空廚去。
“好歹也是個全球知名的模特兒,怎麼能對一位淑女說出這樣粗鄙的話?靖兒你說,我的屁股真的很難看嗎?”
一進到空廚,花荷塘就開始抱怨起來。
靖兒搖搖頭。“不會呀,那麼翹,哪會難看。”
“算你有眼光,我自己也認為我自己的臀部不錯看。”
“不行,我咽不下這門氣,明明每個男人看到我,十個有九個都會喜歡上我,剩下那個不會喜歡我的是Gay,要不然,不可能會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你說對不對?,”
靖兒點頭,肯定她的說法。“那你想幹嘛……”
“越挫越勇,再接再歷,國父都革命失敗那麼多次才成功,我哪能這麼輕易就屈服,至少……得跟他要到一張簽名才行!”
“才一張簽名啊?”她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麼高難度的理想。
“像這種冷麵煞星型的,能要到一張簽名就不錯了,你還想怎樣?”真是風水輪流轉,沒想到連她花荷塘也要跟個小粉絲一樣去要照片。
夏靖兒想想也對啦,至少要從簡單的做起,才能朝高難度進展啊!
半小時后,兩人又推著餐車出去收拾餐盤,越接近柳澤的座位,花荷塘心裏越緊張,畢竟從小到大,她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當寶貝疼,沒想到會有這麼不識貨的,不但沒被她的美貌迷惑,還叫她把屁股挪開!
不過,沒關係,誰教她喜歡他,還為了他特地跑去看秀。但是,如果他的臉再繼續這樣臭下去,態度再這樣“奧”下去,她很快就會夢醒心碎,然後把他的身影從她腦海中抹掉。
當收完餐盤,靖兒先離場。花荷塘深呼吸,揚起最自信的笑容,拿出準備好的紙筆,遞到藍赫面前。
“柳先生,你好,我很喜歡看你的秀,也是你最忠實的粉絲,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簽個名呢?”
以往,只要在頭等艙有什麼明星或是名人,她們都會很有禮貌地跟他們索討簽名,這些知名人物也絕大多數會滿足她們要求。
可現在……
十秒……三十秒……甚至一分鐘過去了,這傢伙還是無動於衷,冷得就像冰雕展上的冰人。
“柳先生……”
“誰告訴你我姓柳?”要搭訕也不該用這種方式。藍赫覺得現在的空姐作風越來越隨便,也越來越大膽了。
聞言,花荷塘當場僵在原地。
這傢伙要大牌會不會太超過了,不就請他簽個名,他非要這麼……機車嗎?
如果連個簡單的簽名都要不到的話,她還有臉出現在靖兒及其他同事面前嗎?
一個被大家稱為航花的女生,居然連張簽名照都要不到,那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跳機,二是從此退出航空界。
“柳先生,你的秀真的很好看,上個月我飛到紐約,還特地去看你的表演,你穿起亞曼尼最新一季的秋冬皮單,真帥!”讚美這麼多,很爽了吧,可以簽個名了吧!
藍赫越聽頭頂問號越多。這女人應該是認錯人了吧?要不然怎麼說他姓柳。
“這位小姐,我、再、說、一、遍,我不姓柳,你真的認錯人了!”他特地一個字一個字說一遍,要讓她知道,他肚子裏已經開始冒煙了。
聽完他這句擺明了就是“你再煩我,我就找座艙長來”的口氣,花荷塘知道不好再繼續“勾勾纏”下去了。
她的心,現在有如被一把鋒利的西瓜刀切成兩半,鮮血整個噴洒出來。
為了他,她還特地去他投資開的法式餐廳用過餐、買他的周邊商品,像有他肖像的馬克杯啦、T恤啦,還Download他的照片當電腦桌面,更瘋狂的是,她請朋友將他的照片送到印刷廠,用大型雷射噴墨印表機印到床單上,枕頭上、棉被上,好讓他夜夜陪她入眠,可沒想到……
嗚嗚……他竟然是這種拽到二五八萬的個性!
罷了,醒醒也好,夢醒心碎空嘆息,這種男人,不迷也罷!
“柳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宛如日本藝妓,她深深地鞠廠九十度的躬,當她頭低下去的那一刻,她告訴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天的恥辱。
就在她要離開同時,藍赫也正好站了起來,擋住她的去路。
咦?都已經道歉了,他還想幹嘛?
“柳先生,還行什麼事……”
“聽好,我姓藍,不姓柳,我再說最後一次,別再叫我柳先生了!”藍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瞪着她,她“青”着他,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陣天搖地動。
是亂流。
機長隨即廣播,只是此刻兩人一時重心不穩,雙雙跌落在地,而花荷塘好死不死,就像女摔選手爬到角柱上頭,直接往下飛撲,將對方整個壓在地上。
這一壓,兩人頸部以下的身子,全都緊緊相貼。
能這麼近距離地跟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親密接觸,她的體溫就像沸騰的開水,滾滾燒著。
那俊美無儔的臉蛋,讓她看得目眩神迷,雖然隔着制服,她一樣感受到他壯碩結實的肌肉……天啊,她不敢再往下想,因為她的臉,已經紅得跟番茄一樣了。
“小姐,亂流已經結束了吧?”
咦?底下怎麼會傳出聲音?
花荷塘趕緊把神智拉回現實。
天啊,她這個姿態是擺了多久,能看嗎?
狼狽起身,撥撥頭髮,整整衣服,再用力賠罪。
“柳先生,真……”
“我、姓、藍。”他已經回得很無力。
“藍先生,真的很抱歉。”她不停地點頭,不停地賠不是。
“小姐,要怎麼樣,才能讓你不要再繼續跟我說抱歉?”
“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請你現在就離開我的視線範圍,Understand?”
“Un……under……stand……”她回得很無力,心中的那股自信,正一點一滴流失當中。
算了,她不想要簽名了,人家既然不願承認是柳澤,那她還死皮賴臉纏著人家做什麼、要個簽名要到這種地步,也真夠丟人的了,她寧可被靖兒虧、被同事笑,也不願跟這種男人再有任何瓜葛。
直到飛機抵達台灣,她就算因工作需要,必須出現在那傢伙面前,她也不再跟他說半句話,直到在機門送走客人,她才不得不擠出職業笑容說道:“歡迎再次搭乘,祝您旅途愉快。”
而藍赫也僅僅瞄她一眼,就踏着穩健步伐走出空橋:
“你慢走,不要跌倒啊!”直到他走得快看不見人影,花荷塘才小聲念道。
一念完,她就發現左邊的耳環不見了。
一定是剛剛亂流的時候跌趴在地上掉的。
“學姊,你怎麼了?”
“等我一下,我去找我的耳環。”那可是名牌的,丟了她真的會三天吃不下飯。
她回到頭等艙,趴在地上四處搜尋,還好,找到了!
就在她要起身時,赫然發現不遠處還有一個小東西。
她走到另一頭趴下一撿,原來是枝鋼筆,她記得坐在這位置的,好像是一個中東人,把它交到物品遺失處吧!
只是,花荷塘這個小迷糊蛋一出了機場,就把這事給忘了,那枝鋼筆就這樣跟着她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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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似乎發生得太過突然!
向來活力充沛,精力旺盛的藍蜻,竟然毫無預警地被檢測出肝癌未期,此刻的他,發病迅速,面色蠟黃,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以往,他就算是有點小感冒,也不願好好休息一下,而且受到母親洗腦,說他要是不努力,所有看得到的一切,就有可能被二媽和她的兒子奪走。
深怕握在手中的權力拱手讓人,他日操夜操,終於操出病來。
雖說是肝癌導致,但大部分還是因為過勞因素,一天工作將近十八小時,假日也不得好好休息,不累出病來才怪。
如今,藍家所有的人都聚集在病楊前,看着正用氧氣管維持呼吸的藍蜻。
秦可娟哭得兩眼通紅,她的手緊緊握著親生兒子冰冷的手,淚水在她臉上從來沒有停歇過。
而站在離病床最遠的,是白美欣和藍赫這對母子。
“蜻兒……蜻兒……媽在這,媽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見?”秦可娟聲嘶力竭地喊著,無奈回應她的,只有漸漸微弱的喘息。
藍龍彪拖着老邁的身軀,來到大老婆身邊說道:“別叫了,你再怎麼叫,他也是聽不見了!”
“你講這什麼渾話,他是你兒子,是你的長子、你公司的繼承人,你一定要找出最好的醫生來把他治好,我要你把他給治好,你聽見沒有?!”她發瘋似地在他胸前又捶又鬧,發亂臉臟,看起來就像個拾荒老婦。
“我已經找了最好的醫療團隊,只可惜蜻兒在發現時已經太晚,整個癌細胞侵入肝臟,已經是回天乏術。”藍龍彪要秦可娟面對現實,蜻兒已經是病入膏盲,沒得救了。
秦可娟不聽這些,還扯開嗓門喊道:“他是因為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幫你管理公司上頭,你怎麼能說這種沒良心的話啊……”
“要是當年你能跟我一樣,堅持把赫兒留下來,由他來接管公司,你那寶貝兒子也就不會忙到‘死’了!”冷不防地,旁邊傳來白美欣的風涼話。
一旁藍赫連忙給母親一個眼色,要她別在這節骨眼火上加油了。
秦可娟神智接近崩潰,現在又聽到這種幸災樂禍的話,氣得像只發瘋的母牛,頂著利角,狠狠地朝白美欣衝過來。
“大媽,你冷靜點,這裏是醫院,你這樣大吵大鬧,是不希望大哥他好起來嗎?”他擋在母親面前,阻止這場家庭暴力。
軟弱的父親始終站在一旁,這也是藍赫十分看不起父親的主要原因。
有本事一屋二妻,卻沒本事擺平兩位老婆間的紛爭,總是放任她們吵得天翻地覆,這就是他的父親。
也就是這樣,他在英國念完書便直接以優異成績進了情報局工作,一點也不想跟父親的事業有絲毫關連。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我問你,你這時間點回來,是想做什麼?!你想撿現成的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兒子不會死,你少在那邊作白日夢……”
話還沒說完,藍龍彪便發現到藍蜻不對勁,他瞳孔放大,四肢顫抖,顯然是已經到了病危的時刻。
“快,快去叫醫生,快去呀……”
半小時后,急救無效,藍蜻於深夜十二點二十七分,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