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電梯門關上后，歐子琪咬了下紅唇，便勇敢的前進。

在接到錄取通知的那刻，歐子琪的驚訝大於喜悅，甚至還有些忐忑難安。

還有兩星期就要開學了，大四的課業雖然比不上前幾年繁重，但也不算輕鬆，她真的可以勝任研究員助理的工作嗎？

話雖如此，她還是撥通了齊少勛的手機，通知他：“我被錄取了。”

“恭喜。”他的口氣仍舊不慍不火。“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下個星期一……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歐子琪坐在床沿，雙手托腮。

“我為什麼要驚訝？我說過，你沒問題。”

他冷靜沉着的聲音，和他對自己的信心，讓她感到一股甜蜜在心頭泛開，心情也自然的平靜了下來。

就算只是為了感謝對方幫她找工作的好意，她也一定要接受這份工作。

“謝謝。”歐子琪甜笑着開口。

“這次你又幫了我的忙……我好像總是麻煩你……”她平日明明很獨立，但只要遇見他，就會變得很想去依賴他。

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那卻幾乎都快成為習慣了。

“不必客氣，我沒做什麼……”他的身邊傳來了其它人的說話聲。

“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都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但看來，他還在公司加班。

“等一下有個會議……”齊少勛停頓了一下。“明天我要去日本，出差一個星期，回來后我們一起吃飯？”

“你要出差？”她頓時感到有些依依不捨。“我本來還想問你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她真的不希望凡事都依靠對方，但這些話卻彷彿擁有自己的意志，很自然的就衝口而出。

“你可以寫e-mail給我，我若有空，一定回復。”齊少勛飛快的回答。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歐子琪，你也太遜了！只是兼職助理而已，你到底還想麻煩齊少勛什麼？他工作已經夠忙了！

她如此提醒自己，又說了些祝福他一帆風順的話，便果斷的掛上電話。

為了齊少勛，也為了自己好，她以後絕對不能一遇到問題就向對方求助。

如果因此讓他反感的話，那可就不好了。

不，不行！好不容易和他有了交集，她不想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和睦。

不過仔細想想，最近這段日子，她的生活因為齊少勛的出現，不知不覺間已改變了不少。

自從她生病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好像突然被拉近了不少。

齊少勛不但給了她手機號碼、帶她去複診，還來了她的小屋好幾次，與她一起吃飯聊天，最近甚至還會偶爾通簡訊……而且在他的幫忙下，她居然要成為一名上班族了。

她猜想，他應該不排斥她，甚至有點把她當成朋友看待吧？

想到這裏，歐子琪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為了答謝齊少勛的認可與信賴，她決定不管遇到多大困難，都要在工作上好好表現。

到調研部報到后，歐子琪才發現，兼職的助理居然只有她一個。

她小組的組長和組員都十分關照她，更讓她這個新人倍感親切。

工作的內容比她想像中簡單許多，除了一些文書處理與整理檔案外，只要偶爾再影印些資料，或者做一下開會紀錄就好，工作內容她完全可以勝任。

她一天又一天的，算着齊少勛歸國的日子，打算當面向他彙報工作心得。

“歐子琪，都到公司了，怎麼不上樓？”齊少勛回來上班的第一天，她在公司門口翹首盼望，卻遇到了組長劉義成。

“組長，早安。”歐子琪恭敬的向他打招呼。“我在等齊少勛，他今天出差回來——對了，組長認識他嗎？”

“不算熟，齊總監上任后，我還沒機會和他說話。”劉義成看着她。“見到總監，請代我向他問好，也請他放心，你在我們組裏，一定會受到很好的照顧。”

“總監？”歐子琪驚詫的眨動雙眸。“齊少勛他……”

“齊總監來了。”劉義成微笑着望向她身後。

歐子琪轉身，看到齊少勛正在刷門禁卡，立刻朝他走去。

“在等我嗎？”他淡淡一笑。

“你……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是總監？"她壓低聲音，顯得很慎重。

“投資總監。”他鎮靜的回視她。“你沒問過我，我也覺得我毋須特別說明，反正早晚你會知道。”

“不需要？”歐子琪氣呼呼的鼓起腮幫。“所以我這份工作，也是你特別關照來的？”

她就覺得奇怪，調研部幹麼無緣無故，要找一個幾乎整天都很閑的兼職助理？

不是說要控制人事成本嗎？可是招她進來，卻根本就是浪費成本！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齊少勛，他不只為她遞了履歷，一定也是他下了命令，人家才破格錄用她的。

齊少勛怔了一下。“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事實就是這樣，你——”

“跟我來。”齊少勛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在其它人注意到他們前，帶着歐子琪來到一處無人的走廊。“我不知道你怎會有這種想法，但我沒有關照過任何人，讓他們錄用你。”

“沒有？”她沒想到他會否認，因此更加生氣。“剛才我們組長請我問候你，還讓我轉告，請你放心，他們會好好照顧我。”

歐子琪雙手擦腰，氣勢十足的看着他。“這些話，難道還不夠證明是因為你，我才會被錄用嗎？”

“他真的這麼說？”齊少勛沉着的眸子裏，突然掠過一抹厲光。

“我想……我最好立刻辭職。”歐子琪失望的轉身。

投資總監……原來他在這間知名的投資銀行，已經做到了高官，所以安排一個小助理的職缺，自然不在話下。

“歐子琪，你別衝動，給我站住！”齊少勛冷靜的喝斥她。

“齊少勛……不對，齊總監。”歐子琪落落寡歡的回頭。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我又沒有拜託你利用關係和職位給我工作，更別說為了我，還特意設了個兼職助理！現在這樣，讓我覺得……覺得自己很沒用，甚至很不該……”歐子琪咬了下嘴唇。

“我明明是這間公司不需要的人、沒資格進來，卻佔着閑職領乾薪——我以前的工作，是很微不足道又很辛苦，工資也比現在少很多，但我依靠自己的能力，賺我能賺的錢，那樣讓我覺得很心安理得，也很快樂。”她帶着堅定的神情，走到他面前，清澈的雙眸閃爍着明亮的光。

齊少勛一語不發的與她對視。

“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也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但我不能接受這份工作，也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成為公私不分、任人唯親的上司。”他特意為她安排工作的關心和好意，她會記在心裏，但這種不光明的方式，她真的無法接受。

齊少勛微蹙眉頭。“在你認定我公私不分、濫用職權之前，可不可以讓我說幾句話？”

歐子琪猶豫着斂下眼。“你說。”

“在這件事上，我的確違背了自己的一條原則：就是不將私人關係和工作混為一談。”他臉上的輪廓，因為緊繃而變得深刻。

“我只將你的履歷交給人事部，希望你能有機會到這裏工作，但也僅此而已。我既沒有告訴他們你是我認識的人，也沒有指示過一定要錄用你；至於你說，我為了你特意設置一個職位，那就更加無從說起了。”

“你……說的是真的？”望進他冷靜深邃的眼，感覺到他平靜話語裏的誠懇與真實，歐子琪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不過顯然有人知道是我遞的履歷，所以從中幫了忙。”齊少勛在深思過後，得出了這樣的結果。“你不必辭職，等我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后，會給你交代。”

“所以，真的不是你？”她小心翼翼的追問。

“你說呢？”齊少勛冷冷瞪她一眼。

“信不信由你。”說完，他就大步轉身離開。

他雖然表現得冷淡自持，但歐子琪卻很清楚，他生氣了。

看着他帶有怒意的背影，她在心裏默默嘆息。

看來，她是真的錯怪了他。

想起齊少勛而失神……

下班前，她收到了對方的簡訊：下班后，在公司門口等我。

於是打卡后，她就趕緊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樓下，大門外停着一輛黑色賓士車，卻沒看到齊少勛的人影。

正當她四處張望時，賓士車的車門突然打開，他正坐在車裏，平淡的望着她。

“快上車。”

“好。”歐子琪低頭坐進車裏，初次有了他真的是高級主管的實感。

這麼貴的賓士車，她還是第一次坐，而且還有司機駕駛……

想到自己的頂樓加蓋小屋，歐子琪驀然覺得，自己和齊少勛的距離，像隔了好幾條馬里亞納大海溝一樣遙遠。

“這是你的車？之前怎麼沒見過？”車裏氣氛壓抑，她掙扎着先行打破沉默。

“車送去保養了。”齊少勛橫瞥她一眼，突然丟給她一份資料。“這是人事部這次徵人的企劃書，的確有列出一個兼職助理的職位，你可以看一下。”

他還在生氣！

都一整天了還沒消氣。

歐子琪不安的動了一下，“至於關照你的事，我助理知道我幫你交了履歷，就背着我，擅自囑咐調研部要好好照顧你……不過要錄取誰，他並沒有插手。”齊少勛很嚴肅的直視前方。“但的確是因為我，調研部才會對你特別關照，也不能說跟我完全沒關係——我這麼說，你信不信？”他終於轉過頭來，原本銳利的表情竟有點緊張。

歐子琪感到很抱歉。“我信，我當然信！對不起……沒搞清楚狀況，就錯怪了你……我……”

“調研部招的兼職人員，名義上是助理，其實就是工讀生。從明天起，你的工作內容就會加入端茶送水之類的雜事，還有一些辦公室里的雜務。”齊少勛冷冷地注視她。“是辭職不幹，還是繼續留任，由你自己決定。我的助理我會好好管教，他已經跟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擅作主張。”

歐子琪猶豫不決的緊握雙手。“那你覺得呢？我該不該繼續留下來？”就算只是當工讀生，但能在這種大公司里學經驗，她也覺得很不錯。

“隨便你。”齊少勛轉過頭，故意看向窗外。

“齊少……齊總監，真的對不起嘛，我知道早上是我衝動，不該沒問清楚，就隨便誤會……”歐子琪盯住他的臉。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誤會我了。”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就微微抽動，忍不住怒火中燒。“如果有疑問，可以溝通，拜託你不要每次都胡思亂想。”

其它人誤解他，他都可以不在意，但她，絕不可以！

從一開始，就是她主動接近他、和他說話、與他交朋友的，所以，她應該比任何人都信任他！

“我知道自己錯了……”看對方生氣，她心裏也很難受。“可是……可是你也沒有告訴我你是總監；突然得知你的身分，再加上組長的那些話，我當然會以為你是故意瞞我的，所以才會對你發脾氣……”

早上的話，她是說重了，但她不是已經道歉了嗎？他到底要氣到什麼時候？

還是因為他是總監，所以想要和她這個小職員，從此劃清界線？

“沒告訴你，又怎樣？”齊少勛的口氣義正辭嚴。“你是在和我本人交朋友，還是與我的職位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