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是今天，一大瓶紅酒都被喝掉大半，可見他的心情一定處於低谷。

“別喝了！”看他繼續倒酒，歐子琪一把搶過酒瓶。“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是說了？跟女朋友分手。”他不耐煩的從她手裏奪回酒瓶。“你還想知道什麼？”

“分手總有原因。”他逃避的態度，讓她更是着急。“是起了爭執還是怎樣？是你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必須知道癥結所在，才能找到解決辦法，而不是一味喝酒！”

“沒什麼好解決的。”齊少勛沉下臉，抿了下嘴唇后，抬起眼望着她。“分手的原因在我，與她無關。”

“什麼原因？”歐子琪持續追問，對方卻一再沉默。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與其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還不如去道歉！”她氣鼓鼓的拖住手臂。“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顧忌什麼自尊和驕傲，情人之間，那些都不算什麼？好好的去向她說明，請求對方原諒——”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出主意，更不要亂管我。”齊少勛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既然分手了，就是結束，我不想再繼續糾纏不清。

“要我不管你，可以啊。”她傲然挑眉。“那你就好好談戀愛，不要每次都不到三個月就分手。這讓我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經營你的感情；還有你這種無情的態度，說分手就分手，半點也不留餘地，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一定很傷心。”

“夠了，歐子琪！”他冷漠的揚起眉。“你已經介入太多了，是我在和對方交往，難道我會沒你清楚？”

“可我覺得關於感情的事，你從來沒有好好處理過。”說她介入太多，也許真是這樣吧，但他如果可以處理好，她也就不必這麼為他擔心，甚至還患得患失，遲遲無法對他死心。

“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你根本就不想好好談戀愛，你總說希望安定、想要成家……但你知不知道，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你有多麼容易放棄？你總是一遇到問題就退縮，這樣真的不是負責任的表現，甚至讓我覺得你根本就是在逃避。”這讓站在他身旁的她，感到很無力、很矛盾。

“別說了。”他眼裏陰鬱的光芒直直射向她。

“我一定要說。”說出來，他才能看清真正的問題所在。

歐子琪用堅持的表情與他對視。“你從不主動爭取，也不用心挽留；你說你每次交往都很認真，但你到底投入多少的感情、付出了多少的愛與真心？愛情不是機器，不能隨意開關，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

“我說，不要再說了！”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從齒縫裏迸出話來。

對上他冰冷雙眸里燃燒的憤怒之火，歐子琪心下一凜。

齊少勛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你有什麼權利評判我的感情？你是我什麼人，我對感情的態度，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在這麼肆無忌憚的評論我之前，你自已的感情生活又怎樣？”他怒氣騰騰而毫無顧忌的指責，瞬間讓歐子琪啞口無言。

“有空來管我的感情問題，那麼你自己呢？”他輪廓線條分明的下顎緊繃著。

“如果我沒有付出真心，又是在逃避感情——那麼你呢？還記不記得你上一次與人交往是什麼時候？”

歐子琪咬緊紅唇。“我……”他的每句話，都如利刃般扎進她的心窩。

上次與人交往？自從進入TBC工作后，她的生活中除了他，就沒有過其它男人的存在。

齊少勛的眉眼透出一股冰冷的氣息，“對於感情你了解多少？我又為什麼要讓一個感情生活近乎為零的人教訓？”

“是的，你不必。”帶着受傷的蒼白臉色，歐子琪斂下眼。

他的話深深刺傷了她，酸楚與苦澀湧入眼眶，醞釀成晶瑩的淚珠。

她的確不是他什麼人，也沒有權利干涉他的感情。

她只是……只是……很想成為他生命中的某個人，然後走入他的世界，讓他對她完全敞開心扉……

雖然她已經不再奢望愛情，但哪怕只是身為朋友，她也想要再多一點的信賴、再多一點靠近他的空間，成為他不可或缺、對他有幫助的人……

不過顯然，這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強求。

當眼淚滑下臉龐時，她真的覺得內心疲憊不堪、傷痕纍纍。

五年的光陰，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

今天他這番憤怒的指責，不禁令她開始懷疑，這五年間她在堅持什麼，又在追求什麼。

歐子琪拿起包包，一言不發的轉身。

如果他根本不需要她的關心，那她也不必再這麼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在他的生活里有多重要，甚至是不可或缺。

“子琪。”她孤獨的背影，讓齊少勛頓時從惱羞成怒的情緒里清醒。

他走到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對不起，剛才我口氣過重，我向你道歉。”

歐子琪低着頭，不斷的搖頭。“不，你不用道歉，你沒有說錯什麼……”他說出了事實，為什麼要道歉？她不會接受道歉的，因為她的確不是他什麼人……

“你哭了？”看着從她眼裏滾落的淚珠，齊少勛的心彷彿在瞬間被揪緊，驚慌到不知所措。

歐子琪是個堅強又愛笑的女孩，他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她落淚，但今天，卻被他氣哭了。

“子琪，我不是存心說那些話的，我也不是故意讓你難過……”他伸手想為她擦眼淚，卻被她輕輕躲開。

“我沒事。”她扭開了頭。

第一次被她拒絕，齊少勛猛地意識到事態嚴重。

他握住她的肩膀，半強迫她抬頭注視自己。“我知道你是好心、關心我，我會口不擇言，是因為我有些沮喪、混亂……也因為你說中了我不想承認的心事。”

齊少勛蹙起眉，臉上有着淡淡的尷尬，但還是決定坦承。“你說得很對，我沒有百分百投入自己的感情，我總是有所保留、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雖然想要好好愛一場，可每次都會以失敗告終……”

他眼裏閃過一抹黯淡。“也許我並不適合穩定的感情，也許我不是個適合家庭的男人。”

“你不是不適合，你只是還沒有遇到對的人……”面對他的自諷，她在安慰他的同時，心也愈發的酸楚苦澀。

歐子琪想，她應該完全死心，斷絕一切喜歡他的念頭，因為對他來說，她也不是那個對的人。

她的傷心如雪球，在心裏越滾越大，直到衝垮了心理防線，化成絕望的淚水，不斷的從眼角滴落。

“子琪，我已經誠心向你道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說那些話來責備你的，你別哭，快別哭了……”

可齊少勛的話根本無濟於事，她的眼淚彷彿永遠也不會停，甚至還越落越多。

倉惶之下，齊少勛將她一把摟進懷裏。“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子琪……我保證……”

他將她牢牢擁在自己身前，撫摸着她的烏髮，讓她倚靠在他的胸口。

怎麼辦？他一直以為冷靜的自己，可以應付任何突髮狀況與困難局面，但此刻他卻發現，對於歐子琪的眼淚，他竟無能為力。

她滾燙的淚水透過襯衫，熨進他的胸膛，也燒熾着他的心，讓他無所適從、心痛不已。

歐子琪不知道自己的傷心為何依舊無邊無際，明明被齊少勛抱在懷裏，也接受了他的安撫，可她卻還是離他那麼遙遠……

就算她用力伸出手，還是無法觸及。

倚靠在心愛人的懷抱里，但她的心卻無比寒冷、孤獨。

我們算和好了嗎？

一大早，歐子琪就收到齊少勛發來的簡訊。

她把手機扔到床上，沉思許久后，才回復他。

當然，我們還是我們，什麼都沒改變。

放下手機，她漸漸浮出微笑。

沒什麼改變——似乎也只能這樣了，這對他和自己，都是最好的。

昨夜那場算不上爭執的爭執，讓她從某種迷思里突然解脫了出來。

她看清楚了過去人生的盲點。

她的生活里，不該只有齊少勛，她也該為自己的後半生好好考慮。

她不能再迷失在對他的愛戀里，而失去自我。

也許她該接受一份新感情，或者嘗試和其它人約會，找到真正屬於自己、屬於歐子琪的人生。

所以當她下班后，接到陳致凱約她吃飯的電話時，就欣然應允。

“我可以期待兩天後，你會給我肯定的答覆嗎？”在送她回家時，他試探性的問道。

歐子琪轉頭，看着正在開車的陳致凱。

他雖然沒有齊少勛那種驚人的俊帥，也沒有那種冷淡卻吸引人的氣質，但他依舊是個優秀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想要和她交往，她有什麼理由讓對方等待而不接受？

歐子琪，哪有那麼了不起？

“那個……可以試試看。”她直視着前方，微微感到忐忑。

自從大學畢業后，她就沒與人交往過，這次……會順利嗎？

但是與一直壓抑內心的感情，一瞬也不瞬的，只注視着齊少勛相比，開始一段新關係，肯定更加輕鬆，也更加沒有負擔。

“你答應了？”陳致凱顯得有些意外。

“只是試試看……還不算完全答應。”歐子琪轉頭看他，態度很認真。“因為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你。”

“起碼不討厭。”陳致凱自信的笑了笑。“放心，和我交往後，一定會讓你完全的喜歡上我。”

“那我拭目以待。”

想到陳致凱說過的話，以及昨日齊少勛關於戀愛的論點……

他們同時提醒了她，也讓她下定決心，一定要走出對齊少勛的迷戀。

也許這個超級自信陽光的陳致凱，會是她的真命天子也說不定。

雖然還是感到不安猶豫，但歐子琪寧願相信未來是光明的，而她的決心，勢必也是正確的。

從東京開完會後回到台北，一路上，齊少勛都在撥打歐子琪的電話，但她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

她不知道他今天回來嗎？

過去只要他出差超過一個星期，一下飛機就必然會接到她的電話；如果有空的話，她還會突然跑到機場接機、給他驚喜。

但這次出差，他離開了兩個多星期，她既沒有像平時那樣發簡訊給他，偶爾他得空打電話給她時，多數時候也都轉到留言信箱，就算是有通話，也都很簡短。

自從上次，他們為他的感情問題吵架后，齊少勛就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今天雖然是假日，不過最近業務繁忙，他猜歐子琪應該會到公司加班。

齊少勛打電話回公司，卻被告知歐子琪去了南部，調查幾家科技廠商，仍沒有她回來的清息。

她怎麼沒有告訴他去南部出差的事？

齊少勛擰緊濃眉，回到辦公室，立即就投入各項必須處理的事務中，但心底卻無法把歐子琪的事放下來。

“問一下調研部，歐組長去南部幾天，什麼時候回來。”他吩咐秘書。

“好的，總經理。人事部送來了這次去美國總部培訓的人員名單，希望您過目后簽署。”秘書一邊記錄他的吩咐，一邊遞上文件。

“好。”齊少勛迅速的瀏覽起來。

“等一下。”他猛地抬頭，叫住正要開門的秘書。

“這份名單有些問題，打個電話給人事部，讓負責人立刻來見我。”齊少勛怒氣騰騰，冷冷的將文件摔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