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少主,饒命啊!求你饒了小的一命!”

朱雀城外城東一隅衚衕內,傳來一道驚恐的求饒聲,聲音里透着無盡恐懼,顯示聲音的主人此刻有多懼怕站在他面前、身着月牙白袍的男人。

身着月牙白袍的男人右手執着碧玉簫輕敲左掌,修長挺拔的身形斜倚在石牆上,清俊的臉上含笑,狀似閑適地笑望着被打得鼻青臉腫、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的男人。

“張吉,你跟了我五年,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主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向是我的原則。但若那人背叛我的信任,下場會是如何,你應該十分清楚才對。”對於背叛者,他一向不會心慈手軟。

“少主,我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起了貪念,在帳上動手腳,求少主饒了小的一命!”張吉早已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仍是不敢停下來,只求能保住一命。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帳上動手腳,偷了舖子裏的十萬兩,還與外人勾結,偷了三條價值不菲的水晶項鏈。你監守自盜,還當真以為能逃得過嗎?”敢情是小看他了。對於背叛他的人,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有辦法找到,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少主饒命啊!”張吉即使磕頭磕得滿臉鮮血,仍一再求饒。都怪自己一時起了貪念,才會鑄下如此大錯。心知今日在劫難逃,只盼能保住一命。

“念你跟了我五年,雖然最後背叛了我,但畢竟主僕一場,我可以饒你一命,就留下你的右手吧。”清俊臉上笑容不變,就連雙眼也含笑,吐出的話語卻冷血得令人打顫。

張吉一聽完,臉色慘白,身子發軟,整個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韋翰,將他右手砍下。”

“是!”

隨侍一旁的護衛臉上雖然有絲不忍,但也只能怪張吉自作自受,膽敢背叛少主,辜負少主的信任,只砍下他右臂沒取他性命,已算是少主難得的慈悲了。正欲對準他的右臂砍下--

“住手!”

一道嬌叱隨着銀光一閃,擊中長劍,長劍被這突來的力道給擊落。

同一時間,一抹水藍薄紗身影伴隨着淡香翩然而至,無懼地擋在張吉面前,一雙翦水杏眸直視着斜倚在石牆上的男人。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怎可動用私刑,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慕容徹清俊的臉上沒有絲毫不悅,臉上依舊含笑,那笑容卻多了抹興味。

沒想到出手阻止他的竟是一名模樣靈秀柔美出塵的姑娘。

但見她眼若晨星,眉若新月,膚似白玉,是個難得一見的靈秀脫俗美人;難得的是這樣一個絕美佳人竟懂武,更大膽地阻擋了他懲戒下人的事,就這一點,該說她是見義勇為呢,還是……愚不可及?

裴瓔珞在男人打量她的同時也看清了他的容貌。男人五官清俊,臉上掛着笑,連眉眼間都充滿笑意。這男人笑得一臉無害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方才下令時語氣里透着絕情,若非她出手阻止,還真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男人打量完她,挺拔的身形倏地站直,右手執簫輕敲左掌的動作未停,臉上掛着笑,緩步朝一臉防備的她走近。

“姑娘,你是誰?勸你莫多管閑事才好。”

“公子,我無意多管閑事,只不過適才經過衚衕口,聽到你們的對話。就算他背叛了你,但取人一臂這私刑也未免太過殘忍無情了。”

裴瓔珞本非好管閑事之人,更何況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當她聽到他命人砍下一臂時,忍不住就出手了。

“姑娘,敢情你是想當和事老,只可惜這檔事不是你管得了的,勸你還是速速離去吧。”

慕容徹見這姑娘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裏,身旁又無人陪伴,還敢插手管閑事,還真是膽大妄為,難得好心地提醒她。

“公子,你都將人打成半條命了,氣也該消了,何不將他送官呢,由官府還你一個公道?”

裴瓔珞望着眼前含笑的男人,心底明白得很,儘管此人臉上笑容是那樣無害,但絕非好應付之人。

“報官?”

慕容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似是她說了十分可笑的話,眼角餘光瞥見一抹趁隙逃脫的身影,黑眸一眯,旋身撿起地上的長劍,手起劍落,眨眼間動作一氣呵成,由後砍下張吉右臂--

一道凄厲的嚎叫聲響起,張吉跪倒在地,抱着斷臂,嘴裏不停地發出慘叫。

裴瓔珞完全被這血淋淋的一幕給嚇傻了。

柔美的小臉發白,不敢置信杏眸大睜,看着鮮血在她眼前飛濺,還有飛落在她腳旁的斷臂。

而那個在轉身一瞬間砍下他人一臂、此刻眉眼不眨望着她的男人笑容依舊。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二小姐……”

秋月行經衚衕口,聽到有人慘叫,好奇探頭一望,不意撞見這血淋淋的一幕,驚駭地準備快速離開,沒想到卻瞧見二小姐竟然在裏頭,顧不得害怕,衝進衚衕內一把拉着二小姐便跑。

裴瓔珞嚇傻了,任由秋月拉着她跑離。

慕容徹望着主僕匆忙離去的背影,黑眸中若有所思,眼角餘光瞥見一抹光亮,走上前撿起地上一支梅花簪;此簪造形精巧,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一看即知非凡品,絕非尋常人買得起的飾物。

將梅花簪收進懷中,大步走出衚衕。韋翰尾隨在後,對那陣陣凄厲的哭嚎聲置若罔聞。

“不要!”

隨着驚叫聲,下一刻,床榻上的人兒倏地驚醒,杏眸底仍殘存着驚駭,小臉上餘悸猶存。

“二小姐,你又作惡夢了嗎?”

秋月關心地掀開床幔,果然看到二小姐已清醒,臉色慘白,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任何人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都很難忘記的。

“秋月,什麼時辰了?”裴瓔珞轉移話題,不想讓她擔心。

“已是卯時了。二小姐要起床梳洗嗎?”

“好。”裴瓔珞輕揉額際,連日來受惡夢驚擾,令她精神不濟。

秋月掀開錦被,動作俐落地服侍主子穿戴好衣裳,再扶着她坐到梳妝枱前,替她梳了個髮髻,插上鳳尾金步搖,戴上白玉花形耳墜,手戴翠玉珠鏈。

打扮好的裴瓔珞嬌而不媚、艷而不俗,柔美細緻的五官讓她更顯得靈秀出塵,秋月十分滿意地欣賞着。

三位小姐各有獨特的美。二小姐性情溫婉恬靜,說話時嬌軟的語調總是不疾不徐,聽了令人十分舒服,她向來以伺候二小姐為榮。

“可惜了梅花簪不知被誰撿去。”裴瓔珞望着銅鏡中的自己,抬手輕觸鳳尾金步搖,總覺得它太過艷麗,不若梅花簪來得雅緻。

“二小姐,別難過了。等回去後,二小姐再繪製圖稿,命琢金舖重新打造一支梅花簪就行了,二小姐就別再難過了。”秋月知道二小姐遺失最喜歡的梅花簪,一直念念不舍。

“也只好如此了。”裴瓔珞嘆了口氣。

叩叩!房門外傳來叩門聲,緊接着傳來一道客氣的詢問聲:

“裴姑娘醒了嗎?”

“有事嗎?”秋月上前打開房門,門外站着一名丫鬟。

丫鬟朝裏頭的裴瓔珞彎身一福後,這才開口:“裴姑娘,夫人交代,若是你醒了,就一同到偏廳用早膳。”

“好的,我馬上就去。”

裴瓔珞起身,在秋月的陪同下,跟着丫鬟往偏廳而去。

昨兒個,她們主僕二人抵達玄武城蘇府時,代表珠玉閣裴家獻上賀禮,替蘇老爺賀壽;壽宴結束後,也就留住了下來。

在丫鬟的帶領下,主僕二人往偏廳方向而去,一踏入偏廳,即見到蘇家三人已落坐了。

“蘇伯父、珠姨、蘇大哥早。”裴瓔珞有禮地朝三人彎身一福。

“瓔珞,快別客氣了。”蘇夫人笑呵呵地親自上前將她扶起,拉着她的手讓她坐在兒子身旁的空位,愈看兩人,愈是滿意。

“瓔珞,昨晚睡得可好?”蘇老爺見到故友之女,十分開心。

“多謝蘇伯父關心,瓔珞睡得很好。”裴瓔珞朝兩位長輩淺笑回應。

“瓔珞,昨兒個實在是太忙了,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和你說上話,珠姨可是十分高興你能來這一趟。你們三姊妹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個個都像你娘一樣貌美,也難怪你大哥老愛用你們三姊妹當珠玉閣的活招牌,可真有生意頭腦。”

蘇夫人滿意地打量她一身靈秀溫婉出眾的氣質。裴家三姊妹自小就具有沉魚落雁之姿,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獨對裴瓔珞特別疼愛,一心只想要她當自個兒的媳婦。

“娘,別凈說話,瓔珞該是餓了。”蘇坤源斯文的臉上含笑,替她夾了些菜到碗裏。

這一幕,看得兩老心底更是歡喜。

“多謝蘇大哥。”裴瓔珞朝他一笑。

“瓔珞,三個月前,在你大姊琉璃的喜宴上匆匆見你一面,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難得來一趟,就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吧。”蘇夫人熱情邀約。

還記得喜宴上裴瓔珞和裴珊瑚的出現艷驚四座,令人印象深刻;但大家心照不宣,無人敢打裴珊瑚的主意,除非是存心冒着得罪二皇子的危險。因此眾人紛紛向裴老爺和裴夫人提親,一場喜宴差點變成裴瓔珞的提親大會。

她可是仗着自己和裴家的私交,才得以要求在自家老爺壽宴時,一定要讓裴瓔珞親自來一趟,看是否能湊成一對佳偶。

“好的,那瓔珞就暫時住下叨擾了。”裴瓔珞這趟前來除了賀壽之外,另有兩件事要辦,剛好趁此機會答應了下來。

一頓早膳在賓主盡歡下結束,蘇坤源更是在爹娘明顯的授意下,陪着裴瓔珞逛自家大宅。兩人並肩走在花木扶疏的花園小徑,陣陣涼風吹來,飄散着一股花香。

“瓔珞,謝謝你願意前來幫我。”蘇坤源眼見四下無人,僅有秋月隨侍,遂放心開口。

“誰叫悅兒是我的好姐妹,你們兩個一起寫信求我,我縱使再不願,也得來一趟。”裴瓔珞溫柔一笑。

蘇坤源深深地看她一眼。若非他早已心有所屬,絕對會被身旁靈秀溫婉的人兒所吸引。因為裴瓔珞不只擁有閉月羞花之貌,性情又溫婉和善,這樣一個表裏如一、人見人愛的佳人,錯過的確是可惜了。

“多謝了。只不過接下來可能要委屈你了。”蘇坤源歉疚地說。畢竟利用了她,他心底並不好過。

“只要你不虧待悅兒,我就不覺委屈了。”

她此次前來,全是因好友上官悅寫信拜託她來一趟。明明是情投意合的兩人,卻因上官悅是妾室所生,在上官家一向不受寵,因而蘇老爺和夫人不同意兩人來往。加上蘇、裴兩家相識多年,蘇夫人又屬意她,因此兩人的婚事更是難上加難,上官悅只好求助她幫忙。

“我此生絕不負悅兒,只不過爹娘十分喜歡你,才得請你配合演一場戲。”他現在連要見上官悅一面都不被允准,有了裴瓔珞幫忙,相信兩人很快就可以再見面了。

“蘇大哥,我也好久沒有見着悅兒了,不如我們這就約她出來相見如何?”兩人一同出門,蘇伯父和珠姨絕對不會懷疑的。

“好。多謝了。”蘇坤源一臉欣喜,他已有幾天沒見到悅兒,自是十分想念。

“那我們走吧。”裴瓔珞笑看他臉上難掩的喜悅,兩人一同往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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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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