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在剎那間變得如此徹底呢？
怎麼能夠在說完喜歡她以後，就突然間對她如此冷酷無情呢？
允璟的目光轉向門外。“進來吧。”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月楚楚的視線也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這時候，冷香凝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看到那張溫婉柔順的面龐，月楚楚的身體就劇烈的顫動起來。突然間，所有的疑問和心痛，都有了答案。
雖然這答案，立刻就刺痛了她的心臟，也摧毀了她僅剩的一絲尊嚴與理智。
月楚楚帶着滿眼的怨恨，看向允璟。“我懂了。你為什麼會突然間變成這個樣子……原來，你是為了她……”咬緊牙開，她不想流露出心碎與痛楚的表情。
到了最後一刻，他還是放不下冷香凝。
那麼，他又為何要在之前，對他說出喜歡兩個字呢？難道，那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嗎？
冷香凝帶着悲凄的表情看着她。“楚楚公主！對不起。我把我們之間的事全都向陛下還有璟哥哥坦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我是天玄國的子民，凡事都要以國家為重，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利而……”
“我們之間的事？”沉浸悲傷之中的月楚楚，有剎那的怔忡。
冷香凝面容沉重的頷首。“其實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答應你。不應該因為自己……喜歡着璟哥哥，就答應你的提議。”她沉下眼帘，悄然看了允璟一眼。“都怪我禁不住誘惑，都怪我沒有堅定立場。”
“你是說……”月楚楚的呼吸瞬間停頓。
她踉蹌着後退一步，望向允璟站立的方向，晶瑩的淚珠再度滾落。
他已經全都知道了。
知道她為了阻止這樁親事，曾經想要利用冷香凝和他的關係……
所謂咎由自取，指的就是現在這樣的處境嗎？
“關於香凝所說的話，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允璟的目光如萬年寒冰，直直射向她。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胸口的疼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也讓她的呼吸窒息。“我沒做過什麼竊取機密的事，雖然我的確……”
“難道你還想要否認？”他緊抿的嘴角掠過一抹厭惡。“你沒有為了返回故國而刻意撮合我與香凝在一起，你沒有為此而煞費心機的安排我和她見面？”
“我……”她用力搖頭，喉間被苦澀的硬塊填滿，悲傷的眼淚盈滿眼眶，不斷掉落。
“我是那麼做過……可是，我已經後悔了。當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以後，我就後悔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因為看到你們在一起，而感到生氣和難過了……”
“人證、物證都已經俱全！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他厲聲打斷了她悲慟的聲音。
她抬起婆娑的淚眼，試圖直視他的雙眸。“我真的……真的從沒想過要竊取什麼機密。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我衷心的希望兩國從此以後可以平安共處，不要再有任何的戰爭……”
“你是在說服我相信你的話嗎？”他回應給她的，只是更加冷漠的眼神。“你應該還記得，為了不和我成親，你一共逃跑過多少次。你那麼處心積慮的拒絕這樁親事，也表明了你根本就不在乎兩國間的和平。”
“我知道過去的我很不懂事，我也知道自己做錯過很多事……但你不能用莫須有的罪名來指責我！就算其他人誤解我，你也不可以……”她流下了更多的淚水。
他難道一點也不了解她嗎？他難道不明白，一開始她為何要那麼強烈的抗拒這樁親事嗎？
她曾經把心裏的話都告訴他了！
她所有的心事，她所有的害怕與恐懼：她所有的孤獨與寂寞，她心底的憂慮與悲傷……她不是都告訴過他了嗎？
而他也曾經溫柔的抓住她的手，用他沉穩堅定的聲音，安慰她孤寂的心靈。
他也曾經向她保證，絕對不會讓她感到孤單，也絕對不會讓她無依無靠。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月楚楚帶着茫然的神情，逕自走到了他面前。昂起滿布淚痕的臉頰，獃獃的凝視着他緊繃的面龐。“為什麼不肯聽我解釋？為什麼認定我是月影國的姦細？”
他垂下跟，依然面色冷冽，表情麻木。
“你明明知道我拒絕這樁親事的真正理由是什麼。你明明知道，現在的我，是真心的想要留在這裏，留在你的身邊……想要一輩子做你的妻子，想要和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她用嘶啞的聲音，費盡全力的傾訴。
想要傾訴她對他的情感，想要傾訴她所有的愛意與渴望……
“夠了。”允璟冰冷的聲音，刺穿了她炙熱的胸口，留下淌血的累累傷痕。
他漆黑閃亮的眼裏，掠過漠然的光芒，向後退一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該找到的證據，也都已經找到。”他用冷淡的表情看着她。“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至於要怎麼處置你，自會有定論。”
她的肩膀劇烈的晃動了一下，他無動於衷的表情，深深刺傷了她對他那份深刻的情意。
如果她還想要從他那裏挽回什麼的話，他的舉動也已經告訴了她，別白費心機了。
他已經將她定罪，沒有半點商榷的餘地！
“璟哥哥，你也不要太過責備楚楚公主。我想，會這樣做，也不是她的本意，她也許是被迫的……”冷香凝站在允璟的身邊，一臉的悲天憫人。
月楚楚眼裏的淚水漸漸乾涸，心口處的疼痛也漸漸麻木，眼神變得空洞。
抬起頭，她依舊目不轉楮的注視着允磉，一動也不動，“收隊。”允璟帶着緊繃的嚴厲神情，在她面前轉身。“香凝，我們走吧。”
冷香凝帶着幾分慌張的表情，看了眼月楚楚后，才柔弱的低下頭去，站到他的身邊。
他微微回頭，目光卻不曾落在月楚楚的身上，而是掃過身邊的冷香凝。
隨後，允璟跨出大步，稜角分明的俊臉上，籠罩着一層嚴厲的寒霜，不容任何人接近。
“等一下！”突然間，月楚楚在他身後大喊了一聲。“允璟，我要你告訴我！今日，你對我說過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還不死心，不知道為何還要固執的追問。
可是，就算已經心如死灰……她卻還是很想很想，聽到他的回答。
“你說呢？”他定住腳步，目光幽冷，語氣中還帶着一分嘲弄的意味。
“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你的心裏，有沒有我的存在……”
一聲痛苦的嗚咽從她嘴裏竄出，無法抑制的眼淚，再一次瘋狂的落下。
允璟眨動了一下冷漠的雙眼，並來回頭，再一次舉步。
聽着他離開的冰冷腳步，她全身如墜落地獄般的瑟瑟發抖。
沒有！他根本就沒有喜歡過她。
那根本……就是一個謊言！一個他根本不需要撒下的彌天大謊！
他為什麼要說出那樣違心的話，為什麼要給她那麼大的希望與幸福，讓她以為自己終於進駐到他的心房之內，擁有一個小小的空間……
“大騙子！允璟，你這個大騙子！”她不顧一切的怒喊，眼裏的淚水更是瘋狂的滾落。
天旋地轉般的暈眩感頃刻間向她襲來，在身體劇烈的搖晃過後，她的眼前突然變得漆里一片……
“公主，天啦！公主……公主殿下，你怎麼了？”
月楚楚耳邊傳來的最後聲音，是宮女們失措的叫喊聲。
冷香凝帶着無所適從的神色，走在允璟的身邊。
“璟哥哥，我知道你很生氣……我讓你失望了吧？我居然為了我自己，差一點犯下滔天大錯，釀下大禍！我真是太慚愧了……”悄然看向允璟，她的眼裏垂下淚珠。
“香凝，人都會有做錯事的時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停下腳步，他緊繃的臉頰終於有了些許的放鬆。“要你說出真相，本來就需要很大的勇氣。”
“璟哥哥，你這麼說，我就更加無地自容了。我一心只為自己，而你卻一直都在為天下蒼生的安危着想，我……”說著說著，她眼裏的淚水更加泛濫。“如果我可以不那麼喜歡你，我就不會輕易答應楚楚公主的請求……”
“別再自責了。這一次，也多虧你挺身而出，才能揭穿月楚楚的陰謀。”允璟帶着寬容的表情輕拍她的肩膀。
“香凝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所以，請你原諒我！”她激動的拉住他的手，一臉懇求。
允璟並未甩開她的手。“那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哭了。其實你也只是被人利用，對不對？”
她哀怨的點了點頭。“如果我知道楚楚公主她……是別有用心的話……我一定不會對你有所隱瞞。我還以為她只是太想家了，又體念我對你的一片情深，所以才會……”
“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他對她溫柔一笑。
“那……楚楚公主要怎麼辦？”冷香凝略鬆口氣后，又倏地問道。
允璟的跟里掠過一抹深不可測的微光。“你不必擔心這些事，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知道嗎？”
冷香凝默默的點了點頭，神色還是有着一抹難以說清的憂慮。
睜開眼，月楚楚的心頭立刻掠過一陣又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
允璟他……居然完全不相信她。
一想到昨日他那冷酷的表情和他冷漠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想要落淚。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怎麼能夠只相信冷香凝的話，對她的解釋完全置若罔聞呢？
坐起身，她抱着膝蓋發獃。
可是，就算他那麼無情的對待她，她卻還是在昨夜的夢裏，夢見了他！
夢境裏，他來到她身邊，輕柔的呼喚她的名字，不僅喂她吃藥，還用無比關切的目光注視着她。
“楚楚，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他夢裏的低吟聲掠過耳際，讓她戰慄。
為什麼？為什麼夢裏的他，會對她那麼好呢？
他甚至還緊緊的抱住自己，告訴她一定要忍耐與堅強，他會一直在她身邊，與她在一起……
他的擁抱那麼真實，彷彿此時此刻，她還能感覺到他熱燙的呼吸以及身體的溫度……
“月楚楚，你不要再傻了！”握緊粉拳，她用力捶了下床榻。“他不會來了，再也不會……”
所以，她要摒除所有不切實際甚至可笑的想法，將夢境裏的一切，連同和允璟的回憶，全都忘掉！
“公主，您醒了？該喝葯了。”看到她已經起身，翠娥端着一碗新葯，走了過來。“太醫說您鬱結攻心，才會暈倒。只要喝上三天湯藥，便能痊癒。”
月楚楚瞪着翠娥手裏的葯碗，很堅定的搖頭。“好苦，我不要喝！”
“公主，喝了葯，病才會痊癒。”翠娥耐心的坐到她床頭。“對了，昨夜是誰喂你喝葯的？奴婢試了好幾次，葯都涼了，您也不行喝。奴婢原本想去煎一副新葯的，沒想到回來后，發現葯碗已經空了，公主您也安心睡下了。”
睜大眼，月楚楚只是茫然的看着她。“是誰喂我吃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