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司徒筠秀眉緊蹙,明眸不安地瞧着眼前的男人。那雙黑眸里透着狩獵、勢在必得的輝芒,還有他突然改變的親昵稱呼……是她方才說錯什麼了嗎?為何反倒弄巧成拙?

「大少,我累了,恕我先行回房休息。」不能再和他獨處下去了,她後退一步,眼看卷在他長指上的長發隨着她的動作即將掙脫,就如同她想逃離他身邊——

猝不及防地,向隆南在指間長發即將溜走時反手緊握,隨即用力一扯。

司徒筠吃痛,下意識地前進一步,嬌軀同時被他摟抱入懷,箝制在他懷中。

「你想做什麼?」明眸驚慌不安地瞪着他。

「想逃?太晚了。」隨着話落,冷不防地俯首攫住她柔軟的粉唇,宛若宣誓的話在她耳畔響起。

司徒筠震愕地睜大明眸,一向冷靜的她,難得地慌了手腳。

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她,完了。

竹苑。

午膳時,來了兩個不請自來的傢伙。此刻兩人正吃得一臉滿足。

「好吃嗎?」向隆南問着兩人,嚴重懷疑莊裏是不是沒有給這兩人食物,他們才會跑到他這裏來蹭食。

「好吃。大哥,竹苑種出來的桂竹筍,比外頭賣的還要鮮嫩清甜好吃。」

向隆錦連聲稱讚。明明沒有特別去照顧,卻長得那麼好;也難怪莊裏的趙廚子每年四月後都會求娘說服大哥讓人來採收竹筍。

「我種竹子,不是為了讓你們有竹筍吃。」

向隆南嘴角抽動。而且明明採收的竹筍全送到灶房,分配煮給各苑,這兩人有必要特地跑來他這裏吃嗎?

「大哥,事情都傳開來了。」向隆宇喝了口香菇竹筍湯,撥空說了句。

「什麼事?」向隆南挑眉。

「還能有什麼事?大哥,你公然在湖中親周姑娘的事,經過的僕人都看到了,相信這會爹娘也該知道了。」

向隆宇強烈懷疑大哥的動機。他這麼做算是公然調戲周姑娘,又像是在昭告什麼。但,有可能嗎?大哥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周姑娘了吧?

向隆南笑而不語,夾了些炒竹筍入口。滿桌的竹筍料理,全是由竹苑種出來的,竹苑裏的竹子不僅可以乘涼,長出來的竹筍更是好吃。

「大哥,你是故意的?為什麼?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周姑娘了吧?」

向隆錦停箸,打量着大哥的神情。

「芝蘭的確是勾起我的興趣來了,她是個很特別的姑娘。」向隆南在自家兄弟面前並不隱瞞。

想到白日時他強吻了她,她一臉震驚的模樣,回過神后,立即推開他,伸高手臂一副想賞他巴掌的模樣,最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不甘願地放下手臂,羞忿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飛快離開。

算她聰明,知道以他愛記恨的性子,這巴掌才遲遲不敢落下。果然是個聰慧的姑娘,短短几次交手就摸清了他的性子。這麼了解他的人,他又怎能錯過呢?

向隆錦、向隆宇互視一眼。沒想到娘安排這場各門派千金到府作客的目的,倒真讓娘達成了心愿,更沒想到那個人會是大哥。這也表示短期間內娘親有了關注的對象,他們兩兄弟耳根子就能清靜多了。

「大哥,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向隆宇笑得一臉開心。

「也算我一份。」向隆錦向來嚴謹的臉上鬆了口氣。

「你們這兩個臭小子,擺明是來打聽消息的吧。」向隆南沒好氣地瞪了兩個弟弟一眼。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打什麼主意。

「大少!」

嚴伸神色匆忙由外跑了進來,細看娃娃臉上有抹激動,雙眼充滿佩服地瞧着主子。

「什麼事?」

向隆南懶懶地回應,黑眸瞥了眼他異樣的神情。若非知道他這個貼身護衛一向怕和他距離太近,這會還以為他對他這個主子有什麼不良意圖,才會用這麼熱切的眼神看着他。

「大少,不出你所料,周姑娘又打算不告而別,好在大少事先命人守在後門,才及時攔住她;只不過這件事夫人已知道,周姑娘現在被帶到蘭苑去了。」嚴伸娃娃臉上滿是對主子的崇拜,竟能預料到周姑娘主僕打算溜走,早已事先防範。

「一旦落入娘親手裏,再加上白日的傳言,這下她更別想離開了。」

依他對娘的了解,將無所不用其極替他留下她。

「大哥,你該不會是打從一開始就算計周姑娘吧?」向隆錦皺眉,一臉狐疑地看着大哥;愈想愈有這個可能,否則又怎會選在湖中公然輕薄周姑娘?

「既然她已引起我的興趣,我又怎能讓她再次從我眼前逃開、一走了之呢?」向隆南這話算是承認自己對周芝蘭的算計。

「大哥,讓你喜歡上的姑娘似乎挺可憐的。」大哥對於自己喜歡上的東西,向來佔有欲極強。向隆宇在心裏替周芝蘭掏一把同情之淚,不管周芝蘭對大哥是否喜歡,看來她都難以逃離大哥的手掌心了。

「看來我該親自去趟蘭苑,把芝蘭給接回來。」向隆南笑着起身,輕攏微皺的衣袍,負手走出房門。

「二哥,我們這趟果然沒有白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沒想到大哥對周姑娘竟然是認真的。」向隆宇此話是替大哥感到高興,也為周芝蘭感到同情。

「這件事連娘都出面了,看來我們也許很快就會多個大嫂了。」向隆錦深信憑娘親積極的手段,必會有好結果。

兩兄弟舉杯輕碰,眼底皆有抹等着看好戲的興味。

甫踏入月洞門,即可看到前庭種植一大片各式品種、色彩鮮麗的蘭花,空氣中透着花香淡逸。

此刻,主房的小廳里,向夫人在命人送上茶點后,便令丫鬟退下,獨留「周芝蘭」一人。

向夫人毫不遮掩,直勾勾地打量着面前斂眸喝茶的女子。容貌細緻秀麗,渾身透着一股清冷氣息,這姑娘看起來就是個情緒不外露之人,沒想到大兒子喜歡的竟是這類型的姑娘。

「周姑娘,身子可有好些?」瞧她雖仍有些病容,但比起初見時,被大兒子抱在懷裏,那蒼白得像是隨時要昏倒的模樣要好許多。

「多謝夫人關心,已經全好了。」司徒筠抬眸,淡應。

向夫人唇角微勾。看來是個逞強倔氣的姑娘。

「聽說炎幫底下有幾間布莊,生意都不錯,足夠維繫幫里上下開銷,就不知周姑娘是否有幫忙打理生意?」

「我一向不管這些事。」她說的是實話,她與炎幫一向無來往。

向夫人誤以為她對生意上的事沒興趣,輕啜了口茶,笑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一聲芝蘭了。芝蘭,你和隆南之間的事,我已經聽嚴伸說過了,看來你和隆南的確頗有緣分。」

難得大兒子有看上眼的姑娘,雖然眼前女子性情較為清冷,是個不多話的人。不過無妨,只要是兒子喜歡的,她都不會反對。

聞言,司徒筠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緣分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眼角餘光瞥到放置一旁小几上的珠寶盒,上蓋似乎有些損壞,斜蓋在珠寶盒上,無法蓋得密實。

向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解釋:「那珠寶盒是丫鬟打掃寢房時不小心摔落,以致有些損壞。這可是我最喜歡的珠寶盒,正苦惱着是否該丟棄。」向夫人一臉心疼。

「夫人,可否借我一看?」

向夫人挑眉,雖訝異她的好奇,仍是起身將小几上的珠寶盒拿了過來,放到她面前。

司徒筠細細檢視面前的珠寶盒,那是用上好的黑檀木製成,打開上蓋時散發出淡淡的檀木清香。

她注意到連接上蓋的一側鐵片斷裂,便從懷裏拿出一小袋錦囊,由裏頭取出小剪子、鐵絲和小鉗子。就見她聚精會神,先用鐵線穿過斷裂的鐵片纏繞,再用小剪子剪斷,動作熟練細膩,三兩下便將珠寶盒給修復好。

「夫人,請看。」司徒筠將珠寶盒推到向夫人面前。

向夫人睜大眼細瞧,雖然仍可看出珠寶盒修復過的痕迹,可至少能再使用,不用丟棄了。

「芝蘭,你怎麼會有這個本事呢?」瞧她方才動作熟練,該是十分擅長才是;還有,她隨身攜帶的錦囊內所放置的小工具,實在令她好奇。

「沒什麼,不過是興趣罷了。」司徒筠將工具小心地收回錦囊內,再

放入懷裏。

「娘。」房門外響起向隆南的低喚。

向夫人在看到周芝蘭秀眉微蹙時,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進來吧!」向夫人笑着回應。

向隆南推門入內,黑眸即刻鎖住垂眸喝茶的清冷人兒。

向夫人將一切瞧進眼裏,心裏大約有個底了。看來她這個大兒子難得出現了個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姑娘呢;而偏偏這個姑娘又是他所在意之人,身為娘親的她又怎能不幫兒子一把呢?

「芝蘭,我和你十分投緣,想再多留你一些日子。我會修書一封,派人送到炎幫,向你爹娘說明。這期間,看你是想在莊裏走走,或是去逛逛如意城,都可以讓隆南陪你。」向夫人把話挑明說開,打算強留她住在莊裏。

「夫人,我——」司徒筠皺眉,正欲拒絕。

「走吧。」向隆南打斷她的話,不由分說,硬是將她拉起。

司徒筠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再轉頭看着笑得一臉開心的向夫人,一股悶氣堵在胸口。這對母子根本不容人拒絕,只憑自己心意做事。

向夫人直到兩人身影消失,臉上的笑容淡去,目光望向修復后的珠寶盒,眼底有抹深思。

「這是你第二次不告而別。」

月圓如鏡,暈黃的月光在湖中泛起淡淡的銀光。

入夜後,莊裏較暗之處都會點上燈火,以防有人失足或落水。

兩人來到白日裏行經的湖畔,在月色和燈火照映下,司徒筠清楚地看到向隆南俊美臉上的淡笑,注視她的黑眸卻無一絲笑意。

司徒筠明眸含怒地直視着他。明明是他輕薄她在先,現在卻反倒質問起她的不告而別了。

「大少,感謝向雲庄的邀請,我無意再多留,打算明日就離開。」既然暗示的不行,那她就乾脆明說了。

「我不準。更何況方才我娘也說了,要多留你住一些時日。向雲庄可不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她愈是想離開,他愈是要留下她。

「大少,你言下之意,該不會是想把我軟禁在你們向雲莊裏吧?這事若是傳出去,向雲庄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別人又會怎麼想呢?」司徒筠一向淡漠的性子在遇上他后一再被激起罕見的怒氣。真當她是個可以任人宰割之人嗎?

「別人怎麼說,你以為我會在意嗎?還有,別說得那麼難聽,邀請你住在向雲庄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莊裏任何地方,包括我所居住的竹苑皆可任你來去,若是想出庄走走,只要有我陪同,想去哪裏都不是問題。」

俊美臉上揚起一抹恣意的笑,朝她逼近一步,以扇柄挑起她尖巧的下顎,黑眸得意地對上她含怒的眸底。

「為什麼?大少這麼做的用意何在?」司徒筠不閃不避,迎視他深邃的黑眸。

「我說過你挑起了我的興趣,在我還沒弄清自己對你的感覺前,你休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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