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傅泓堯俊臉含笑,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大掌輕撫她細緻蒼白的臉頰,喜歡她此時間話的神情,像是妻子在質問不忠的夫君。
「你在胡說些什麼!」
梅姝媛氣得小臉脹紅,小手待要拍掉臉上的毛手時,卻反而被他握住,只能拿一雙明眸瞪他。
「你先休息吧,我晚一點再過來看你。」
這件事情他自會查清楚,不需要她多費心,眼前她只需要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傅泓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轉移話題。」
梅姝媛任由他移動她身後的枕頭,扶着她重新躺回床榻上,十分肯定這男人有事情瞞着她。
「再睡一下吧。」
傅泓堯好笑地看着她氣鼓鼓的雙頰,將她身上的錦被蓋妥,深深地凝視她許久,這才轉身離開。
望着重新關上的房門,依她對他的了解,這男人鐵定有事瞞着她。那位賀姑娘到底和他是什麼關係?想到那塊玉佩上刻着的四個字,胸口的火氣又整個竄起,她絕對不是在吃醋。
沒錯!那男人的爛桃花,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極力說服自己,只是,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可惡!
「媛媛。」
傅泓堯自夢中猛地驚醒,一身冷汗,夢中的情景太過鮮明,即使此刻已清醒,仍感到心有餘悸。
他夢到梅姝媛躺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任憑他如何呼喊,仍是在他面前斷了氣息。
怎麼會夢到這種事呢?
無來由地心裏忐忑不安,即使此刻已是深夜,仍是不放心,打算立刻去趟鏢局;他必須親眼見到她完好無缺才行,否則他的心情實難平靜。
穿戴好衣裳,甫踏出一房門,在見到站在房門外、神色有異的清風時,俊雅的面孔難掩着急。
「出了什麼事嗎?」
低沉的口氣緊繃。若不是出事了,清風不會在深夜裏站在他房門外,猶豫着是否該叫醒他。
「鏢局出事了,所有的人皆莫名其妙中毒,其中又以大姑娘的情況最為嚴重。」
清風尚未說完,傅泓堯身形迅速地往鏢局奔去。
果然,鏢局裏燈火通明,一踏進裏頭,入目所及,儘是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鏢師,有的人抱着肚子剛嘔吐完,空氣中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異味。
傅泓堯臉色沉重,無暇顧及他人,即往梅姝媛房裏疾奔而去。
「媛媛!」
傅泓堯神色焦急地踏進房裏,見到梅長青夫婦和梅子云,三人皆一臉擔憂地圍繞在床邊;一路上焦慮緊張的心情,在見到三人臉色后,心下一沉,俊臉不禁發白。
「泓堯,你怎麼來了?」
梅長青訝異地望着他。這孩子消息還真靈通,鏢局才剛出事,人馬上就趕了來,果真是有心人。
「世伯,媛媛她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傅泓堯來到床邊,看着臉色慘白的人兒。白天見她雖然臉色稍差,但也沒像現在這樣,氣色差到像是幾欲斷氣似的。
「不知道。大家莫名的中毒,不停地嘔吐、腹痛如絞,好在紅葉有解藥,及時救了大家;但媛媛可能是受傷未愈,再加上中毒,情況變得較為棘手,不過目前並沒有生命危險。」
李翠娥娓娓道出經過,雖然仍是不清楚為何大家會中毒,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大家都沒有性命之虞。
「泓堯,別太擔心,媛媛不會有事的。」
梅子云見好友仍是濃眉深鎖,憂心仲仲,慶幸他方才沒見着媛媛嘔吐昏厥的情景,否則只怕他會發狂;這男人平日和大妹斗個不停,其實心裏對大妹可在意得很,只是嘴巴上始終不肯承認。
「世伯、伯母,小侄有個請求,希望你們能答應。」
深遠的黑眸注視着床榻上了無生氣的人兒,為了讓自己能安心度日,他決定要插手。
「什麼事?」梅長青龍異地看着他嚴峻的神情。
「我想帶媛媛回傅府療養,等她身子調養好了,再讓她回鏢局。」
傅泓堯黑眸堅定地望着梅長青夫婦,大有他們若是不答應,也要強行將人帶走之勢。
「這……」
梅長青細瞧着他堅決的神情。這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的為人他很清楚,與媛媛相處的情形他更是看在眼裏,表面上大家只看到兩人每天爭鬥個不停,可他卻看到他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坦露在女兒面前;只是這孩子表現出來的方式太拙劣,更是慘雜着一絲故意。
他一向抱持着看好戲的心情在一旁觀看。
而現在,他就站在他面前,對他提出這種要求,已經充分表露出他對女兒的在意了。媛媛的出事,讓他急了、慌了,所以他決定不再拐彎了。
以目前鏢局的情況,在尚未查明是何人下毒前,或許讓媛媛暫住傅府會比較好。
「我答應。」
李翠娥倒是比夫君要來得乾脆,一口答應,她相信以媛媛目前的身子,若換在傅府療養,絕對比在鏢局裏更能獲得妥善的照顧。
「泓堯,就麻煩你和你娘了。明兒個一早,我會登門向你娘道謝的。」
「伯母言重了,那我這就帶媛媛回去了。」
一得到同意,傅泓堯一刻也不耽擱,小心地將昏迷中的人兒抱起,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朝三人頷首后,大步走出房門,離開鏢局,走回對街的傅府。
好吵!
如蝶翼般的長聽輕輕眨動,一雙明眸緩緩睜開,入目所及的景物擺設,讓她一時間以為自己還未清醒;直到她看清后,虛軟的身子倏地吃力地撐坐起。
她真的沒看錯,這裏是……傅府。
這是她以前來傅府小住時的寢房,而且還與傅泓堯的寢房相鄰。她怎麼會來這裏的?她記得用過晚膳后,突然腹痛如絞,痛得她在床榻上打滾,甚至還嘔吐連連,最後她記得是痛昏過去了,怎麼一醒來,人卻在這裏?!
此時,隔壁房陸續又傳來怒吼聲。
沒錯,這真的是傅府,她就是被這吼聲給吵醒的,而她很清楚這吼聲是怎麼一回事。
該死的!這男人的起床氣又發作了。勉強撐起虛弱的身子,沿途扶着可以支撐身子的物體,緩慢地走到隔壁房門口,將這男人剛起床時的惡行惡狀看得一清二楚。
「水太熱了,再去換一盆!」
身着單衣,坐在床前,臉色陰沉嚴峻的男人,在雙手觸及丫鬟春兒所端來洗臉的水后,爆出一聲怒吼。
「可……可是……少爺……你方才說……水太冷……所以……」春兒低着頭,囁嚅地道。
「還不給我滾出去換水!」暴吼聲再起。
即使心裏已有準備的春兒,仍是被嚇得銅盆差點傾倒,小臉發白,急忙趕去換水,太過慌張的她,壓根沒注意到倚靠在門旁的人。
「這茶太冷了。」橫眉豎目,瞪向另一名丫鬟。
丫鬟夏兒,連吭聲都不敢,趕忙出去重新換茶,也沒注意到門旁站着的人。
「這些早膳,我看了就沒胃口,叫灶房重新換過。」
「是。」丫鬟秋兒急忙將早膳端走,同樣地也沒注意到門旁站着的人。
「誰准你碰我的衣裳?把你的手給我拿開!」
丫鬟冬兒剛打開衣櫃,手才碰到衣裳,怒吼聲就在她背後響起。
「但、但是……」
嗚……少爺明明昨兒個一大早還罵她為何不將他的衣裳拿出來。少爺每日早晨反覆無常、暴躁的脾氣,總把大家搞得人仰馬翻,個個猶如驚弓之鳥般。所幸這種情形在用過早膳后,少爺就又恢復成風度翩翩、溫和的主子了,只是在這之前,大家的皮可得繃緊一點。
「姓傅的,你鬧夠了沒?」
梅姝媛無力的嬌軀倚靠在門邊,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出聲,同時也解救了快要嚇哭的冬兒。
此刻,去而復返的三名丫鬟終於發現她的存在,三人眼裏同時出現一抹光亮,連忙將手上的東西端進去后,爭先恐後地上前扶着她走進一房,扶着她在椅上坐好。
傅泓堯雖訝異她的出現,但仍是坐在床邊,黑眸緊緊鎖住她的一舉一動。
「春兒,把臉盆端去給你們家少爺洗臉。」
梅姝媛一雙含着警告的明眸瞪向床邊的男人,大有你再吵鬧就試看看之意。
「是。」
春兒聽話的上前,低垂着小臉,將銅盆端到傅泓堯面前,一顆心忐忑不安。
傅泓堯瞥了眼正瞪着他的一雙明眸,陰沉着臉,並未再開口,拿起銅盆里的巾帕檸干后,擦拭着臉。
見狀,春兒不禁暗地裏時了口氣,感激地望向梅姝媛。
「夏兒,茶水端去給他喝。」
「秋兒,早膳擺在桌上就好,等會他自然會吃。」
「冬兒,隨便拿一件衣裳出來就好。」
不悅的黑眸,再也忍不住地掃向她,她也毫不客氣地瞪回去。
「你的衣裳清一色是白的,拿哪一件有什麼差別嗎?」
這男人嗜白,通常太執着於一種顏色的人,本身就有偏執的問題,眼前這男人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還是不一樣。」
他咬牙從齒縫中蹦出話來。她不好好地在床上躺着,走出來做什麼!
瞧那臉色白得像個鬼似的,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我說都……」
話說到一半,一陣昏眩襲來,秀眉微蹙,小手輕撫額際,下一刻,嬌軀整個從椅上被打橫抱起,吼聲也同時在她耳邊爆開。
「誰准你下床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子,老愛逞強!」
螓首無力地倒向他頸項,不甘示弱,在他耳畔虛弱地反諷。
「就不知道是誰一大早就吼聲連連,就算是死人也會被吵醒,又何況我又還沒死。」
他瞪了她一眼,抱着她大步往隔壁房走去,將她放置在床榻上,重新蓋上錦被,大掌輕撫她微涼的雙頰,一抹心疼掠過他眼底。
「我想再睡一下,一切等我醒來再說。我還有好多問題要問你,拜託你安靜一點,別一大清早就那麼吵。」
梅姝媛疲憊地閉上雙眼,低聲抱怨着。
「好。你睡吧,我不吵你。」
傅泓堯一口答應,黑眸凝視着逐漸睡着的人兒,打算待會請大夫過來一趟,也得交代灶房替她補補身子。
站在房內一角的四名丫鬟,在聽到自家少爺一口答應后,下巴差點掉下來。瞧兩人平時斗得可凶的,總教旁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可再看看現在,少爺望着大姑娘的擔憂神情,還有少爺竟為了她,願意收斂起自己多年的起床氣,這一切只表示一件事!
事情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大姑娘在少爺心中,絕對佔有特別的位置。
在確定她熟睡后,挺拔的身形一起,利眸掃過四名丫鬟一眼。
「春兒,馬上去請大夫過來一趟。」
「夏兒,吩咐灶房準備一些葯膳,在爐火上候着。」
「秋兒、冬兒,你們兩個就留下來,看着大姑娘,她一醒來,馬上來通知我。」
傅泓堯朝四人交代后,隨即大步返回自己的寢房。
四名丫鬟齊聲應和,連忙分頭行事。
在下過一陣小雨後,靜亭里顯得格外清涼,消褪了不少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