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賀蓮芳含恨的話音甫落,頸子忽遭一隻大掌搯住,同時整其嬌軀重重地撞上牆壁驚駭的美眸望着面前一臉狂怒的男人,他是何時離開椅子上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
直到這一刻面對眼前狠厲的男人,完全一掃先前他所表現出的溫文儒雅,她才感到害怕,也才明白自己算計到什麼樣的男人了。
「你把媛媛怎麼了?你奶娘人在哪裏?還不快說!」
傅泓堯神情嚴峻地狂吼,一隻手指住她的脖頸,無視她害怕蒼白的模樣,急着想知道媛媛的下落,就怕晚了。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見他如此在意梅姝媛的安危,她愈是不肯說,壓抑住胸口的害怕,寧死也不肯說出梅姝媛的下落。
「那我就成全你。」
黑眸危險地眯起,手中力道一緊,冷眼瞧着她脹紅着臉,喘不過氣痛苦的神情,直到她快斷氣的前一刻才鬆手,無視她昏厥於地的身子,朝身後的清風交代:
「看住她。」
挺拔的身形一閃,衝出書房,直奔對街的梅峰鏢局。
清風一點也不同情地望着昏厥在地的人,方才他真的以為少爺會親手殺了她的,他從未見過這樣幾欲發狂的少爺。
只希望大姑娘一定要平安無事回來。
傅泓堯衝進梅峰鏢局裏,一路疾奔往梅姝媛住的院落而去,大力推開房門,在見到一房內空無一人時,俊臉微白,胸口一緊,挺拔的身形僵在房門口。
「傅大哥,你在找姐嗎?」
梅紅葉方才在迴廊上就見到他疾奔的身形,好奇是出了什麼事,令他如此匆忙,這才隨後跟上。
「媛媛人呢?」傅泓堯倏地旋身,大步來到她面前,俊臉焦急,急問:「姊姊收到一封信后就出門了,出去有一段時間了,發生什麼事了?」
梅紅葉隱約察覺到有異,否則傅大哥的神情不會這麼凝重急迫,該不會真讓月虹的烏鴉嘴給說中了吧?
「事情緊急,我必須馬上找到媛媛,遲了就來不及了。」
傅泓堯沒時間解釋,急着要再返回傅府,哪怕用盡任何手段,也要逼賀蓮芳說出媛媛的下落來。
「等一下!既然事情緊急,我有辦法可以馬上找到姊姊。」梅紅葉慌忙叫住傅泓堯。
「什麼辦法,快說!」傅泓堯着急地握住她雙肩,沒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捉痛了她,一心只想快點找到梅姝媛。
梅紅葉明白他心底的急迫,並沒出聲制止他,忙不送從懷裏拿出一罐白玉瓷瓶來,交給了他,解釋說:
「這是追香索。姊姊離開前,我在她身上灑了萬里香,萬里香無色無味,唯有擦了這瓶追香索,才能聞得到它特殊的味道,即使姊姊身在萬里,你也找得到她。」
這是歐陽烈最近研製出來的,打算用在她身上,避免她又被姊姊給帶走,讓他找不到人;沒想到卻先用在姊姊身上,好在她在姊姊離開前,偷偷把萬里香用在她身上,否則在這緊急時刻,又要去哪裏找人!
「謝了!」
傅泓堯感激地接過,並未再多問,挺拔的身形如來時般匆忙離開。
長睫輕輕眨動,頸后倏地傳來疼痛,讓她不由得呻吟出聲,緩緩睜開一雙明眸,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這裏是城外後山竹林深處,專供趕路的旅客休息的小亭。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何她人會在這裏?
對了!她想起來了,是賀蓮芳約她到這裏來的。在她清醒的同時,也才驚覺自己於腳皆被粗繩姻綁住,就連身子也被粗繩綁在亭柱上,渾身動彈不得。
「你醒了。」
隨着聲音的響起,一名面容冷漠的婦人來到她面前,雙眼流露出陰沉的寒意。
「是你!那晚刺殺我的黑衣人,就是你!」
梅姝媛驚喊。她認出她那雙眼來了,難怪她始終覺得黑衣人的眼神她曾經見過,原來這人是賀蓮芳的奶娘。
「沒錯。那一晚的失手,不代表你今日也能從我手中逃過。」
奶娘面露殺意,手中的匕首高舉。若非小姐交代要讓她做個明白鬼,懷着遺憾死去,她早就在她昏迷時一刀殺了她,也不用在這跟她多費唇舌。
「為什麼?一切都是為了賀姑娘嗎?」
有太多的疑團讓她不解。賀蓮芳即將嫁給傅泓堯,她曾親眼目睹兩人的感情極好,她不懂她為何又要派人殺她;還有,她昏迷前,賀姑娘的話更讓她疑惑。
「從小,只要是小姐想要的,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她達成。小姐是我一手帶大的,我無法見到她不開心;她想要傅泓堯,我就替她得到那個男人;同樣的,你阻礙了她,我也不可能讓你活下去。」
小姐就像是她的女兒一樣,女兒想要的,為娘的一定會替她達成,即使是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把話說清楚。」
為什麼她愈聽愈糊塗?無懼她高舉的匕首,只在意她的話。想到秀姨曾說過的話……莫非傅泓堯的突然改變,真的與這對主僕有關?
「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傅泓堯是中了我的迷魂大法,以為他喜歡的是我家小姐,才會同意娶她;迷魂大法可以改變一個人腦海里的記憶,只是沒想到傅泓堯的意志力驚人,連我的迷魂大法也難以完全控制住他。」
若非如此,小姐也不會不放心,決定要再取她的性命。
直到此刻,梅姝媛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個男人並非變了,只是遭人控制住。這個一向自詞聰明的男人,竟也會着了人家的道。她早猜到他的爛桃花遲早會讓他吃到苦頭,只是沒想到這次竟會牽連到她身上。
「迷魂大法?江湖上我從未聽過。你只不過是賀姑娘的奶娘,為何會使用迷魂大法?」
她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才行;紅葉和月虹若是發現她久未回鏢局,必會擔心出來尋找她,只不過這裏地處偏僻,她只怕她們尚未找到她,她已死在這裏了。
「迷魂老叟又是我師父,我是他死前收的最後一名弟子。因為厭倦江湖上的事斗不休,隱居在洛陽。若非為了小姐,我絕不會再使用迷魂大法。」
「賀姑娘的思想極端,你不制止她,反倒幫她作惡,豈不有違你當初退隱江湖的本意嗎?」
可惡!繩索綁得太緊,無論她的雙手再如何使力掙脫,仍是一點鬆動也沒有;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底卻暗自慌亂起來。
「我說過,為了小姐,我什麼事情都願意去做。既然你已知道所有的真相,那就受死吧。」
她該說的都說了,她也該死得瞋目了。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我在洛陽時遭人跟蹤殺害,也是與賀姑娘有關嗎?」
梅姝媛表面上的冷靜快撐不下去了,她可不想死在這裏,如果再無人出現救她,只怕她今日真的得命喪黃泉了。
「沒錯。你問得太多了。」
察覺到她拖延時間的意圖,為免節外生枝,手中的七首高舉,打算儘快一刀解決她時;陡地想起一個比自己動手殺她更有趣的主意。
「梅大姑娘,你想見識一下迷魂大法嗎?」
「你想做什麼?」瞧着她臉上的詭異神情,心下警覺,防備地問。
「看着我的雙眼。」
十指在她面前揮舞,嘴裏喃喃念着咒語,見到她神智逐漸澳散,雙眼迷濛,嘴角的詭笑加深了。
「在我解開你身上的繩索后,你就用這把七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臟,聽到了沒?」
奶娘邊念着咒語,邊下達命令;在見到她完全被控制住,不停地點頭后,這才用刀子割開她身上及手腳的繩索,同時將匕首交到她手上。
梅姝媛神情木然空洞,接過她遞來的匕首,用力朝自己的心臟刺去。
「不要!媛媛!」
驀地,空中傳來一聲大喝,一枚銅板同時射向她手中的匕首,但仍不夠快,只來得及射偏匕首的方向,刀子仍是深深地刺進她的胸口。
「媛媛!」傅泓堯狂吼,目睹她舉刀刺向自己胸口的一幕,令他心魂俱裂、血液逆流!飛身趕到小亭里,只來得及抱住她軟倒的嬌軀,望着她插進左胸口,只剩下刀柄的匕首,他的世界恍若在眼前崩塌。
不!她不能死,他不許她死!
姓傅的,我討厭你。
傅泓堯,你給我站住。
姓傅的,我警告你……
姓傅的,你鬧夠了沒?
腦海里疾速飛掠過幾道聲音,他現在完全可以確認,每道聲音都是她。
不要!他不要在這個時候失去她,他無法接受!
俊臉慘白,微顫的手指湊到她鼻下,感受到她一息尚存,胸口翻滾激烈的情緒,這才稍微平息,將臉埋進她頸間,深吸了口氣,緩緩將懷裏的人兒小心地放在地上。
當他重新站起時,黑眸佈滿陰驚,俊臉狂亂駭人,大步走向奶娘。
奶娘驚駭於他此刻異於平日的溫和,那一身散發出索命瘋狂的氣息,令她不禁害怕地退了幾步。
「你們兩人算計到我頭上,這筆帳我還沒向你們索討,現在你又動了媛媛,就註定了你今日的死期。」
話音甫落,身形一閃,出掌劈向她,招招致命狠絕,奶娘不敵,節節敗退,從懷裏發出一枚暗器,射向地上的梅姝媛,傅泓堯翻身及時接過暗器,看着趁隙逃走的人影,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逃得了嗎?」
黑眸微眯,手中的暗器疾射,身形同時飛身出亭,前方的人影慘叫了聲,后肩中了暗器倒於地上,害怕地看着步步進逼,一臉陰鷙,宛如催命閻羅的人。
「你不該動她的。」
話甫落,五指化成爪,一掌劈向她的天靈蓋,冷眼瞧着她的死狀。
在返回小亭時,頭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待疼痛平息后,腦中一塊原本被遮蔽的記憶,頓時思緒整個清明。
他全想起來了!
他記得到賀府的那一夜,賀蓮芳派人送來一張紙條,約他到後院相見。
來到後院,見到早已等候許久的賀蓮芳,以及陪伴在她身旁的奶娘。
「賀姑娘,不知深夜約在下前來,有何要事?」
他原本不想來這一趟的,但紙條言明,會一直等到他來為止,這才無奈前來。
「傅公子,我就直說了。我爹有意將我許配給你,你的拒絕令他大失所望,而我也……是不是我哪裏不夠好,所以你才會拒絕呢?」
賀蓮芳拋開女子的矜持,大膽地直問。明天為爹祝壽完,他就要走了,而她不想讓他離開。
「賀姑娘,很抱歉,在下只將你視為妹子般,並無他意,還請見諒;夜深露重,還請儘快回房吧,在下就先告辭了。」
傅泓堯濃眉緊皺,暗忖明天祝壽完,為兔多生事端,火速便要離開。
「傅公子,還請留步。」
賀蓮芳身旁的奶娘忽然叫住他,他一回頭,即對上一雙詭異的雙眼,只見她嘴裏喃喃着咒語,而他的神智逐漸恍惚……
腦中畫面一轉,這回他清楚地看見,他和媛媛從幼年時、到現在所有發生過的記憶,全數回籠。有互看彼此不順眼,有爭吵鬥氣,有她幼年時的求愛宣告,有他為她動心牽挂,全都化為一句激動的吼聲……
「媛媛!」
飛身返回小亭,輕柔地抱起身子逐漸冰冷的人兒,火速地往來時路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