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正因為安道遠是“銀闕”的主事人,在整個黑道都德高望重,是他的女兒作了人家的第三者被傷害,難道他要派兄弟們去滅了我們杜家乃至整個杜氏集團?這不是很可笑嗎?他要負責的是整個龐大的“銀闕”,每個決定都是會引起不小的波瀾的,這種家門醜事他怎麼能拿出來宣揚?其實安老很愛女兒,他也有偷偷地保護、幫助安蕊馨和詠心,但是安蕊馨自己覺得對不起父親,東躲西藏的,所以才會被方眉有機可趁。”
看着沈斯喬依舊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札詠維繼續:“後來詠心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弈天把詠心接回了本家修養,就是那個時候,我成為唯一一個可以進入本家的杜家人,安老很疼惜詠心,但是詠心不願意安老看到她就想起女兒而傷心,就離開了本家。
詠心跟安老有過約定,除非她自己願意回到本家,或者主動請求本家的幫助,她希望外公乃至整個“銀闕”都跟她劃清界限,不要管她的事情,讓她一個人自己獨立生活。這就是為什麼後來她被傷害得那樣徹底,弈天都始終沒有出手,不過後來……”
杜詠維遲疑了一下跳過:“如果這次詠心主動回了本家,你想想看,曾經那麼倔強不肯接受幫助的詠心,如果這次下定決心回去,你能有多大的把握重新帶走她?”
“我不管什麼黑道、什麼“銀闕”,那跟我沒有關係,我要的只是詠心,我不相信她不愛我了,甚至躲回本家,就算她從此要離開我,也必須當面跟我說清楚。”聽完,沈斯喬反而冷靜地下定決心,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不懼怕。
嘆口氣,杜詠維的車已經開進了一條四下無人的道路,似乎進入了一塊看起來漫無邊際的私人領域,平靜異常,卻讓沈斯喬覺得備感機關重重的壓迫感:“詠維,我們是不是到了。”
“嗯,我們進了“銀闕”的地盤了,他們認識我的車,不然我們早就被攻擊了。”
車停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門前,沈斯喬和杜詠維下車走到門前,抬頭,就看到了大門上古典的刻字,銀闕安家。
杜詠維帶着沈斯喬順利地進入大門,來到偌大的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棟帶着古典氣息的主樓閣,然而就在杜詠維駕輕就熟準備帶沈斯喬進入主樓的時候,一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瞬間攔在了他們的面前,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楚他是怎麼出現的。
而杜詠維只是輕蹙了一下眉,對着那個戴着銀色面具、穿着一襲簡單俐落的黑色束身皮衣的修長身影說:“黑巽讓開,是不是連我都不能進去了?”
被叫做黑巽的男人被而具遮住了容貌看不見樣子,但那張露在外面的薄唇已昭示着他的俊美。“主人有令,你帶着沈斯喬,就不可以進去。”
“主人?那究竟是安老的命令還是弈天的?”
黑巽一字一頓機械性的重複:“都有。”
“你……”
沈斯喬阻止了杜詠維預備發火的動作,冷靜的說:“那讓我見安老或者是慕弈天,總之今天見不到詠心,我是不會走的。”
“請便。”黑巽依舊一動不動的站着,沒有移動的打算。
“黑巽,別再固執,不然我不客氣了。”就算不是幫沈斯喬,他也一定要見詠心一面。
“那就動手吧,主人的命令我不能違抗。”那雙隱藏在銀色面具后的眸子閃動着嗜血的神色,對於他來說,只有命令,沒有情義。
杜詠維少有的蓬勃怒氣逐漸在眼眸中閃現,就在他伸手進衣衫的一剎那,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裏傳來:“詠維,你要在我的地盤跟我的人動手嗎?”
隨着聲音踏出主樓的,是一個高大挺拔的身軀,他鬂邊有些微微的白髮,卻無損他的強悍,年過半百的他看起來溫和慈善,那雙鷹一般的眸卻揭示着他的隱忍和權威。
“安老。”杜詠維立刻收斂了自己的動作和態度。
原來他就是詠心的外公,沈斯喬對着他恭敬的一點頭,卻沒有一絲的懼怕:“安老,我要見詠心,今天見不到她我是不會走的。”
安道遠緩緩的走下階梯,走到黑巽的身邊輕輕一揮手讓他退去旁邊,那雙鷹般銳利的眸直直打量沈斯喬,沈斯喬也沒有躲避安道遠的目光,跟他對視,他沒有什麼好怕的,四年前是、現在也是,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對得起自己。
輕笑了一下,沒有人看得出安道遠的笑容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下一秒,他已經收斂:“你回去吧,再怎麼固執也沒有用,不是我不讓你見詠心,是詠心不要見你。”
“我不信!除非她親口當著面對我說,不過安老,就算她說不想見到我,我也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帶走詠心。”
安道遠深深地看了沈斯喬一眼,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沉下臉:“沈斯喬,你以為你是誰,敢在安家大放厥詞,你今天是不可能帶走的詠心的,就算死,也不可能。”
“安老。”杜詠維似乎害怕安道遠會做出什麼,於是示意沈斯喬不要衝動,而沈斯喬完全不理會杜詠維的警告,只是勾唇淺笑:“安老,怕死的話我就不會在這裏,死一點都不可怕,如果不是為了詠心,四年前我就會帶着她一起去死,我曾經答應過她要照顧她,在她身邊一輩子,如果做不到了,那我寧願死在這裏。”
“說得倒是輕鬆。”安道遠掃過沈斯喬:“可是你想過沒有,你跟詠心在一起只有痛苦,與其這樣,為什麼不放彼此一條生路。”
“你不是我們,你怎麼能斷定我們彼此的感覺?不管如何,我今天都要見到詠心!”說著,沈斯喬越過安道遠的身邊,直直走向主樓。
安道遠連頭都沒有回,眼神中閃過一抹光亮:“站住!再前進一步我就廢了你的腿。”
沈斯喬站定,背對着沒有出聲,卻在安道遠的語末,毫不遲疑地跨了一步,一剎那,黑巽迅速抽出槍對準了沈斯喬,繼而一聲尖利的槍聲響徹了整個安家。
“沈斯喬!”杜詠維眼睜睜地看着沈斯喬悶哼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血汩汩地從他的腿上流下,觸目驚心,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從位置上判斷他的嚴重性,這一槍正中膝蓋骨上方,足以疼得致命。
冷汗從沈斯喬的前額一顆顆滑下,那鑽心剜骨的疼痛讓他幾欲昏厥,他死命的咬着唇,用着極大的意志力從地上緩緩撐着站起,嘶啞的一字一頓說:“我、要、見、詠、心。”
安道遠的眉間微微凝住,鷹眸里看不出想法:“你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嗤笑了一聲,沈斯喬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砰”一聲有一道尖利的聲音震心的響起。
“唔……”沈斯喬猛地雙膝跪地,血流如注得浸染了主樓的大門口,他搖搖欲墜的暈眩着,似乎快疼得麻木。
“沈斯喬,你放棄吧。”杜詠維看得心驚肉跳,他知道這一趟無疑是艱難險阻,可是他沒有料到,安道遠真的會這樣殘忍。
“不!”沈斯喬低吼一聲,從地上慢慢撐起來,他血紅着雙眼、咬緊牙關,這種身體上的痛比不上四年來日日夜夜他精神上的折磨,他不能在這裏放棄。
“沈斯喬,我再警告你一次,下一槍就不再是腿這麼簡單了。”安道遠緩緩轉身,眼眸掃過黑巽,與他接觸,然後再看向沈斯喬:“也許,下一槍就是致命的。”
“安老!”杜詠維急切的想說什麼,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阻止。
沈斯喬固執地向前一步,黑巽的槍已經迅速舉高,對準了他的心臟……
“砰”的一聲,凄厲的槍聲穿過杜詠維的腦海,他片刻失去的思考的能力,只能這樣,不自覺窒息,看着沈斯喬的身體,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滑落在地……
內院,安詠心傻傻的縮在窗檯隔出來的小空間裏,抱膝而坐,慕弈天站在她的身邊疼惜地看着她:“你要坐到什麼時候?風很涼,你的病還沒有好。”
“我不冷。”安詠心愣愣的說著。
其實從沈斯喬和杜詠維進入安家範圍的第一時間,安詠心就知道了,弈天告訴她的,他們來了,可是她不要見他,現在的他們還有什麼關係呢?她選擇回到本家了,選擇了跟以前的一切劃清界線,包括他。
她承認,昨晚她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的,她只是藉著微弱的意識裝瘋賣傻,宣洩自己的感覺,任由衝動替她作了選擇,是的,她已經作了決定、回到本家,卻依舊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她告訴自己恨他,卻沒出息的捨不得他的懷抱、他的體溫,她想,只有一次揮霍掉才不會再傻傻的想念吧。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來!
她是放自己一條生路,也是放他一條生路啊,這不是兩全齊美的辦法嗎?他還那麼執着幹什麼?從此他自由了,不再被她折磨,她也不必再恨得那麼辛苦,她累了,好累,躲起來休息都不可以嗎?
一切就這樣算了……難道也不可以嗎?
“詠心,外公去見沈斯喬了。”慕弈天淡淡的說。
而安詠心明顯的震了一下,卻仍不肯顯露半點的情緒,外公為什麼要見沈斯喬,她心一緊,卻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跟她無關,她跟沈斯喬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慕弈天那雙妖冷的鳳眸凝視着安詠心的表情,說過不在的,可是她的表情,明明寫着完全在乎。
“你不想知道外公為什麼去見沈斯喬嗎?”慕弈天對着安詠心坐下,試探的問。
安詠心隱藏得很好,搖頭:“不想,跟我無關。”
“是嗎?就算沈斯喬拚死想要見你?”
安詠心輕輕瑟縮了一下,似是雲淡風輕。“外公會處理。”
慕弈天也裝作不經意:“你認為外公會怎麼處理?”
“弈天,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猛地,安詠心有一絲煩躁,她提高了語調,有些不想再聽下去。
慕弈天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挽到而後,柔聲說,“你着急了?明明就很在乎為什麼要這樣。”
“誰說我在乎的!”安詠心有些激動:“不管外公會做什麼我都不會管,我恨沈斯喬,恨死他了,他會怎麼樣都跟我無關。”
“那就好……”慕弈天伸手安慰着安詠心,一語雙關的說。
果不其然,安詠心怔了,什麼叫那就好,什麼叫那就好呢?
她抬眸看着慕弈天那雙妖冷的鳳眸,想從裏面看出些什麼,卻無法得知:“弈天,外公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我想,只是沈斯喬要硬闖內院,外公不排除用非常手段罷了。”
安詠心僵住,卻始終不肯鬆口的撇開眼眸,不會的,外公不會用什麼非常手段的,她的外公不是輕易……不是輕易取人性命的暴君……是這樣的沒錯。
“砰!”
當第一聲槍聲猛地響徹安家,安詠心驚得縮進了慕弈天的懷裏捂住了耳朵,冰涼的血液充斥了她的全身,她低泣:“弈天、弈天……”
“乖,不要怕,有我在。”慕弈天柔聲說著,鳳眸卻染着點點嗜血的光澤飄過窗外,外公,還是那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