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蔣瓊美進入食品企業上班，並非真的想得到一份工作，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唯一的目標只想得到龍尚冷的心。
她謹守樂樂的提醒，留學德國的龍尚冷行事作風一板一眼、對員工要求嚴格，要的是能工作的秘書，可不是專當花瓶的。雖然他們大學時就認識，不過他可能不喜歡別人攀親引戚。
所以正式上班之後，她穿着得體的套裝，既能表現身材曲線，又有精明幹練的氣質。剛開始幾天，她很認真地執行着秘書的工作，但慢慢的，她默默展開追求。
幾天後的某個早上，龍尚冷西裝筆挺地走進辦公室，一眼就瞄到辦公桌上多了個插滿玫瑰的花瓶。
“總監早，花漂亮嗎？”蔣瓊美特意邀功。
“很漂亮。”
龍尚冷隨意點個頭，沒說什麼，緊接着開始忙碌的一天。
但隔天，他一進辦公室，意外的，桌上不只有花，還多了一份西式早餐。
他拎着早餐退出辦公室，不解地問坐在外頭的秘書。“蔣秘書，這是誰的？”
“那是我特別為總監準備的早餐，這也是秘書分內的工作，如果有什麼地方做不好，請總監裁示。”她起身接近他，張大眼討好地說，刻意抬頭挺胸，讓總監注意到她的身材，鬈鬈的長發有着濃濃的香水味。
龍尚冷不自覺地反感皺眉，把早餐放在她桌上，交代道：“蔣秘書，謝謝你的用心，但是以後請不要準備了，因為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對了，以後請不要噴太濃的香水，我鼻子會過敏。”
說完，他轉身要走進辦公室。
蔣瓊美吃了閉門羹，臉色一沉，但隨即又不動聲色地展現笑容。
“那需要來杯咖啡嗎？”她露出最燦爛的微笑。“我買了義大利咖啡豆，你一定要嘗嘗。”
“好吧，給我杯濃縮咖啡。”
蔣瓊美走進辦公室，嘴角悄悄地揚起笑容。
以後的每一天，中午龍尚冷如果沒外出，蔣瓊美會主動問老闆要吃什麼，替老闆買便當。晚上不管老闆加班到多晚，她就陪到多晚。
她相信自己的用心遲早會被老闆注意到，就不信龍尚冷不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某天下班后，龍尚冷加班到很晚。
他用電腦視訊和德國的零售商談生意，一忙就忙到晚上十點半，好不容易結束公事，看外頭的辦公室空無一人，他站起來準備下班，才突然又看到外頭有個座位還有人，是蔣秘書。
“蔣秘書，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加班？”他走出去，詫異一個小秘書怎麼會忙到現在？
“還有公事沒做完。”她對着他微笑。
龍尚冷看看時間，這麼晚，都十點半了。他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這樣太麻煩老闆了，不好意思。”她裝不好意思。
“沒關係，時間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方便，何況你也是為了公事才加班的。”
“那就謝謝老闆了。”蔣瓊美表情靦腆，其實心裏得意極了。
坐上龍尚冷的高級休旅車，他們總算又靠近一步了。
“你住哪？”
“我在信義區租了個小套房。”
“我也住那附近，順路送你很方便。”他看着前方專心開車。
“喔，怎麼那麼巧呢？”蔣瓊美笑着說。其實，她早就跟樂樂打聽過他的住所，特地搬到他家附近。
樂樂單純地把地址都告訴她，她也知道他會住這邊的原因是龍家長輩迷信風水，看上信義區某棟新大樓，索性買了兩戶，八樓給獨子尚冷使用，九樓的一戶就給樂樂使用。
“是啊。”龍尚冷沒什麼回應。
蔣瓊美不放棄地再度攀談：“我聽樂樂說，你們除了在一起上班之外，好像也住得很近？”
“嗯，長輩的安排，我們就照做。”龍尚冷還是沒什麼表情，輕描淡寫的回答，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秘書別有用心。
正好車子經過他家，蔣瓊美故意比着前方新穎的大樓。“樂樂就住這裏，總監應該也是吧。”
龍尚冷點頭，問道：“接下來你家往哪邊走？”
“這邊左轉。”
蔣瓊美得意地笑着，自信對一切都掌握得很好，現階段消除老闆對她的戒心，接下來再默默表示好感，最後引君入瓮。
此時，龍尚冷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蔣秘書，有件事希望你處理一下。下星期一有個德國客戶回來台灣參觀我們的工廠，晚上用餐的地點要請你安排，用完餐最好可以再去哪家PUB或小酒吧輕鬆聊天，希望他能夠玩得盡興，公司簽約才會順利。”他剛剛加班就是在和這位客戶談生意，為了爭取歐洲通路，他找上德國食品零售業的大盤商談合作的可能性。
“沒問題，我一定會好好安排，讓這案子成交機會大一點。”蔣瓊美信心滿滿地說。
話說著說著，她家到了，但蔣瓊美還不想這麼快下車，借口說：“老闆，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不了，”龍尚冷客氣卻疏遠地說。“你去吧，我得快回家，還有一些資料得看。”
“喔……”看來是她自討沒趣了，蔣瓊美只得下車跟老闆揮手說再見。
經過幾次溝通之後，樂樂和龍尚冷對於“龍饅頭”、“馬包子”的行銷理念達成了共識。
他們努力想將“龍饅頭”、“馬包子”行銷到全世界，尤其是歐洲。
目前他們的產品已經行銷到中國，雖然收益不錯，但畢竟包子、饅頭是中國人的玩意兒，市面上的品牌已經太多。
但是，如果他們的產品能夠鋪到歐洲通路，那“龍饅頭”、“馬包子”將會揚名全世界。
因為這共同的理念，兩人各自和熟悉領域的廠方洽談合作機會，樂樂精通法文，所以獨自負責法國家樂福超商的代表。而龍尚冷精通德文，就負責德商這邊。
兩人各自進行，安排的行程沒跟對方說，誰知今天就這麼巧，晚上他們竟在同一家高級PUB遇見。
在店門口看到彼此，震驚當然不小。
樂樂身邊的法商老闆郝霖，是一位帥氣的法國人，年約三十五，雖然有點禿頭，但彬彬有禮，一副歐洲貴族的紳士模樣。
而在龍尚冷和蔣瓊美身邊的德國人赫科，是個大約五十歲的中年人，但是企業家英姿煥發的氣派仍在。
“樂樂，看到你真開心。”蔣瓊美率先打招呼，她並不知道樂樂和龍尚冷分工合作的內情。
“怎麼那麼巧，在這兒碰到你們。”樂樂禮貌地微笑。
“我們也是來應酬的。”龍尚冷一臉正經地說，特別關注站在樂樂身邊的法國人，心裏對於樂樂竟然身邊沒帶個助手感到不悅。
“郝霖先生，這是我同事龍總監和秘書蔣瓊美。”樂樂用中、法文介紹彼此。
龍尚冷則用着流利的中、德文介紹雙方。“這位是馬總監，這是來自德國的赫科先生。”
彼此互相介紹、禮貌問好后，服務生帶領他們到各自訂好的位子。
昏黃的燈光下，樂樂為客人點了美酒和小菜，郝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跟她乾杯，已被她流利的法文和年輕貌美的外表給迷住了。
浪漫的法國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意圖很明顯，總是有意無意地觸碰樂樂的手，又不斷敬她酒，樂樂在酒精的催化下不自覺地逐漸往他身上靠，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她無意以美人計簽約，偏偏事與願違，對方看中的正是她的美色。
不遠處的龍尚冷麵無表情地盯着另一頭的情況，為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法國佬生氣，他根本是色狼一個，而樂樂卻沒有阻止他！
他所負責的德國人嚴肅正經、不苟言笑，專註在欣賞店裏播放的懷舊英文老歌，加上有蔣瓊美在一旁聊天，用餐時又已談妥合約初步條件，也難怪他坐立難安，一直往樂樂的方向看。
突然，他起身對秘書摞下一句：“瓊美，你負責招呼赫科先生，我去看看樂樂。”
“總監！總監……”蔣瓊美叫不住他，轉頭看到德國人一頭霧水，趕緊以英文解釋。“抱歉，我們總監突然有事情要離開，沒關係，我們繼續欣賞音樂……”
龍尚冷大步來到樂樂身邊。
樂樂已經醉了，靠在郝霖身上，嫵媚笑着，這親匿的舉止莫名讓他一肚子火。
他拉住她的手，板著臉說：“你喝醉了，樂樂，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醉態可掬，回頭看到他卻沒什麼反應。
“要。”他強硬地扶起她，全然忘了跟法國人打聲招呼。
“嘿！你為什麼帶她走？”法國人起身用英文質問他。
“郝霖先生，我的同事喝醉了，我得負責送她回家。很抱歉今晚的消遣活動已經結束，今晚所有的費用我來買單吧！如果還有什麼問題的話，也可以找我。”
他一臉正義凜然，拿走帳單，留了一張名片給不懷好意的法國人。雖然知道客戶不能得罪，但為了樂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轉身帶着樂樂走人，郝霖先生只能目瞪口呆地眼睜睜看着龍尚冷離開。
走出PUB，龍尚冷板著臉要送馬奕樂回家，正想招計程車時，偏偏樂樂還在掙扎，不想跟他走，他氣得一把將她扛起來，她還抵死不從。“我不要走……我還要喝……”
“好，我背你！”他拿發酒瘋的她沒轍，索性背起她用走的，反正這裏離他們家也不遠！
怪的是，她趴在他背後，也許感覺很有安全感，居然就不鬧了。
龍尚冷一路上神情嚴肅，那軟綿綿的身軀刺激了他，他們從沒有這麼親近過。
深夜裏，星光點點，微風吹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雖然她一點都不重，但走久了也是會累，不過他心甘情願地背着她，因為只有這一刻，他們可以如此親近。
他知道樂樂純粹是被蔣瓊美利用了，這段日子以來蔣瓊美的攻勢很明顯，他實在很想直接拒絕她，只因為她是樂樂的好友，他不得不先忍耐。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他越走越想越生氣，忍不住開口碎碎念。
“做什麼女強人？還醉成這樣，提醒你要找個人陪你也不聽我的，怎麼那麼任性啊！唉，你不是說過你的願望是要做家庭主婦嗎？你什麼時候才會願意讓我養你……”回憶起小時候彼此的承諾，時光流逝，瞬間什麼都變了，他一臉悵然。“你這樣讓我好不放心，拜託你自尊心不要那麼強行不行？”
她仍昏睡着，沒有反應。
“算了，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到……”他內心充滿了無奈。
走了約二十分鐘，好不容易回到家了。
經過警衛室，警衛一臉曖昧的看着他們，識相地沒打招呼。
他也不理別人的注目，直接進入電梯，按下九樓。“樂樂，你家的鑰匙呢？”
她沒動作。
九樓到了，他無奈地出了電梯，只好先把她放下了坐在樓梯口，逕自翻找她的包包拿鑰匙，但鑰匙是找到了，偏偏不知開門是需要什麼秘訣，太多道關卡，試了好久，他根本開不了。
“該死！”過了大約五分鐘后，他宣佈放棄。
“樂樂！”他回首叫喚，她坐在地上幾乎毫無反應。
看她這樣，他不能坐視不管。
“看來別無選擇了，只好帶你回我家。”
他又一把將她背起來，坐電梯到八樓。
電梯到了八樓，他開門進入室內，踏進寬敞的客廳，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發上，她軟趴趴地倒在舒服的沙發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滿身大汗地走進廚房倒一杯開水出來，來到她身邊，把開水放在桌子上，再把她扶起來喝水。
“樂樂，喝點水吧！清醒點。”
也不知她清醒不清醒，總之，她小口小口地把開水喝完了。
喝完后，她又倒下繼續閉眼休憩。
趁這時候，龍尚冷進房換下汗濕的衣服，沒多久，走出房間時，樂樂終於有點意識了。
“好難受。”她苦着臉叫，只覺得喉嚨像火球一樣干啞。
“你終於醒了，真好。”他冷冷地說。
她緩緩地張開眼睛，只看到眼前一片模糊。
啊！頭好昏……咦？眼前的裝潢好陌生，這裏不是她家，是……龍尚冷家。
她定睛看到他就站在前面，迷迷糊糊地問：“尚冷……我為什麼會在你這裏？”
“說來話長，你喝醉了，我把你從店裏帶出來，本來要送你回家，可是你家的門我怎麼開就是開不了，只好把你帶到我家。”
他在沙發上坐下，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不想多說什麼了，直接問道：“現在你醒了，你要回去嗎？不過我看你的樣子不太保險，讓你一個人回家我不太放心。”
“嗯……”樂樂不知該怎麼回應，她頭好昏，而且每次跟他獨處，她都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他看着她問。
“有點沒力氣、四肢無力，而且……我想吐！快扶我到廁所！”她慘白着臉一副快死了的模樣。
他二話不說急忙抱起她衝到廁所。
“嘔……”對着馬桶，樂樂大吐特吐，最後坐在浴缸旁休息。
龍尚冷邊看邊搖頭，回到廚房擰了條熱毛巾給她擦臉。
“對不起。”她覺得自己糟透了。
也許他已經很討厭她了，這下更狼狽難堪的一面也全曝光了，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
“現在回你家也很麻煩，你不反對的話，就先用我的浴室洗澡吧。”他沒有罵她，反而令人意外地溫柔。“洗了澡之後，精神會好些。”
她實在沒得選擇，發酸的嘔吐物讓她自我厭惡極了。
“好好的洗一洗吧！”說完，他隨即關上門。
她一手扶着牆壁站起來，轉身打開浴缸的水龍頭放水，浴缸很乾凈，因為龍媽媽有請傭人每天打掃。
一邊放着熱騰騰的水，一邊脫下身上髒了的衣物，她先走到旁邊的沖洗區用蓮蓬頭沖洗自己赤裸的身體，沐浴乳的香味很快瀰漫整個空間，全身洗凈之後，她終於感到舒服了點。
浴缸很快就放滿水，她關緊水龍頭，小心翼翼地進到浴缸里坐着，決定好好泡個熱水澡。
在裏頭待了十五分鐘之後，思緒總算清晰許多，頭比較不會那麼痛了。
真是感謝尚冷這樣幫她，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找不到這麼熟悉她的朋友了。
喝醉酒的滋味真難受，她徹底領教了。
此時，龍尚冷在外敲門。
“你要不要起來了？泡澡太久會昏倒的。”
“哦，好。”樂樂順從地離開浴缸，這才發現自己沒有衣服可換。
這一點龍尚冷也想到了，他主動說道：“對了，這邊臨時沒有你可以換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我擺在浴室里的乾淨浴袍。”
她轉頭一看，一邊的柜子裏的確有幾套乾淨浴袍，看來是隨時為主人所準備的。雖然尺寸一定不合，但此時別無他法，只好先借來穿了。
他的浴袍有着男性特有的味道，她一穿上，忍不住多摸了幾下，感覺好像他正擁抱着她一樣，給她無比的安全感。
好一會兒之後，樂樂走出浴室，他還在門口等她，只見她頭髮濕答答的，身上寬大的浴袍腰間緊緊打着結，看起來實在可笑滑稽，但也顯露出她穠纖合度的嬌美身材。
他撇過頭，極力壓抑自己小鹿亂撞的心跳。
“咳……吹風機我拿出來了，在那裏，去吹乾頭髮吧！”他說。
“謝謝，我吹完頭髮，等會兒回去。”她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準備吹頭髮，不好意思再麻煩他。
他沒說話，只是倒了一杯溫開水給她。“喝一點吧！溫暖你的胃。”
她喝了半杯，繼續吹乾頭髮。
突然，門口的對講機響起了鈴聲，龍尚冷走過去接起。
“什麼事？”
“龍先生，樓下有訪客找。”
“是誰？”他看看時鐘，都深夜十二點多了。
“是一位蔣小姐。”
蔣小姐？他皺眉，隨即吩咐：“把電話給她。”
“是。”
蔣瓊美接起電話。
“喂？總監嗎？”她嗲嗲地說，剛剛才順利把客戶送去下榻的旅館，她連夜趕來找他，借口要跟他報告今晚的情形，實則想乘機接近他。
“蔣秘書，有什麼事嗎？”
“總監，我現在上樓可以嗎？我有事找你。”
“恐怕不方便。”他直接拒絕。
“可是我要跟你報告客戶狀況。”
龍尚冷目光一閃，知道這又是她刻意示好的計劃之一，他已經煩不勝煩了，正好樂樂在這裏，乾脆利用機會讓蔣瓊美死心吧！
“好吧！”他答應。
掛斷電話后，樂樂好奇地問：“是誰啊？”
“是蔣瓊美，她要上來。”
“什麼？”樂樂一驚，不自覺地有些慌亂。
這個時候瓊美怎麼會來這裏？
他會答應讓秘書這麼晚進他家，是不是表示他和瓊美之間的情誼已經超越一般上司與下屬的界線？看來他們發展得真快，她原本以為他們之間不可能的。
這樣的念頭一湧現，她整個人竟像沉到海底般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