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吃茶、吞點心,闕無衣這輩子,大概就屬現在最規矩了。
她一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連躺着的姿勢都可以歪七扭八,從床頭滾到床尾,有時候還會掉到床底下去,吃東西也一定是狼吞虎咽,囫圇吞棗,手腳齊來,因此要她像現在這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東西,那還真是盤古開天頭一遭!
不過這可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實在是因為鬧肚子拉得她全身虛軟無力,站不起來也無法狼吞虎咽,只好當乖寶寶,斯斯文文地坐着吃東西,補充剛剛拉掉的體力。可那雙賊溜溜、活靈靈的大眼,依舊很不甘願地瞪着楚南風,心裏暗暗把他的祖宗一百二十代,全又請出來問好外加拳打腳踢。
哼哼哼!看他人模人樣,長得比姑娘漂亮,沒想到心腸居然這麼惡毒,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害她差點就要死在茅坑上了!壞壞壞,臭臭臭,全天下最壞最壞的壞鳥,最臭最臭的牛大便!哼!
楚南風彷彿洞悉小丫頭心裏的怨懟與不平,瞭然一笑。“在心裏罵我心腸惡毒、沒同情心,是嗎?”
小丫頭哼的一聲,埋頭苦吃,準備把這一桌足足可以餵飽十個壯漢的菜通通吃光光,吃死他,吃哭他,哼!誰教他要害她呢?
楚南風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可誰教你拿走的是比我性命還寶貴的東西呢?現在你可以把九鳳決還給我了吧?”
“我還沒吃飽,等我餵飽肚子,我自會把東西還給你!”
說著,闕無衣繼續努力地咬咬咬,嚼嚼嚼,吞吞吞,喝喝喝,吃得呼嚕哈啦的,吃得兩隻小手濕淋淋,一張糊了粉的臉,又是糖漬又是飯粒,還沾了幾粒芝麻,連眉毛都黏了黃豆粉,那模樣實在好笑。
楚南風靜靜的撩住性子看着小丫頭一個人吃吃喝喝,半晌,她終於停下筷子,捂着脹得鼓鼓的小肚子心滿意足地打了飽嗝,“好了,我吃飽了。”
“既然吃飽了,那可以去拿東西了吧?”
哪知闕無衣居然搖頭,“不行,我吃太飽了,站不起來。”
楚南風劍眉一挑,“你什麼?再說一遍?”
闕無衣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我說我吃太飽,站不起來了。”
“是嗎?”他冷冷一笑,指着桌上一碗殘湯說道:“鬼丫頭,你瞧瞧這是什麼?”
闕無衣斜着眼睛望去,只看到一條黑黑的東西在湯中蠕動,那應該是青菜吧?
可是不對,青菜是死翹翹的,不會扭來扭去,但那東西會動那……她湊過臉,趴在桌上仔仔細細地看着這碗她剛剛才大喝特喝的筍片湯。
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條——蜈蚣!
闕無衣吁了口氣,“不過是條蜈蚣嘛,那又怎樣,我還看過比這還大的……蜈蚣?”
闕無衣眼睛霍地瞪大,尖叫聲跟着逸出口,接着她整個人彈了起來,一下子便蹦到樓梯口,“我、我、我……我最怕蜈蚣了,我最討厭蜈蚣了,我看到蜈蚣就想吐,看到蜈蚣就想上茅房,我……我現在要去茅房,再、再見!”
豈料她快,楚南風更快,只見人影一晃,楚南風已然站在她身後,拎住她的衣領冷冰冰說道:“我說婆婆,您老人家去哪兒啊?”
闕無衣裝傻,“去……去茅房啊!”
楚南風把刁鑽的小丫頭轉過身來,“不是說吃撐了,撐到站不起來嗎?”
小丫頭繼續裝傻,“現在、現在可以動了,不過我想上茅房耶!”
楚南風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可以,不過在那之前,先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你就把桌上那隻蜈蚣給我吞下去!”
闕無衣知道遇上對手,再繼續裝傻也沒有用,只好訕訕說道:“好、好嘛!不過東西現在不在我身上!”
“在哪兒?”
“在房間裏。”
闕無衣咕噥着,一對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楚南風,她發覺近看之下的他,簡直好看呆了。
“你真好看!”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油膩膩、濕淋淋的小手直接就往楚南風白皙俊美的臉上偷襲。
楚南風一臉似笑非笑,抓起她的衣服往自己臉上擦。“謝謝,大家都這麼說。”.
闕無衣頓時哇哇大叫,“喂喂喂,你這臭鳥,這可是我唯一一件可以替換的衣服耶!現在被你弄髒了,你得賠我一件,否則我就不把九鳳決還你。”
楚南風冷眼一橫,原本還想無理取鬧、含混過關的闕無衣被他這麼一看,要時沒了氣勢。
“你的房間在哪兒?”
闕無衣小小聲說著:“最裏面數過來第二間。”
楚南風“提着”闕無衣往裏頭走,一腳踢開房門。
“東西在哪兒?拿出來!”
闕無衣嘟噥着,不忘討價還價,“拿出來可以,可是我有條件,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那我寧可再跑個兩百次茅房,也不把九鳳決還你!”
聞言,楚南風眼中怒火乍現,單手掐住她的脖子,“你這刁鑽古怪的小丫頭,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闕無衣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耍賴道:“死翹翹就死翹翹,反正這樣子死翹翹,總比上兩百次茅房才死翹翹來得好吧!”
“你……”楚南風氣得臉色鐵青,對這古怪賴皮的小丫頭簡直無計可施。
“好!你說吧,不管什麼條件,只要你把九鳳決還我,我都可以答應你!”
闕無衣臉上喜色頓現,“真的?”
“當然是真的!”
闕無衣有些懷疑,有些不放心,“說謊的是牛大便?”
楚南風一愣,牛大便?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牛大便來罵人,而且是出自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嘴裏。
不過他素來內斂沉穩,自然不會跟着闕無衣這小鬼頭起舞,自貶身價,說自己是牛大便。
他取巧道:“敦煌九鳳向來一言九鼎,說話算話,我說答應你,那就是答應你了,絕無反悔餘地。”
闕無衣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有多少誠意。半響,她才勉強點頭。“好吧,算我吃虧一點,相信你好了。”
楚南風差點嗆着,吃虧一點?到底是誰吃虧,誰佔便宜啊?這丫頭還真有顛倒是非的本事!
只見闕無衣走到牆壁前,在牆壁上一陣摸索,跟着取下一塊磚頭,從壁洞裏取出一個小油布包。
“九鳳決在這裏,不過你說過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小丫頭離他遠遠地站着,手裏捏着九鳳決。
楚南風眼睛一眯,“什麼條件?你說吧!”
“我希望你能替我師父治病,可以嗎?”
“治病?”楚南風一愕,顯然沒想到小丫頭的條件居然是這個。
“是啊!師父病了,我找了好多大夫來替她老人家看病,可是都沒有用,所以我才想要偷你的九鳳決,因為我聽說九鳳決不但可以治百病,還可以延年益壽,強身健體,所以我……”說到最後,闕無衣眼眶不禁紅了,小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扯着衣角。
“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人治病?你應該曉得楚南風素來不輕易幫人治病的。”
說這話的同時,楚南風的臉色已經和緩不少,滿肚子的怒氣、悶氣顯然也逐漸消失。
闕無衣心虛地玩着自己的手指頭,“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用九鳳決跟你談條件嘛!你……你肯不肯……肯不肯去替我師父治病?”
“那也得看你師父是什麼病,是不是我可以治好的病。”
闕無衣信心十足地點頭,“一定可以的,我聽人家說你是除了朱天楚鳳衣以外最厲害的神醫喔!而且你不是幫皇後娘娘治好病嗎?所以你也一定可以醫好我師父的病!”
楚南風微微一笑,“幻衣是我妹妹,自然另當別論,況且她的病不是病,只是缺少調養,但你師父的狀況可就不一樣了,我得見了你師父再說。”
闕無衣忘情地衝上前,抓住楚南風的手,“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好不好,你肯不肯幫我師父治病?如果你肯的話,我不但把九鳳決還你,還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喔!即使你要我再吃一次整腸葯,再上一百次茅房我都願意!”
楚南風瞅着眼前這個臉花得一塌糊塗,眼睛卻充滿熱切期待的小丫頭。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替你師父治病!”
闕無衣眼睛睜得好大,定定看着楚南風,半響,她發出一聲歡呼,小小身子直接撲進楚南風懷中伸手就抱,嘴裏高興地嚷嚷着:“萬歲!萬萬歲!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沒想到楚南風立刻閃得遠遠的,避她的祿山小爪唯恐不及。
不過這麼一來,闕無衣便失去重心,整個人直直地撞上牆壁,差點撞扁小鼻子。可她一點都不在乎,胡亂地抹抹撞疼的小鼻子,開開心心地蹦到楚南風面前把九鳳決塞進他手中,急急忙忙說道:“九鳳決還你,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楚南風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自油布包中取出九鳳決,透過窗戶映照進來的光線,仔仔細細檢查着。
見他慢吞吞的檢查九鳳決,素來沒什麼耐性的小丫頭,早繞着桌子走了不下十圈,連珠炮似的咕噥着:“好了嗎?你檢查好了嗎?我們可不可以出發了?我好擔心師父的病,很想快點回去看她老人家。如果現在出發的話,大概要一個月時間才會到,不知道這一個月裏,師父的病會不會惡化?我真的好擔心,楚大哥,你可不可以快點?我真的好擔心師父喔!”
楚南風不疾不徐地將九鳳決收好,抬起頭說道:“現在還不能走,我還有一點事要處理。”
聽到還不能離開,闕無衣小臉一垮,差點哭出來,“不能走啊?那什麼時候可以走?可不可以快點?我真的好擔心好擔心師父耶!”
乍見小丫頭如此擔心師父,楚南風眼中不禁浮現一抹感動與溫柔,他柔聲說道:“傻丫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雖然是大夫,卻也不能空手去吧?空手去,你叫我治什麼病?”
闕無衣一臉茫然,“啥叫公欲扇其事,必先力其氣?公是指太監嗎?太監為什麼要用扇子扇其事?還有還有,啥叫力其事?力其氣是不是比誰的力氣比較大?你為什麼要和太監比誰的力氣比較大?這些跟替我師父治病有關嗎?”
一連串像是相關卻完全對不上題的話,問得楚南風瞠目結舌,傻在當場,饒是像他如此聰明、有鬼才神醫之稱的人,也完全聽不懂她在問什麼。
闕無衣扯扯他的袖子,非常認真地問:“喂!我在問你哪!跟太監比力氣和替我師父治病有什麼關係?需不需要我幫忙?我對這裏很熟,還認識很多人,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喔!你別看我瘦瘦小小,我可是很有力氣的,一定可以幫你打贏太監!”
說著,還揮揮小拳頭,舉舉椅子練練腿,以示自己真的很有力氣。
楚南風一拍額頭,差點爆笑出聲。真是受不了,這丫頭顛倒是非的本事,還真不是普通厲害,是非常厲害,恐怕連孔老夫子看了,都要甘拜下風吧。
他努力忍着笑,丟給小丫頭一錠金元寶,“不必了!不管誰和我比力氣,肯定都不會贏的,不需要你這小小偷來操心!拿去買套像樣的衣服,替自己好好打扮打扮,我可不想和一個老得走不動的婆婆同行。”
闕無衣接過元寶,卻不忘抗議:“我不是小小偷,我有名有號,我叫闕無衣,江湖上人稱我龍女小神偷!”
楚南風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龍女?我看是滑不溜丟又刁鑽古怪,還會咬人的蛇女才對吧?”
闕無衣仰起脖子,掄起小拳頭,拚命替自己解釋:“不是蛇女,是龍女,你聽清楚了,是龍女!龍女——”
楚南風點了點她有些紅腫的小鼻子,“蛇原本就是小龍,所以叫你蛇女也沒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蛇是黏黏滑滑、會咬人的噁心東西,龍是天上飛,能呼風喚雨、又很威風的,所以我是龍女,不是蛇女,不要弄錯了!”闕無衣振振有辭地辯解着。
不過楚南風說的沒錯,一開始別人確實叫闕無衣刁鑽古怪小蛇女,畢竟有誰會像她一樣,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為了偷九鳳決,居然扮了三個月的乞丐,還叫別人幾百聲的娘?只是小丫頭自己覺得不好聽,偷偷改成龍女。
楚南風瀟洒一笑,“不管你是龍女還是小蛇女,總之,去換套像樣的衣服,然後準備一下要帶的乾糧,我們下午出發,嗯?”
闕無衣好用力地點頭,“嗯嗯嗯,我一定會用這錠元寶,買幾套像樣的衣服,絕不會讓你丟臉的!”
楚南風忍不住一翻白眼,掉頭就走人。真不知道她穿的衣服跟他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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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着匹毛色純黑的小黑驢,背上馱着一個好大的包包,腰上掛着兩個水壺,闕無衣哼着荒腔走板的歌,開心地跟在楚南風身後,朝巫山方向走着。
他們已經離開熙和城好多好多天,也走了一段好長好長的路了!而這一路上,她都像現在這樣,默默地又開開心心的跟在楚南風身後走。雖然楚南風不常和她說話,但她就是覺得好高興、好高興!
因為她就要回家了,她就快要見到師父了,所以她能不高興、不開心嗎?她從小就沒有爹娘,從小就是師父養大的,對她來說,師父就是她的爹、娘,這次會下山到中原來,也是因為親愛的師父生了病,需要九鳳決來治病,否則她才捨不得離開最愛的師父呢!
雖然自己沒有拿到九鳳決,不過幸好找到九鳳決的主人——神醫楚南風,這應該比九鳳決有用吧?
她是不懂師父到底生什麼病,也不知道為什麼生病不看大夫,卻只要九鳳決,不過沒關係,現在九鳳決和大夫都齊了,所以不管師父是什麼病,一定可以手到命除……呸呸呸,是手到病除,才不是手到命除。
笨無衣,事關師父的生死,怎麼可以胡說八道、胡思亂想呢?闕無衣敲敲自己的小腦袋瓜。
闕無衣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所以絲毫沒有注意到有根橫出的樹枝擋在眼前,當她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闕無衣整個人往後一仰,重重跌落驢背,摔得小屁股幾乎裂成四半,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好痛!”
闕無衣揉着小屁股,氣呼呼地彈起身子,對着那棵害她摔下驢背的樹一陣拳打腳踢。
“我打你、踢你、揍你,你這大笨樹,居然敢害我跌倒!我踢、我打、我踹,我把你砍下來當柴燒……”
“好了,你鬧夠沒有?有時間跟樹生氣,還不如去幫忙多撿些柴火回採,否則今天晚上你就得吃生的兔子肉填肚子了!”
正當闕無衣報仇報得不亦樂乎時,楚南風那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闕無衣回過頭,看到楚南風早巳將驢子拴在一旁吃草休息,而他手裏正抓着一隻小兔子,那顯然就是他們今晚的晚餐。
一抹賊兮兮的笑浮上闕無衣那可愛的小臉,“楚大哥,不必撿柴,這棵大笨樹就是現成的柴火,不過這還不夠當晚餐,還差一點點東西。楚大哥,你等等我喔,你是大夫,大夫是行醫救世的,一定不會,也不需要弄這些瑣瑣碎碎的小事,就由我龍女小神偷來幫你弄好,你只要在旁邊看就成了!”
楚南風還來不及答話,她已經亂七八糟地忙了起來。
只見她一下子砍樹,一下子起火,一下子替兔子剝皮,一下子又跑到河邊汲水捉魚,接着,竟從馱着的包包里拿出一隻鍋子、兩個碗,然後煮魚湯、烤兔肉,再用樹枝削成筷子,開開心心地喊道:“楚大哥,你可以過來吃飯了!雖然比不上飯館的美味,不過應該還能吃。”
看着一鍋鮮香的魚湯,兩碗烤得酥酥香香的兔子肉,配着兩顆大饅頭,還有湯匙、筷子,楚南風當真無話可說了。
想不到這丫頭胡鬧歸胡鬧,做起事情來卻乾脆利落,挺有兩把刷子的。
他在火堆旁坐下,瞅着被火光烤得滿臉通紅的小丫頭,忍不住問:“無衣,你常常這樣做嗎?”
闕無衣滿足地抱着兔子腿,啃得小嘴都是油,含糊不清地說道:“是啊!從小我就是每天這樣做菜給師父和我自己吃。”
“從小?你師父呢?她難道不做萊?”楚南風斯文地用筷子吃着兔子肉,一面問着。
闕無衣理所當然地道:“師父才不會做萊呢!師父會好多東西,她會彈琴、會刺繡、會畫畫、會寫詩,還很會唱曲兒、跳舞,可是師父不會做菜,不會賺銀子,也不會洗衣服、整理家裏,所以只好由我這個笨徒弟做了。”
楚南風聽得眉頭一擰。
住在荒無人跡的山上,居然還能彈琴、刺繡、畫畫、寫詩、唱曲兒、跳舞?這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他好奇地問:“無衣,你師父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她生什麼病嗎?”
闕無衣搖頭,“師父就是師父,我不知道師父的名字,至於師父生什麼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師父每天都要捧着心痛上好幾次,還常常咳嗽,有好多次我都看到她咳到吐血。”
“嗯!”楚南風微一沉吟,“那吃飯呢?你師父一次可以吃幾碗飯?”
“師父不喜歡吃飯,要吃頂多半碗吧!師父也不喜歡喝水,而且又怕冷,天氣只要稍稍一變,就會全身發熱、發燙、發抖,還會咳到暈過去。楚大哥,你知道師父是生什麼病嗎?”
聽闕無衣的描述,楚南風已猜到她師父得了痰症,不過這種病沒有葯可以醫治,充其量只能壓制一下病情而已。
突地,他想到一件事,“無衣,你為什麼會偷我的九鳳決?”
闕無衣一邊咬着兔子肉一邊說:“是師父叫我偷的啊!”
“她叫你偷的?”
“是啊!師父說她的病除了九鳳決以外,世上無人可治,可是她又不想死,所以要我下山來找你偷九鳳決替她治病。”
“然後你就為了九鳳決,到熙和城當了三個月的小乞丐,叫了人家幾百聲的娘?”
“才不呢!我曾經到敦煌去等你喔!”
楚南風嚇一跳,“到敦煌等我?”
“是啊!我想你既然住在敦煌,那我去敦煌等你就一定沒錯。可是我在那些佛窟外頭整整守了一個月,啃了一個月的干饅頭,吹了一個月的黃沙風,別說是你了,就連一隻螞蟻都沒有看見。”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南秦?”
“笨蛋楚大哥,當然是等出來的啊!”
楚南風更詫異了,“你是說你等了我一個月之後,又等了我一個月?”
闕無衣毫不在意地點頭,似乎把這當作一件很自然的事。“我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反正我在山上,也常常一個人守着雪洞等師父回來,所以這也沒什麼,反正我還不是等到你了!”
“然後呢?你跟着我到南秦?”
“嗯!我變成各種不同的人跟着你,有時候是小乞丐,有時候是老太婆,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把自己扮成小書僮,背着一簍子書和藥材,悄悄跟在你後面走。萬一被你發現了,我就說我跟主人走失了,這樣你也不會生氣;如果你沒發現的話,那別人會以為我是你的書僮,自然也不敢欺負我!”
楚南風恍然大悟,難怪這一路上他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蹤,原來是這丫頭。只是這丫頭也實在過於聰慧大膽,居然想得出這種笨方法來跟蹤自己?
幸好他一向仗着自己藝高膽大,對於那些跟在身後的小毛賊不以為意,否則這丫頭就算有一百條命,也去了九十九條半。
“無衣,是誰教你易容術的?是不是你師父?”
“才不是呢!師父不會易容術,這是我自己會的喔!”
“你自己會的?”
“對啊!我從小就一個人陪着師父,可是師父又常常不在,所以我只好自己一個人玩,你看我現在可以扮老婆婆、小乞丐、小書僮,那都是我一個人玩出來的喔!很厲害吧?”
楚南風點點頭,可不知怎地,一股霧氣卻很不聽話地襲上眼睛,連心頭也泛起一絲心酸與憐惜,那是對闕無衣從小一個人孤獨無依感到心酸,對她從小就懂得怎麼體貼別人、照顧別人感到憐惜。看來這丫頭並不像外表那樣刁鑽、古怪啊!
闕無衣問道:“楚大哥,我師父她到底是什麼病?”
楚南風一愣,拉回已經有些遠揚的思緒,“這……這我現在還不敢斷定,得看了才知道。”
闕無衣有些失望,“是嗎?你是神醫,不能聽一聽就知道嗎?”
楚南風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是神仙嗎?光用聽的,就知道你師父得什麼病?”
“可是大家都說你即使沒親自到場,也一樣可以治好病的,不是嗎?而且我還親眼看到你在南秦的路上,單單用幾句話,就治好一個姑娘的病,為什麼現在你又說……”
她說著說著,突然住了口,睜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楚南風的背後。
楚南風察覺她臉色不對,“無衣,你怎麼啦?”
闕無衣臉色有些泛白,猛地推開楚南風,“楚大哥,危險!”
楚南風被她推到一旁,正想問她發生什麼事時,卻愕然看見一道黑影撲向闕無衣。
隨着黑影掠過,只聽見闕無衣發出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