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司寇玉聽到她的嘴裏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不悅地哼了聲,“你難道覺得你現在和他還有機會嗎?”
是啊,她現在還有什麼機會?喻涵凡一直愛的人是甘倩珊不說,她現在的身子已經屬於司寇玉,她能和任何男人在一起,就是不能和喻涵凡在一起,就算他不介意,可是她自己卻會介意。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司寇玉的面色鐵青,他的手握成拳,鬆開,然後再握成拳狠狠一拳打在穿衣鏡上,細碎的玻璃散落一地,司寇玉的手上的血滴落在地板上。
“韓水,你給我記住,這輩子,你只能屬於我。”
他抱住她,狂熱的吻將她覆沒。
韓水還是沒辦法和司寇玉解除合約。
人在現實面前,什麼尊嚴、什麼骨氣都像是虛幻的泡沫。
她不可能像一個天真的、樂天的女孩子一樣,將這一切都放手丟掉。
她可以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但是卻不能夠沒有韓氏,韓氏代表着她的母親,是她精神和信仰的全部,她不能夠就這麼捨棄。
司寇玉果然最了解她的弱點。
回到韓宅,果然人去樓空,甘之魚三人已經走了,只留下對此事一無所知的傭人。
韓水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然後吩咐家裏的傭人日常工作后,就驅車到司寇玉在外面的住處。
一間兩百多坪的公寓,裝修得簡單雅緻,很適合過二人世界的生活。
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整理好,韓水就打算回韓氏,甘之魚攜款逃跑的事情只有小部分的高層知道,對外只能宣稱他退隱幕後,不然消息外露,韓氏的股票肯定大跌。
在這一點上,韓水不得不感謝司寇玉,雖然他在某些事情上做得卑鄙了些,但是信用卻很好,他真的撥給韓氏一大筆的資金以填補漏洞,暫且穩住了糟糕的局面。
嘲諷一笑,就這一點而言,她也必須得當個盡職的情人才對,哦,一個頂着未婚妻,實則是床伴的身份。
他這樣的男人,身邊女人多如過江之卿,等哪一天他膩了,也就是她該滾蛋的時候了。
手機的鈴聲響起,韓水望着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眼裏泛起一絲悲哀。
喻涵凡,一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對待別人永遠那麼溫柔、體貼,從不亂髮脾氣,這樣一個男人愛上了甘倩珊,卻在訂婚前夕,被自己的准未婚妻甩了。
而她韓水,則在訂婚夜才發現自己被算計了。
果真是青梅竹馬,連倒霉都能互相傳染。
這幾天他們一直沒有見面,雖然B城那麼小,兩人又都在同一家公司,可是卻很意外的誰也沒有碰到過誰。
也許是刻意,也許是天意。
見面了又如何,該說什麼?說“不必傷心,你還有我”嗎?
韓水倉皇一笑,盯着手機屏幕明明滅滅,終究還是沒有按下通話鍵。
有時候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對喻涵凡到底是什麼感情,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但自己卻能看着他娶別的女人,還溫柔地為他擔憂。
搖搖頭,韓水踩着高跟鞋往電梯走去,光可鑒人的牆壁映照出她的身影,高挑、幹練,表情卻有種模糊的冷漠。
手機又響了起來,聽着熟悉的旋律,韓水還是接起來電話。
“韓水,我們見見面吧。”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朗,沒有想像中的頹廢好沮喪,一如過去,似乎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歲月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來啦?”酒吧包廂里,沙發上的男人頭也不抬,默默地吸了一口煙。
喻涵凡今天沒有穿襯衫、西裝褲,一條泛白的牛仔褲、隨意的POLO衫、理了有型的頭髮、颳了乾淨的下巴,似乎又回到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學生時代。
韓水站在那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有些微微晃神,她想到那天的司寇玉,也是很休閑的打扮,很無害、很陽光,但卻包藏禍心。
不知道此刻看上輕鬆自在的喻涵凡,是不是內心也一度存滿了絕望?
只有她自己,好像喜也罷、悲也罷,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虧她總是扮演着成熟女人的角色,現在想來真的可笑至極。
落座在喻涵凡的對面,韓水伸手將他手中的煙拿走,然後掐滅在煙灰缸里。
喻涵凡溫柔一笑,那笑也是一如過去,看不出什麼歲月的痕迹。
韓水的心裏卻微微發酸,冷臉看着他,“你不要這樣。”
“我很好。”喻涵凡隱了笑意,怕韓水不信,又補充道:“真的。”
韓水皺了皺眉,她不懂得安慰別人。
“對不起。”他又說。
這句話成功激怒了韓水,她冷冷一笑。
“你是什麼身份,他們造的孽你來道歉?”
尖銳的怒意和一絲微不可察的酸澀湧上她的心頭,讓她的手都微微顫抖。
喻涵凡習慣性地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這個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女人,現在已然屬於別的男人,而他也曾經對別的女人動心過,如果不是出了事,他現在也已經擁有了別的女人。
現在,他已經失去牽她手的資格。
“我喜歡甘倩珊,總以為自己喜歡就覺得好,所以也想讓你喜歡;我信任甘之魚,總以為自己的信任,你也該信任,更何況,他們和你還有血緣關係,我的想法一直毒覺得理所應當,還總覺得你太過偏執,滿心都是仇恨好孩子氣。”他灌了一口酒,停頓了片刻。
韓水不可抑止地全身發抖。
“看到你去聯姻,我曾經一度很內疚,不管怎麼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應該要幫你的,但我在看到那個男人是你男朋友之後,就心存僥倖,心想,聯姻也不算對你不公平,看吧,韓水,我明明說關心你,其實內心還是很自私的,如果不是你,本來應該去聯姻的是甘倩珊,但我放棄為你說話,因為我愛甘倩珊,我想和她在一起。”喻涵凡越說越有些語無倫次,但他明白她聽得懂。
“別說了。”韓水的淚水忍不住掉落了下來,這些事情其實她都明白、她都懂,因為他是喻涵凡,所以她不吭聲,她成全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肩頭上。
“韓水,你信不信?這個世間果然有因果報應的,我虧欠了你,最終也被別人所虧欠。”他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神清澈一如少年。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她哽咽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善良,你越不怪我,我的心裏卻越愧疚。”
“韓水,我要離開這裏了。”
“對不起,韓水,我不能陪你到最後。”
“希望那個他能好好對你,不要讓你那麼辛苦。”
韓水抑制不住地哭泣着,從小聲哭再到大聲哭,從母親去世以後,她再也不曾如此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包括她恨的、愛的、信任的、矛盾的。
都走了,只留了她一個人在這裏。
可是,喻涵凡知不知道,那個人並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就連他對她的感情,她都不明了,而她對他,會有愛嗎?
他們之間以這種可笑的契約方式開始,難道還能期望有美好的結果?
她沒有信心,也不敢抱有任何的希望。
從酒吧里出來的時候,已是暮色滿天了。
戴上墨鏡,掩藏了紅腫的雙眼和情緒,在原地發了半天的呆,韓水才決定驅車回公寓。
本來以為還這麼早,司寇玉肯定還在公司,打開門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已經回來了。
廚房裏飄出濃郁的魚湯的味道,很鮮甜,讓韓水一天未進食的胃泛起一陣酸意。
“回來了?”司寇玉從廚房裏探出腦袋,身着運動居家服,前面還圍了一件可愛的泰迪熊圖案的圍裙,竟然很有居家男人的味道。
不知道這個男人還有怎麼樣的一面?
明明可以請一個煮飯的阿姨,但這個男人竟然說什麼也不肯,非說多了一個人會不自在。
既然是他的地盤,韓水也不好要求太多,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嗯。”韓水低低地應了聲,在玄關處換了拖鞋,將包包甩進沙發里,然後脫下墨鏡去了趟浴室。
鏡子裏的他有些慘不忍睹。
她的眼睛本來就很大,哭得太久,眼睛腫的像顆大核桃,連鼻頭都是紅紅的。
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用冷水洗了臉,還是不能消除痕迹。
韓水很懊惱,放任了情緒,卻留了痕迹,到時候被司寇玉那個男人看到,又要好一陣質問了。
“吃飯了。”外面傳來司寇玉的聲音。
有一陣恍惚,總覺得很不真實。
韓水想,他怎麼可以這麼平靜、這麼自在?就好像那份契約完全不存在,而他們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未婚夫妻。
總不能在浴室里一直待下去,韓水低着頭走了出來,長方形的玻璃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四菜一湯,兩副碗筷,葷素搭配,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韓水有些詫異,這個在外頭一向挑剔的公子哥,竟然也能做一手好菜。
“怎麼樣?看不出來吧?很驚訝吧?”司寇玉為她盛了飯,獻寶似的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韓水自覺在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後,怎麼也做不到像他那樣的厚臉皮,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她的眼睛紅紅的,司寇玉一眼就看到了,心裏當然不悅,至於誰能讓她這樣情緒外露,不用腦袋想也知道是哪個男人。
他很想發脾氣,很想使勁地搖晃她的腦袋,讓她好好想清楚、看清楚,誰才是她的男人,是他啊他啊。
可是看到她難得安靜的表情,心裏竟然有些於心不忍。
算了,算了,任誰這樣一夜之間被家裏人背叛,誰也吃不消吧。
更何況韓水還是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女人,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肯定很大。
至於他自己的原因,司寇玉自動摒除在外,他相信自己總能感動她,讓她愛上自己的。
總有一天,她會原諒自己對她的算計的。
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對這個女人認真的。
愛不愛的倒是其次,他是真的放不了手了。
兩人安靜地吃完了飯,然後洗了澡,就一起在客廳看電視,公寓裏安靜得只剩下電視機里那些動情或者平常的對話聲音。
司寇玉的手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眼睛卻直直地看着電視,似乎電視裏的情節真的很吸引人。
韓水看不下去,推了推他,“我去睡覺了。”
他一聽,馬上關掉電視,“好,一起睡。”
韓水感到很尷尬,很窘迫,有些事情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可真的面臨了還是會很不自在。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一時很冷場。
“怎麼了?”他摩挲着她柔順的秀髮,聲音輕揉。
韓水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開口了,“如果有一天你看上別的女人,一定要早一點告訴我。”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她是真的沒辦法再跟他攪合下去了,沒有愛,留着尊嚴也是好的,至少她可以安慰自己和他只是契約關係,而不是主人和豢養的寵物關係。
這話聽在司寇玉耳朵里卻是另一層意思。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我嗎?”他的手輕撫她的脖頸,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斷她的腦袋。
“你是我的金主,我怎麼捨得離開你?韓水笑,笑意卻未到達眼底,玉臂主動纏繞上他的脖頸,雙腿跨坐上他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