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們已經有赴湯蹈火的決心，就算世界毀滅，他們也一定要在一起。

紀善芝下車后，柯仰野把車開走。

早上十一點，他風塵僕僕地回到公司，突然出現在公司大廳，經過一樓大廳的員工看到總裁毫無預警地出現在電梯口，趕緊對他鞠躬。

柯仰野直接搭電梯上辦公室，才剛坐下，芭芭拉就進來，並特別把門鎖上。

辦公室里只有他和芭芭拉，在這個隱密的空間裏，所有談話的內容只有天知、地知，和他們兩人知。

「這些日子，王祥繼續盜賣公司商品配方給威爾食品。」芭芭拉把照片拿給總裁過目。一張張王祥和威爾的高級主管喝花酒的照片都曝了光。

柯仰野全明白了。「難怪這半年來，威爾食品總是搶先一步推出我們國王食品預備上市的商品，幾次莫名其妙被奪走商機，原來都是因為王祥在背後搞鬼。」

「我請徵信社調查過，這是王祥的資料。」芭芭拉將手上的資料袋遞給總裁。

他打開，看着上面的報告，眼睛忽然間瞪大。天啊——

怎麼可能？

王祥的日本母親愛子，竟然是爺爺當年婚前在酒家認識的酒家女，而王祥正是爺爺和愛子所生……

「愛子已經在半年前過世了，這是從愛子生前最好的朋友雪子口中得知的消息。王祥早就知道自己是老總裁的兒子，但老總裁似乎毫不知情。」

「這麼說，當年爺爺並不曉得愛子懷孕，才會為了擴展企業，和愛子分手，娶了當時迪化街大戶人家的女兒。」透過聯姻政策，才讓國王食品日益壯大。

如果王祥真的是爺爺在外的私生子，那麼他是帶着什麼心情跟着爺爺的？這些年，王祥看着爸爸和他名正言順地接掌企業，而他這個私生子只能默默躲在角落，分享不到任何親情及關愛，也分不到理當獲得的財產，他心裏是怎麼想的呢？

「你回國時被砍傷的這件事，恐怕也是王祥策劃的。」芭芭拉取出另外幾張照片，上面是王祥跟一個小混混在暗巷裏談話及拿錢給對方。

「是他沒錯。」柯仰野相當確定。「那一夜，雖然巷子很黑，但是對方戴着鴨舌帽的身影我記得很清楚。」

「我推測，王祥的一切佈局，有可能是為了得到繼承權。」

「原來，多年來我們家都藏着這樣的一顆不定時炸彈。謝謝你，王祥的事我會處理的。」

「總裁，那麼下午的計劃呢？」芭芭拉問。

「依照我的決定，召開記者會。」

「是。」芭芭拉點頭照辦。

芭芭拉遵照總裁的指示，帶善芝到香奈兒專賣店，請了造型師特別為善芝量身搭配適合她的造型。

仰野已經安排好一切，打算將她介紹給媒體朋友，在記者會上明白宣告紀善芝是國王食品未來的總裁夫人。

仰野認為這是目前唯一能夠對抗爺爺的辦法——先下手為強，搶先對媒體公開他的結婚對象，讓爺爺不得不接受他的選擇。

而他對這件事也保密到家，除了善芝，只讓秘書芭芭拉一個人知道，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準連爺爺也難以預料。

善芝對仰野的決定原本感到有些不安，可是她愛仰野，真的不想跟他分手，既然決定要在一起，為愛堅持，她也豁出去了！

善芝萬萬沒想到，她有一天會成為新聞的焦點人物。

她只告訴室友嫚玲說要去旅行幾天，其他什麼都沒講，此刻坐在貴賓室里，像芭比娃娃一樣任造型師為她選擇適當的穿着，還沒適應這一切，腦袋一片空白。

她試穿的每一套服裝皆價值不菲，從沒看過這麼多精緻華麗的衣服和配件，善芝嘴巴張得好大，忍不住吐舌頭。

芭芭拉了解善芝的心理，微笑地安撫她。「善芝小姐，你必須習慣這一切。因為從今天開始，你的穿着打扮、舉手投足都會被大眾關注，就連你穿什麼牌子的鞋子、價錢，也有可能被鉅細靡遺地刊登在報紙上。」

「所以……」她將未說出口的話又吞了進去。

會不會，她會就此失去自我，在媒體的操作下，成為一具任人擺佈的精緻玩偶……

但是為了愛，這是值得的。

現在穿在她身上的香奈兒手工編織洋裝，定價二十五萬八千元；蕾絲披肩三萬六千三百元；配戴的香奈兒拜占庭戒指四十五萬五千；山茶花限量腕錶六十六萬元；雨滴粉彩寶石耳環兩百三十七萬……善芝看到標籤上的標價差點沒昏倒，原來自己這一身這麼值錢。

她意識到，從這一刻開始，她的生活將與過去截然不同。

站在鏡子前面的她幾乎不認識自己了。發妝優雅，襯托她立體的五官，身材上的小缺點因價值連城的服裝而讓人完全忽略，整個人就像走在星光大道上的巨星。

司機把車子駛過來，芭芭拉跟她一起上車，直達國王食品大樓，從後門進入公司，再前往公關部會議廳後台等待。

紀善芝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記者會畫面，今天女主角居然換成是她，怎麼辦，好緊張喔！

往門縫偷偷望出去，只見鎂光燈一閃一閃，各大媒體的記者幾乎全在場。

下一刻，柯仰野西裝筆挺地出場。

對現場的記者而言，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從來不曝光的國王食品總裁出現了，這是他首次願意公開讓媒體盡情拍攝。

年輕有為的他，瞬時成為鎂光燈的焦點。

其實各大媒體只是收到通知，說國王食品將召開記者會，事先並不知道記者會的內容。因此，在記者會的現場，記者們等不及地就先發問尖銳的問題。

「總裁，這半年來貴公司營運狀況不佳，甚至業績不如你們的頭號對手威爾食品，股票跌到歷史新低點，在即將召開的股東大會上，國王食品打算如何因應？」

「請投資人放心，國王食品絕對會重回台灣食品業的龍頭寶座，接下來將有大動作的變革，各位不妨拭目以待。」柯仰野的姿態器宇軒昂，目光銳利地看着在場的記者。「請大家安靜，今天的記者會上，我要宣佈一件重要的事。」

這時，芭芭拉示意善芝上台，站在總裁的身旁。

看見一位打扮高雅華麗的女子走到台上，現場頓時一片靜默。

紀善芝站在柯仰野的身旁，仍忍不住微微發抖，柯仰野用力握住她的手，給她百分百的支持和滿滿的信心。

他清清喉嚨，高聲宣佈：「在此，我柯仰野對媒體正式宣佈，紀善芝小姐是國王食品未來的總裁夫人，我們的婚禮將和我爺的爺九十歲生日壽宴合辦。」

此話一出，現場議論聲四起。

什麼？柯總裁竟然有未婚妻？她的來歷如何，她的家世背景怎麼會完全沒曝光呢？

霎時鎂光燈閃個不停，紀善芝被強烈的燈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她腦中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紀小姐，請問你和柯總裁是怎麼認識的？」記者高喊。

「紀小姐跟柯家人的關係如何？」

……

記者的目光焦點全在紀善芝身上，拚命問問題，紀善芝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付。

目的達成了，柯仰野以眼神示意芭芭拉將善芝帶離，公關部的人馬立即上台說明今天的記者會結束，柯仰野離席下台，周圍立即出現層層的保鑣保護，記者根本無法靠近他。

「驚爆新話題！國王食品集團的柯總裁剛剛在記者會上宣佈自己的喜事，對外界正式介紹未婚妻紀善芝，但是據記者詢問，社交界無人認得這位紀小姐，她的背景究竟如何，本台將持續為您追蹤報導……」現場直播的新聞畫面不斷地播放。

同一時間，柯仰野的雙親也看到了這則新聞，驚訝萬分，第一時間只想隱瞞，別讓爺爺知道……

記者會引發的騷動並未就此平息。不僅是娛樂新聞不斷重複放送，財經新聞也以這條新聞為主題，評論國王食品第四代繼承人柯仰野的作為，當中有貶抑、有讚揚，也有具有敵意的攻擊言詞，但這些，柯仰野根本不放在心上。

利用媒體的後遺症，柯仰野都已推想到了，也有萬全的準備，唯一要特別安排的，就是為了保護善芝的安全，不受記者媒體打擾，他希望她先住到芭芭拉那裏。

善芝覺得自己快瘋了，原本以為為了愛可以承受所有的壓力，但她錯了，她根本無力招架。

在一天之內，她的人生全改變了，記者挖出她所有的過去。

第一天，媒體便加油添醋地報導——

「紀善芝的母親憂鬱症自殺，父親再婚後育有兩子，但不久前遭逢金融海嘯而破產，現在以擺攤度日。根據專業醫生表示，憂鬱症是有可能遺傳的，國王食品未來的少奶奶是否會有跟她母親相同的問題困擾，只能留待時間來證明。事實上，柯總裁公開他的選擇，讓很多人都感到意外，因為這個未婚妻人選並不符合一般豪門擇媳標準……」

畫面再轉到柯宅前，一堆記者守候在門外。柯家只要一有人走出來，記者立刻向前沖想問問題，而保鑣保護着柯仰野的父母，他們不願意接受任何訪問。

第二天——

消息靈通的記者很快找到紀善芝父親擺攤的地方。

紀善芝父親對着鏡頭侃侃而談。「高興，當然高興啦！能夠跟柯家結為親家，我很快就不用擺攤了！我女兒真是了不起，能夠攀上那種大人物，哈哈哈、哈哈……」

父親的發言，讓紀善芝顏面盡失。

新聞熱潮到了第三天，還未止息——

「善芝蛋糕屋」被媒體大肆報導，因為在場的記者太多，嚇到了喜憨兒店員，害他們大哭，現場一片混亂，副店長只好報警趕人。

第四天，更勁爆的新聞出現了。

記者站在警察局前，以誇張的口氣說：「一名因為偷竊被抓的少年，自稱是紀善芝同父異母的弟弟，犯案被抓后不斷請求警察幫忙找姊姊出面解決，但目前國王食品公關部並未有所回應……」

善芝每天以淚洗面，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就是兩位親密室友每天會打電話關心她。

撐下去吧！她告訴自己。這是她的選擇，就算那些不願回想的過去會跟着她一輩子，為了愛、為了仰野，她一定要撐下去。

這幾天，柯仰野沒來找她。他打電話跟她解釋怕記者跟蹤他，因此發現她的住處，善芝體貼他的為難之處，並不怪他，她明白仰野有更大的難題要面對，那就是他的家人。

第五天，她接到仰野的電話。

「善芝，跟我一起回家吧！」電話里，柯仰野的聲音有着掩飾不住的疲憊。「爺爺急病住院了……」

當柯仰野得知爺爺昏倒送醫的消息時，心急如焚。

他心知肚明爺爺是被他氣倒的，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如果他和善芝在一起的代價是失去爺爺，那麼，他會後悔愧疚一輩子的，何況，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一定得讓爺爺知道才行。

深夜一點鐘，確定沒有記者跟蹤，柯仰野放心地開車去找善芝，善芝一上車，車子便朝醫院的方向前進。

他們來到醫院的高級病房，柯仰野堅定地牽着善芝的手入內。

柯家父母和王祥都在，柯仰野看了王祥一眼，目光極為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