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爸爸呢?媽媽呢?怎麼都沒有人在?

小女孩四處搜尋,可是房子好大、好空曠,彷彿沒有盡頭。

“小姐,別跑太快,小心跌跤了。”

“江媽。”她問從小就識得的管家。“爸爸媽媽呢?”

“先生有應酬,太太也有個宴會要出席。”

又不在家……小女孩垂下肩頭。

“瀟瀟。”一個少年出現在樓梯口。“怎麼愁眉苦臉的?誰欺負你了?”

“定涯哥哥!”她沖向少年。“我爸爸媽媽又出門了,為什麼他們老是不在家?他們不喜歡我嗎?不然為什麼都不留在家陪我玩?”

“瀟瀟乖,你爸爸媽媽怎麼會不喜歡你呢,誰都知道你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只不過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忙,我的爸爸媽媽也一樣啊。”

“這樣喔……”少年沉穩的語氣令小女孩安下心,隨即又拉着他的手問:“定涯哥哥你呢?你喜歡我嗎?”

“當然,因為瀟瀟是個可愛的乖女孩。”

“那你以後娶我當老婆好不好?”除了爸爸媽媽,她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少年張嘴正要回答,俊秀的臉卻突然扭曲、變形,轉眼間竟變成一個黑黑的、眉上帶着疤的男孩。

男孩不懷好意地看着她。“別傻了,阮大小姐,你的定涯哥哥最喜歡的才不是你,他都已經討了別人當老婆啦,哈哈哈,笨蛋大小姐,哈哈哈哈——”

“你亂講!定涯哥哥最喜歡的是我!你胡說八道!你是大壞蛋!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壞蛋!大壞蛋——”

嚇!

阮瀟瀟倏地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夢……

她夢到了自己和定涯哥的小時候,場景是那麼熟悉,誰知定涯哥的臉居然變成那個討厭鬼……雖然那個黑皮膚的男孩是張沒見過的臉孔,但是那道疤、那副取笑人的邪惡神情,活脫脫就是那個叫阿醒的司機……

好無恥!他居然入侵她的夢!

阮瀟瀟搖搖頭,甩開詭異的夢境和那個討厭的傢伙,下床梳洗。

今天是她的生日,往年這時候,家裏總是正忙着準備她的生日派對,並期待着大量賓客,但今年,派對取消了,因為她沒那個心情。

阮瀟瀟換好衣服,走下樓,樓下的女管家正好關上大門。

“早啊,小姐。”

“早,江媽,剛剛誰來了?”阮瀟瀟隨口問道。

“是關先生,他給你送禮物來了。”

“喔。”她起得晚,桌上已經擺了好幾人送來的禮物,沒什麼稀奇。

阮瀟瀟意興闌珊接過江媽遞來的盒子,正要打開,動作卻突然頓住。

關先生?會記得她生日的關先生只有一個,是定涯哥!

飛快拆開禮盒,打開絨布盒蓋,裏面是一條由各種寶石組合而成的美麗手鏈,阮瀟瀟心下一喜,立刻衝出門外。他一定還沒走遠!

“小姐!外面涼,你加件外套啊!”

江媽的叮囑完全被當成耳邊風,阮瀟瀟奔到修剪得美輪美奐的庭院中,高興得發現關定涯正駐足在轎車旁,似是在跟某人說些什麼。

然後阮瀟瀟看見他交談的對象,所有的欣喜在瞬間冷卻。可惡!她居然忘了那個人也在。

她才剛起床,沒化妝,衣服也沒仔細搭配過……阮瀟瀟下意識地往自己身上看,但馬上被自己的舉動嚇到。她在幹什麼啊?!不過是個開車的粗人,她幹麼打扮給他看?

這種人最好把他當空氣!

“定涯哥!”

一聲叫喚讓兩個男人中止了談話,阮瀟瀟跑到關定涯面前,刻意對嚴醒視而不見,而嚴醒也識趣地閃到一旁,自顧自地點煙抽。

“都沒人告訴我你來了。”阮瀟瀟對關定涯嬌嗔道。

“是我要江媽別吵醒你。”西裝筆挺的關定涯溫和笑笑,看見她握在手中的手煉。“喜歡那條手鏈嗎?”

“當然喜歡!好漂亮。”阮瀟瀟綻開笑容,只要是他送的東西她都喜歡。

“喜歡就好,那是清妍特地為你設計的。”提及愛妻,關定涯的眼神和語氣都變溫柔,卻不知自己的話像桶冰水,立刻澆熄壽星的喜悅。

“我以為是你親自挑的……”阮瀟瀟黯然低頭。

一聲不大不小的嗤笑憑空冒出,阮瀟瀟立刻轉向噪音來源,只見嚴醒仍看着別處,悠悠哉哉地抽着煙,彷彿剛剛發笑的是某個白天出沒的阿飄。

不要理他!不要理那個沒水準的傢伙!阮瀟瀟壓下怒氣,告誡自己。

“定涯哥,這條手鏈不算,你要另外送個禮物給我,要‘你’送的。”想到手煉是情敵設計的,她就不痛快。

關定涯是能幹的大總經理,卻絲毫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他不解。“我跟清妍是夫妻,她選或我選的禮物不都一樣?”

好個不分彼此,阮瀟瀟聽了只覺得更刺耳。

“不管,你一定要另外送我一樣東西。”她撒嬌地扯着關定涯的手臂,堅持。

“好吧。”關定涯莫可奈何,誰教他向來視瀟瀟為妹妹,不忍違逆。“你想要什麼?”

要什麼?她還沒想到咧……阮瀟瀟陷入思考。

這時旁邊涼涼飄來一句:“幾歲的人了,還在那邊撒嬌,丟不丟人?”

“阿醒。”關定涯投去警告的一眼,嚴醒只是聳聳肩,不痛不癢。

又是那傢伙!

阮瀟瀟再也忍不住,惡狠狠地瞪向嚴醒,用目光將他千刀萬剮。

她已經很努力忽視他了,可是這人就像一根芒刺,明明無足輕重,卻沒事愛來扎她一下,害她想忽略都辦不到。

定涯哥為什麼不管管他的司機?那人真的很需要教訓一下,換作是她家的下人,她早就——

欸?有了!她想到了!

“定涯哥,我要——”蔥指毫不猶豫地指向嚴醒。“他!”

此語一出,不僅關定涯錯愕,就連嚴醒也張開嘴,香煙直直地掉落地上。

哼!怕了吧?阮瀟瀟不禁為自己突然萌生的念頭得意起來,定涯哥人太好,所以任由那傢伙囂張,換作她當他的老闆,不把他奴役到死才怪,誰教他老是欺負她。

關定涯很快回過神。“阿醒是我的司機,怎麼能當禮物?”太胡鬧!

“我不管,我就要他替我開車,不用太久,三個月就好。”等她膩了就還人。

“不行,只要能力所及,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是阿醒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為什麼不行?我可以付他雙倍薪水。”

“瀟瀟,凡事有個限度。”關定涯正色訓斥。“阿醒雖然替我工作,可是他隨時可以決定自己的去留,別說他是我朋友,就算他只是普通員工,你我也沒權利把他當禮物給來給去。你想僱用他,問的應該是他,不是我,你該學着更尊重人一點。”

這是關定涯第一次對她說這麼重的話,阮瀟瀟怔愣,覺得很受傷。

她當然知道人不能當禮物,可是一方面她氣不過嚴醒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感到不安……她只是……只是想證明她在定涯哥心中仍佔有一定分量,他會應允她要求的任何東西。

就像他們小時候。

“好。”

簡潔有力的一個字突然插入,阮瀟瀟一時反應不過來,關定涯則詫異地轉頭。

出聲的人,竟是嚴醒。

“我拒絕!臭三八!別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

“我嚴醒是什麼人?豈是你這個死丫頭收買得了的?!”

對啊!他昨天就該這麼說才對!

可惜他沒有……

嚴醒不再瞪着天花板,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下了床。

光着腳、赤裸着上身,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從柜子抽屜里的煙盒摸出一根香煙,對着清晨的空氣吞雲吐霧了起來。

一時衝動啊……一時衝動就把自己給賣了。

本來他覺得那個阮瀟瀟真的很可笑,明明他老闆就不要她,她還在那邊自作多情勾勾纏,那也就罷了,她居然蠻橫到指定他當禮物,還一副自以為很聰明的樣子,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真的很欠教訓!

可是誰知道在她真的挨罵之後,居然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害他胸口沒來由地一悶,一不小心又想起她酒醉那晚死要面子又脆弱的模樣,接着又記起她特地去買來賠他的襯衫……

總而言之,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件組合,害他一時腦子不清楚,莫名其妙地就脫口冒出那個“好”字。

罷罷罷,既然話已經出口,他就不會收回來,不過就一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還妄想端出老闆架子壓榨他,下輩子吧!

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漢,怎麼可能讓個女人騎到他頭上?想他當年憑着一己之力在街頭求生存時,她說不定還含着金制的湯匙,煩惱出門該穿哪件名牌——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嚴醒嚇得跳了起來,猛龍瞬間變成毛毛蟲。

死了!他火速熄煙扔掉,抓起一本雜誌,朝窗外揚揚揚揚……啊,對!空氣芳香劑呢?找到!抄起瓶子,努力給他噴噴噴,一手驅逐煙味,一手凈化空氣,兩手並用,手忙腳亂。

但變魔術似的,房門開啟時,嚴醒已經若無其事地伸着懶腰。

“早啊,寶貝,今天怎麼起得那麼早?”

進來的是個穿着小學制服的小女孩,扎着馬尾,手腳細細長長,身形比起同年齡的小孩算是高的,稚氣未脫的臉上架着一副橢圓形的小小眼鏡,鏡片后則是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

她就是嚴醒的女兒嚴寶貝,今年小學五年級,連續四年當選模範生,現在在班上當班長,每次考試考第一,智商也許不到一八○,但是絕對比她爸爸高。

“老爸,你又在房間裏抽煙對不對?”嚴寶貝板起小臉。“我聞到臭臭的味道了。”

嚴醒心下一驚。真要命!他女兒的鼻子怎麼比狗還靈!

“都跟你說過幾次了,抽煙對身體有害,會導致肺癌,你真的該戒掉,我是為了你好,才會要你停掉這個不健康的壞習慣……”

“知道了知道了。”嚴醒陪笑,立刻轉移話題。“你肚子餓了吧?等我洗把臉,馬上出去做早餐喔,乖。”輕輕一推,把女兒推出門外,鬆了一口氣。

是啦,他嚴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裏這個小管家婆。

開車一定要系安全帶,不能超速,晚上在十二點以前一定要回到家,睡前要喝牛奶,不能在房間裏抽煙等等等,全都是女兒的規定……唉,有時想想,他這老爸還真是當得頗沒尊嚴。

可是、可是他家寶貝是那麼可愛,又是那麼孝順,全都是為了他着想才會定下這一大串規矩,人生得女如此,夫復何求?

思及此,嚴醒滿心感動,迅速地梳洗完畢,走進廚房。

“寶貝,今天吃煎蛋卷好不好?”他問正在看國語日報的女兒。

“好。”

“那我馬上做。”不是他吹牛,光是煎蛋卷他就知道二十幾種作法,樣樣美味又營養,電視上的名廚都沒他厲害……

別誤會,他可不是喜歡下廚,像他這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能愛那種女人家的事,他的廚藝精湛完全是情勢所逼,不然要怎麼養大寶貝女兒?

穿上充滿陽剛味的黑色圍裙,取出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的寶刀,他毫不留情地切切切、剁剁剁。嗯,果然只有德國制的菜刀配得上他這種血性男兒。

不到十分鐘,一道蘑菇青椒起司火腿煎蛋卷就上了餐桌,不但色香味俱全,且營養均衡,再加上一杯新鮮牛奶,就是一頓完美的早餐。

然後聲稱不喜歡做菜的男人又回到廚房,開始準備女兒的愛心便當。

“寶貝,昨天烤的葡萄乾小圓餅還有剩,待會兒記得帶去學校,下課時可以吃。”嚴醒邊裝便當邊吩咐。

“好。”正在吃早餐的嚴寶貝抬頭。“對了,爸,我班上的彭芝琳說上次那個花生醬脆餅很好吃,她想跟我們要食譜,回家叫她媽媽做。”

廢話!他烤的餅乾哪有不好吃——啊!不對!

嚴醒臉色驟變。“寶貝,你沒跟她說餅乾是我烤的吧?”

“放心,我說是我‘姑姑’烤的。”嚴寶貝翻了翻眼。受不了,每次遇到這種情形,她都得搬出“隱形的姑姑”。老爸根本沒姊妹好不好!

“你這樣是害我撒謊喔,大人不能這樣教小孩子。”嚴寶貝推了推眼鏡,開始訓話:“你這樣不是很辛苦嗎?在家一個樣,出了門就開始擺酷,完完全全變了另一個樣,這樣很不健康欸,根本就像有雙重性格……”

不愧是他嚴醒的女兒啊,小小年紀,連“雙重性格”這麼深奧的字眼都說得出來,果然,他家寶貝是天才……嚴醒感到好驕傲,又在便當盒裏多添幾勺菜。

“老爸,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啦。”他趕緊回神。“你不懂,爸爸是男人,男人有形象要維持的,有些事情家人知道就好,不必說出去。”要是讓人知道他在家凈做些女人做的事,他要把臉往哪兒擺?

“男生愛做家務有什麼不好?要是我同學知道你不只會煮菜、洗衣服,又會烤餅乾、蛋糕,連我那些漂亮的手帕和便當袋都是你縫的,一定會羨慕死!”

不好!大大地不好!嚴醒愈聽愈心驚,聽起來簡直一整個娘娘腔!

“寶貝,爸爸是‘會’做家務,不是‘愛’做家務,區別很大的,真正的男人是不會愛做那些女人做的事,懂嗎?”他強調。要不是寶貝她媽死得早,他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拿鍋鏟、弄針線的。

“知道了啦!”嚴寶貝是聰明的小孩,決定不提醒她老爸,其實他每次做家事的神情都認真又愉快,縫縫補補的時候還會哼歌咧。

“知道就好。”嚴醒很是欣慰地把愛心便當打包好。“吃飽了沒?”

“吃飽了。”

“那過來我幫你重綁過頭髮,馬尾歪了。”

“不用了,我自己會弄。”

聞言,嚴醒像是受到重創。“我就知道你長大了,不需要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愛我了……”哀怨的語調指控着。

“好啦好啦。”

“我幫你綁公主頭好不好?還是你喜歡辮子?我在雜誌上學到一個新的編辮子的方式喔,我來給你編那種髮型好了,保證全校你最漂亮。”

“……”嚴寶貝的小臉黑了一大半,還說不愛做這些“女人做的事”?聽他那種語氣,根本就迫不及待想在她頭上試驗新髮型嘛!

“好了!”嚴醒手巧又經驗豐富,很快就編好辮子。嗯,果然他家寶貝可愛得天下無敵,舉世無雙,將來競選環球小姐穩登後座……

“老爸,我去上學了。”

“路上小心。”嚴醒目送着女兒離去,忽地又傷感起來。

怎麼這麼快?他辛苦拉拔大的女兒居然長這麼大了,記得她小時候很黏他的,現在卻連頭髮也自己綁了……

唉,真希望當年能多生幾個女兒,黏他一輩子也無妨……

要是他有這樣的女兒,早在她出生的時候就被他掐死了!

嚴醒捧着如山的瞎拼成果,心裏賭爛到極點。

先是修手指甲、腳指甲,然後是到Spa做全身美容,接着是做頭髮,現在又是逛精品名店……買東西像不要錢似的,揮霍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阮瀟瀟那女人根本不是把他當專業的司機,而是苦力兼跟班嘛!

回去開計程車都比這個工作強!

最教他鬱卒的是,他怒在心頭還不能發作。

這全都歸咎於早上那通電話——

“阿醒,答應我,別欺負瀟瀟。”關定涯果然是知他甚深,所以特地來電提醒。“瀟瀟雖然任性了一點,其實本性不壞,她從小就是個寂寞的孩子,需要的只是多點耐心和關懷,你多忍讓一點。”

屁啦!這個從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要什麼有什麼的嬌嬌女,會寂寞才有鬼。

怎奈要求他的不是別人,是於他有恩又是朋友的關定涯,他除了應允還能怎麼辦?

“發什麼呆?走了,我還跟朋友約了喝茶。”阮瀟瀟說道。

還喝茶咧~~真鄙視這個一無是處、不事生產的女人!

嚴醒一肚子鳥氣,把所有精品店的紙盒、紙袋塞入後車廂,然後裝模作樣地拉開車門。

“大小姐,請上車。”瞧那高傲的態度,要不是看在關定涯的面子上,他早就教訓得她哭爹喊娘了。

阮瀟瀟這方面,當然不知嚴醒給關定涯的允諾,她以為他終於開始了解自己的身分,明白她現在正是他的上司,所以他得聽她使喚。

為此,她不由得暗自沾沾自喜。

從後視鏡,她可以清楚看見他專註開車的眼睛,以及那兩道形狀分明的眉毛。

他的眼窩很深,眼形狹長,左眼上的眉毛因那道疤的關係,看起來像被割成兩截。

那才叫性格。那晚她朋友趙芊芊在夜店裏說的話,不期然地浮現腦際。

那就叫性格嗎?阮瀟瀟並不很明了,她很少去注意關定涯以外的男人長怎樣,但是好吧,她承認這個討厭鬼不難看就是了。

然而她更好奇的是,那道疤是怎麼發生的?傷痕很靠近眼睛,即使她沒有多少醫學知識,也能看出他受傷的位置若是再低一點點,恐怕那隻眼睛就會有危險了……

不知怎地,她很想知道。

“喂,你眉上那道疤是怎麼來的?”阮瀟瀟向來藏不住心思,乾脆直接問。

“大小姐,我叫嚴醒,嚴肅的嚴,清醒的醒,你可以連名帶姓叫我,也可以叫我阿醒。”

她早就知道他叫“阿醒”,只是那冰冰冷冷的語氣讓她氣不過。

“真奇怪的名字,你幹麼不幹脆叫‘嚴睡’算了?”

“我媽起的,取的就是清醒兩字裏的醒。”

“生下你這樣的兒子,你媽一定很後悔。”要是她,早就氣死了!

前座靜默片刻,傳來的聲音依舊毫無溫度。“也許你說的對,不然我媽不會在我五歲那年就跟人跑了。”

跑了?跑去哪裏?阮瀟瀟愣了好一會兒才會意過來。

他的意思是……

她錯愕莫名,萬萬沒想到自己未加考慮的一句話,竟得來這樣的回應。

頓時,她後悔了,只希望自己能收回剛剛的話,她不是有意的。

她無法想像一個五歲的孩子被母親拋棄,會是多麼悲傷的情景……為什麼他能用如此平淡無奇的聲調說出這種事?

對不起……她想說,可是幾個字卡在喉嚨,怎麼都出不了口。

她從來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而現在,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做……

車內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阮瀟瀟仍為自己的失言懊惱不已,完全忘了追問那道傷疤的由來。

“大小姐,你原來的司機叫什麼名字?”

呃?突如其來的一問,又教阮瀟瀟一呆。司機就是司機,她哪會想那麼多?

“不知道?”

帶着嘲笑的語氣激起了阮瀟瀟的好勝心,她迅速從記憶里搜尋,然後眼神一亮。“老張……不,老……王,對!就是老王!”哼,想考她?門都沒有!

“姓老名王?不會吧……”這次是明目張胆地笑。“那真巧,我家樓下賣豬肉的也叫老王,巷口水果攤大嬸的老公也叫老王,我記得關家大宅的警衛也叫老王,該不會都是同一個人吧?”

阮瀟瀟被他笑得心頭火起,先前所有的同情心都消逝無蹤。這人還是一樣惡劣,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幹麼要知道他的名字?他又不重要!”她衝口道。

她以為嚴醒還會再說些什麼,但他只是搖搖頭,從後視鏡深長地掃她一眼,不再多說。

不知為何,他的眼神讓她渾身難過到極點,彷彿她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

可是她又沒錯,老王本來就不重要啊!

話雖如此,阮瀟瀟在接下來與朋友的茶聚中,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一個問題一直盤據着她的腦海……

那個老王,到底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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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質男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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