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闕無天站在床前,靜靜凝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周挽情。
算算時間,她也差不多該醒了。
打從那天她以發簪自盡以來,到現在已經昏迷整整七天了。
這七天來,她氣若遊絲,時而高燒不退,囈語不停;時而全身冰冷,脈象全無。若不是闕無天一身高深的武功,加上他自幼跟着師父學習的岐黃之術,幾次從鬼門關前將周挽情拉回,不然只怕現在周挽情早已魂歸離恨天了!
但正因如此,讓闕無天有機會檢查周挽情的身體狀況,也證實了他心中的懷疑。
她眼睛真的看不見!不但看不見,而且她身子極弱,五臟六腑皆虛,猶如大病初癒,加上那發簪被餵了劇毒,使得她幾乎送掉性命。
他不懂,過去的她雖然柔弱,卻還算得上健康,不至於如現在彷佛風一吹就化了。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眼睛為什麼看不見?
依他的判斷,她的眼睛似乎是中毒,但如果是中毒,為什麼他在她身上查不出絲毫中毒的跡象?如果不是中毒而是生病,又為什麼從脈象上會看不出來?
還有,如果她是來行刺自己的,為什麼要自盡?但如果她不是來行刺自己的,為什麼會到西泠宮來?
此時,一名丫鬟走上前,「冥王,常譽回來了。」
闕無天低低一哼,算是回應。
不多久,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走進來,「冥王,您要的消息有着落了。」
「是嗎?報上來。」
常譽輕聲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報告,闕無天本就冰冷的表情,在聽了常譽的話以後,更冷得嚇人。
「你下去吧!繼續派人監視他們的行動。」
「是!」
常譽一走,闕無天的視線再次落在昏迷的周挽情身上。
常譽說周紫焰被「鐵掌幫」的人扣留,連丈夫和兒女都失蹤,下落不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周紫焰會被鐵掌幫的人扣留?難周挽情她不是自願擔任刺客,所以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才會自盡?
不,不可能!她是那麼無情無心的人,怎麼可能會為了自己做出這樣的犧牲?她如果真對自己有情,當年就不會那樣做了。
他坐在床沿,看着周挽情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
老實說,即使多年不見,即使昏迷不醒,她還是很美,和她一比,其他女人全都成了糞土,不值得一提。
只見她眉形秀麗如山,睫毛卷長,睫毛上猶沾着顆顆晶瑩淚珠,那是她在夢中哭喊時所流下的,不知她夢見什麼,怎麼會哭了?
她的鼻子小巧挺直,朱唇微啟,彷佛在誘惑人去親她似的。她的一身肌膚極白極香,纖細的柳腰不盈一握,而那在衣衫下姣好玲瓏的曲線,是他所愛過、撫過、親吻過的。他明白那是如何具有吸引力。
可惜她瞎了,什麼也看不見,既看不見自己的美,也不知道在別人眼中——特別是男人眼中,她是何等魅惑、何等誘人、何等的蠱惑人心。端莊、妖艷,卻又透着純真與秀麗,有小女孩的天真無邪,有女人的成熟嫵媚,教人忍不住想據為己有。
是的,據為己有!
他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她時,那種想保護她,想將她據為己有的衝動想法,而現在,經歷過背叛、出賣的傷害后再見到她,他還是想將她據為己有,讓她永永遠遠都屬於他一個人的。
他原本是想殺了她的,畢竟她背叛他,傷害師弟,又奉命來刺殺他,實在罪無可赦。
可對周挽情,對這個本當刺殺自己卻反而以自盡來證實自己清白的小女人,他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他不容許她就這樣死去,她必須為她所做的一切承擔後果,為她所做的一切贖罪,誰教她背叛自己,害了師弟!
想到這兒,闕無天不由得想到那重傷後下半身癱瘓,瘦得皮包骨又性情大變的師弟沈谷。
如果不是為了周挽情,師弟又怎麼會被推落山谷?如果不是為了周挽情,師弟現在應該已經娶妻生子,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如果不是為了周挽情,自己又怎麼會……這時,床上的周挽情發出囈語,吸引了闕無天的注意。
「天哥,別走,別丟下情兒,天哥,天哥!」
闕無天眼神一凜,移步上前,一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一面審視她的脈象。
「天哥,你不要走,這裏好黑,我什麼都看不見!天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天哥,天哥!」周挽情似乎夢見什麼可怕的夢,她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喊,整個人陡然坐了起來,兩眼瞪得大大的,汗涔涔而淚潸潸。
闕無天劍眉一擰,扶着周挽情就要躺下。
周挽情轉而抓住他,小臉正確無誤地對着他,「天哥,是你嗎?是不是你?」
闕無天冷冷地道:「不,我不是闕無天,闕無天早死了!」
周挽情雙手緊抓住他,「不,你是,你是天哥!就算你化成灰,就算你不承認,我還是認得你的聲音,天哥……」
「不要說了!你所認識的闕無天已經死了,現在的闕無天是冥王闕無天,你奉命要殺的人,記得嗎?」
「殺人?」她搖頭,「不,我不殺你,我不會殺你的。」
「你為什麼不肯殺我?」
「我……」
「難道你不想救周紫焰的命嗎?」
周挽情楞在當場,「你說什麼?」
「如果你不殺我,周紫焰怎麼辦?她被鐵掌幫的人扣留,不是嗎?」
「你知道了?」
「黑焰門的堂口、分舵遍佈天下,隨時隨地可以掌握中原武林的一切動態,只是看我要不要知道罷了!」他低頭看着她,「情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不肯殺我?你到這裏來的目的,不就是要殺我嗎?」
周挽情搖頭,「我不能殺你,我、我……」
「為什麼不能殺我?是不是因為你還愛着我?」
周挽情咬着唇,胸口微微起伏着。她是愛他,即使過了三年,即使明知他恨自己入骨,明知他根本不屑自己的愛,她還是愛他,還冒着身敗名裂的危險,千里迢迢遠從江南來到西域,想勸他,想救他,想要他回頭。
「情兒,我問你,你為什麼把師弟推下山谷?」
周挽情失焦的雙眼陡地瞪大,「我沒有,我沒有把沈谷推下去,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
闕無天反手扣住她的手,力道大到弄疼她都不自知,「你胡說!我明明親眼看見你把他推下去的,你還說沒有!那時候我雖然重傷又中了毒,卻還不至於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
「天哥,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推他,是他自己——」
闕無天打斷她的話,「你知道師弟現在怎麼樣嗎?他掉下山谷后傷及腰部經脈,雖然僥倖沒有死,卻從此廢去全身武功,成了一個無法走路的瘸子,這是誰造成的?」
「天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把沈谷推下山谷,我也沒有必要推他!」
「不必說了,我不管你今天是為了什麼原因要殺我,也不管你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不想殺我,總之,我要你為過去所做的一切贖罪!」
「贖罪?」
「沒錯!師弟是家中的獨子,他的父母年紀都很大了,他變成這樣,他的父母親比誰都難過,所以我要你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周挽情楞了好久,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你說什麼?」
「我要你嫁給我師弟,為他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周挽情搖着頭,完全無法置信。他要她嫁給沈谷?他竟然要她嫁給沈谷?
「不,我做不到,我不能嫁給他,不能,不能!」
闕無天冷冷一哼,「是嗎?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畢竟你是江南第一美人,是名門望族之後,怎麼可能瞧得起師弟這種出身貧寒又無法走路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我不管你是哪一種人,我只知道做錯事的人,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贖罪。」
「我願意為自己過去所犯的錯贖罪,但是你不能強迫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
「哦?那如果換一個方式呢?」
「換一個方式?」
「沒錯!」他鬆開她的手,轉而輕撫她的臉頰,「你應該知道我恨你,恨你的無情無心無義,但我還是要你,無法控制地想要你。既然你不想嫁給師弟,而師弟行動又不便,那麼我要你生一個孩子過繼給他,你願意嗎?」
「過繼給沈谷?」
「對!因為是你把他推下山谷,所以你得為這件事負責,不過你是瞎子,根本無法照顧他,所以替他生個孩子繼承香火,應該不過分吧?」
「可是……」
「只要你答應,我會派人把周紫焰從鐵掌幫救出來,如何?」
周挽情蒼白的臉上有着複雜的表情,「你要幫我把姑姑救出來?」
「這是一筆很公平的交易,我救人,你生孩子,交易完成後兩不相欠,你可以回江南、回周家,或是找其他地方隱居,我不會阻攔你。」
交易?對他而言,她只是一筆交易?
「情兒,要不要決定在你,我不能強迫你,但是我要提醒你,那是你欠我、欠師弟的!」
她想救他,想愛他,也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更願意為他生孩子,但是如果是為了沈谷的話,她……闕無天看出她臉上的猶豫之色,頓時聲音一冷,道:「不願意?那就算了!反正師弟都已經是個活死人,不會在意自己有沒有后。但周紫焰可不一樣,她有丈夫,還有一對活潑可愛的孿生子,你應該不會希望她也和師弟一樣絕子絕孫吧?」
「你敢!」
闕無天哈哈大笑起來,「我怎麼不敢?天底下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
他一轉身,喊道:「來人,即刻叫常譽率領青焰堂的人進攻鐵掌幫,不論男女,一律殺無赦,不留活口!」
「是。」
「等等!」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其中一個,是周挽情顫抖的聲音。
只見周挽情已然坐了起來,全身不住發抖,「我答應你,你要什麼,我全答應你了!」
****※****
周挽情就在西泠宮住了下來。
不,其實那不能算西泠宮,應該說是西泠宮外,一個依山傍水、有極精緻的小花園的地方,花園中四季開着各式花草,青松翠竹,池塘中還有數對鴛鴦,一對白鶴悠遊其中,頗有江南水鄉風光。
可惜這些美景麗色周挽情全都看不到,她只知道自己走了很長一段路,上上下下爬了好多階梯后才到住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住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人陪着自己,只曉得這地方有花、有草還有水,每天固定有人送吃的來,固定派一名婆子照顧她,其餘陪伴她的,就是清晨時停在窗邊呼朋引伴的幾隻畫眉了。
換言之,周挽情等於是被闕無天軟禁了。整個西泠宮上下,除了闕無天和那固定來打掃、照顧她的婆子以外,根本沒有人知道周挽情的存在,加上這地方靜謐偏僻,與世隔絕,而她又是個瞎子,即使想逃走,只怕也無處可逃。
周挽情知道闕無天為什麼這麼做,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因為他們之間只存在着交易,既然是交易,而且是見不得人的交易,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周挽情曾經為此暗暗流過好幾次淚,畢竟他是她惟一愛過的男人,被真心愛過的男人這般對待,任憑一個女人再堅強都會承受不住的,何況柔弱如周挽情?
不過想歸想,為了勸闕無天回頭,周挽情還是認命地住了下來,靜靜地養傷。
白天,她依着窗邊聞着花香聽着鳥鳴;夜晚,她抱着枕頭不住想闕無天,回憶他瀟洒俊美的模樣,想他笑起來時臉上那淺淺的酒渦,想他發怒時劍眉怒揚的模樣,想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怕時間一久,自己會忘記他的長相。
如果她還看得見就好了,她好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如果沒有三年前那件意外,他現在應該會是自己的丈夫吧!因為他們曾經那樣海誓山盟,曾經那樣愛過。但現在他卻視自己如敝屣,只要自己為沈谷生孩子,如果他知道沈谷是怎樣的一個人,他還會這樣為他着想嗎?
周挽情想得痴了,連婆子走進來喊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姑娘,姑娘!」
周挽情這才回神,「婆婆,您叫我?」
「姑娘在想冥王吧?」
她臉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
「姑娘,起來梳妝打扮一下,一會兒冥王要過來呢!」
周挽情臉上浮現一抹光彩,但只要一想到闕無天只是來履行兩人間的交易,讓她儘早受孕時,這光彩又瞬間消失無蹤。
她悶悶地問:「天哥要來?」
「是啊!我先帶你去洗澡,再換套衣服,順便梳個頭,來!」
在婆子的服侍下,周挽情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婆子正想為她梳頭時,闕無天無聲無息走了進來。
他揮揮手,示意婆子退下,走到周挽情身後,由上往下,細細觀察着剛出浴完,宛如芙蓉仙子的周挽情。
只見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長至腳踝的雲鬢隨意披散着,發稍微濕。
今晚,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的長衫,外罩透明薄紗,將那誘人的曲線完全展露無遺。
而不知是她剛出浴的關係,還是婆子幫她熏了香,他站在她身後,老聞到她身上那淡淡、若有似無的醉人馨香,讓他不由得心頭一緊。
周挽情不知道闕無天已經來到,她拿起梳子,自己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婆婆,您下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闕無天沒有回答,只是接過梳子,如同以往,很自然地幫她梳了起來。
他素來最愛她的一頭雲鬢,光滑、烏柔,宛如瀑布,又如黑得發亮的綢緞,細緻有光澤,每每教他愛不釋手。
得不到回答,周挽情略略側過身子又說:「婆婆,您下去吧!我自己來就好,天哥一向不喜歡我梳頭的。」
闕無天還是沒有回答,卻丟開梳子,將她從梳妝枱前拉起來面對自己,「你還記得什麼?」
周挽情一怔,「天哥,你什麼時候……」
「你還記得什麼事?」
周挽情沒有回答,心底卻暗暗想起過往兩人在一起的片段,那是何等甜蜜醉人的時光呵!那時候的他何等溫柔、何等寬厚,又是何等善良,想不到現在卻成為人見人怕、人人皆欲殺之的冥王,這是怎樣的一種際遇啊!
「我把過你的脈,知道這幾天最適合你受孕。」闕無天伸手輕觸着她紅艷欲滴的小嘴,沿着她誘人的唇形輕畫著,「把衣服脫了,我不想浪費時間。」
周挽情神情一黯,卻沒有拒絕,只是柔順地解開衣衫,畢竟這是她答應他的。
看着她赤裸瑩白的美麗身軀,闕無天眼睛一亮。好美!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即使她早已不是處子,也不知讓多少男人佔有、玩弄過,她還是美得令人屏息,美得教人蠢蠢欲動。
他低啞着嗓子開口:「把嘴張開,我要親你的嘴。」
不等周挽情回答,闕無天隨即堵住她的嘴,舌尖探入她口中,大膽地糾纏着。
強烈熟悉的男子氣息,由兩人唇齒相接處不住傳入她嘴裏、胸腔里,嗆得周挽情幾乎無法呼吸。
闕無天冷冷一笑,單手摟過她的腰,將她平放在卧榻上,在周挽情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時,一隻柔軟已然落入他手裏。
周挽情驚呼一聲,柔美的身子一縮,想躲開他的攻擊,「天哥,不要,求你停下來,停下來!」
周挽情素來柔弱敏感,眼睛看不見后,感覺就成了她惟一的眼,所以她感覺得出闕無天的惡意,感覺得出他的冰冷,雖然他像以前親吻自己、愛自己,但她就是知道不一樣!
周挽情禁不住他的挑逗、折磨,全身不斷顫抖,「天哥,不要這樣,求你!」
「求我什麼?」闕無天眼中燃燒着驚人的情慾,他一個翻身,將周挽情拉起,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求我愛你,還是求我停下來?」
「求你停下來,不要這樣!」
闕無天微微一楞,憤怒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停下來?這是他們教你的嗎?要你在男人慾火焚身的時候,來個欲擒故縱?」
「不是,沒有人教我什麼,更沒有人強迫我做什麼,我只是不喜歡你這樣……啊!好痛!」
闕無天將她的長發用力往後扯,露出她細長的頸項,讓那雪白的豐潤在自己面前更一覽無遺,「沒有人教你?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什麼都不懂嗎?打從春秋戰國時代起就不斷有人使用美人計,誰不知道美人計里那些美人都受過調教,而你竟然告訴我沒有?」
「真的沒有,除了你,從來沒有人……不要!」周挽情驚呼一聲,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闕無天毫無預警、陡地侵入她尚未準備好的身子裏,再一個衝刺,惡狠狠地佔有了她。
闕無天看着她,「我可以接受你不愛我,可以原諒你為了不同立場而想殺我,但是我無法忍受欺騙,尤其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所以這是你應得的,你怨不了別人!」
說著,闕無天便展開一陣陣強而有力的律動,將自己的怒氣與憤恨悉數發泄在周挽情身上,盡情的馳騁,恣意地佔有她美麗柔弱的身軀,惡意地羞辱她。
周挽情緊緊咬着唇,沒有叫喊,沒有抵抗,只是默默地承受他的懲罰,接納他一次狂過一次的怒氣與衝刺。
淚水悄悄滑落,滴在枕頭上,濡濕了她的髮際,也弄濕了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