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明是個金髮、紫眸的外國人,說的話卻是一口標準的國語,實在有點不搭軋,但他的臉卻讓高蓉宇瞪大眼。
「是你!」
他先拋給她一抹笑,然後放開制住顏君達的手。
「君子動口不動手。」他笑笑地道。
「若非高小姐不放人,我也不會動手。」顏君達有些狼狽地道。
「首先,蓉蓉不是『君子』,她只是個可愛美麗的女人;再來,先動手的是高家大小姐,蓉蓉自衛並沒有什麼錯。」他用的稱呼,完全拷貝蓉宇。
蓉……蓉?
高蓉宇瞪着他。
請問一下,她跟他很熟了嗎?又允許他這麼叫了嗎?他敢說,她還真是不敢聽。
彷佛感覺到她的瞪視,他回首,再拋給她一抹曖昧的笑容。
蓉宇的反應是——直接賞他兩顆白眼!
「這……」顏君達頓時語塞,確實是高勝華先對人家動手。
壓住顏君達,他才回過身,握上蓉宇制住高勝華的手。
「讓她走吧,免得她待在這裏惹你生氣,又礙你的眼。」
「放開,不用你多事。」她再瞪他一眼,拍開他的手,才放開高勝華。
高勝華立刻躲回顏君達身邊。
「君達,她……」
「勝華,她總是你妹妹,你剛剛的行為實在不好。」顏君達其實並不贊成動手打人。
「你也幫着她來欺負我嗎?!」高勝華氣得跺腳。
「不是,只是就事論事。」顏君達轉向高蓉宇,「剛才有點冒犯,希望高小姐不要見怪,我只是不希望你們再爭執下去,所以才出手。」
他和高勝華一起出來,於情於理,他有保護女方的義務。
「動了手再來道歉,大可不必,反正我們最好不要再相見,就算路上不小心碰到了,麻煩你也當成不認識我,本小姐不想理你。」蓉宇不客氣地道。
「那麼……打擾了。」顏君達深望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走之前,高勝華不忘回頭再撂一句話:「高蓉宇,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再也不敢這麼囂張,還要來求我高抬貴手放過你。」哼聲說完,高勝華扭身就走。
「幼稚。」蓉宇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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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吵完了,四周的人喝咖啡的喝咖啡、吃東西的繼續吃東西,連服務生都繼續忙他們的,當作沒發生任何事。
高蓉宇才不管旁邊的人在做什麼,直接瞪着多管閑事的外國人。
「你還不走?」
「好歹我剛剛『又』幫了你,你就這樣過河拆橋?」他莞爾地望着她。
她還是一樣直,好惡那麼明顯。
「誰要你幫忙,明明是你多管閑事。」她一點都不領情。「還有,我不認識你,請你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模樣,路人甲先生。」
「真是絕情。」他嘖然搖頭。「你把在日本——」
「住口!」高蓉宇難得的臉紅了。
白亮的光透過薄紗窗帘透進房內,而他深邃的紫眸就在枕旁……
可惡可惡,她才不要回想!
「嗯?」他挑眉。
「我討厭外國人,你不要靠近我。」高蓉宇深吸口氣,用力瞪他。
「蓉蓉……」
「你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她坐回位置,拿起小說擋着臉,一點都不想看見他。
他失笑地在她對面坐下來。
她看書,他則就近望着她。
一年前的她,和一年後的她,基本上沒有什麼不同,可是又有點不同。
單看她的瞼,一般人可能會覺得她是個很單純柔弱的女人,但是,在白皙秀氣的五官里,她的眉卻顯得略微濃密,這讓那份秀氣里隱含了一抹偏陽剛的英氣,而她整個人率性的作風,更助長了那抹英氣,讓她的美麗添了分中性的色彩,不夠溫柔婉約,卻足夠吸引懂得欣賞女人的男人。
一年不見,她臉上那種防備和疏離的神情更深,好象隨時戴着冷淡的面具對人。
但是這種冷淡,一碰到惹她生氣的人就沒用了,看她和人吵架的模樣,神采飛揚又從容自在,一點也不害怕,他還真難想像有什麼事可以讓她不敢面對。
偏偏,他初碰上她,就見到她落荒而逃的無助景況——
他讓服務生重新再上一杯咖啡,悠哉地拿出隨身的迷你電腦上邊瀏覽的同時,不時抬頭望向她。
沒三分鐘,蓉宇用力翻頁,看沒三行,就放下書。
「你到底想幹嘛?」
可惡,瞪他瞪不走,他還一直「偷窺」她,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還可能讓場面變得很尷尬,她肯定會動手趕人。
「沒想做什麼,你不想敘舊,又不喜歡被打擾,我只好做我自己的事了。」說的一副自己很沒得選擇的可憐樣。
「要做你自己的事,不會到別桌嗎?」幹嘛跟她擠。
「別桌太遠了。」他可不想真的在她眼裏變成路人甲。
「五、六步路你嫌遠,怎麼從日本來到台灣幾千里,你就不嫌遠?」蓉宇沒好氣地回道。
「不是從日本到台灣,是從英國到台灣。」他微笑糾正。
「就算你從南非來也不關我的事。」她撇得遠遠,就是不想跟他扯上關係。「這桌是我的,你走開啦!」
「這桌是你的,真的嗎!?」他一臉驚訝,然後對着桌子東找西看。
「你在看什麼?」
「奇怪,這桌子沒寫你的名字啊,你確定是你的。」他望向她,表情不變,紫眸里卻有着笑意。
「哈、哈、哈。」蓉宇回給他一堆假笑。「很冷。」
「蓉蓉,你這樣不給人留餘地,又一點都不配合別人的幽默,會讓人很難下台耶!」他搖頭嘆息。
「怕下不了台,就最好別接近我。」她已不得他走的遠遠,最好一輩子別再相見,免得她又想起在日本的丟臉事件。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花,叫做『罌粟』?」
「知道又怎麼樣。」
「那種花,是癒合帶令人迷眩的毒,就愈美的叫人難以抗拒,比玫瑰的多刺還要誘惑人,讓人就是沒辦法離它遠遠。」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被刺的滿頭包、染上毒癮,也不放過漂亮的花?」咦,這種比喻雙關意味還真重。
「只要值得,我會不惜任何代價,把這種讓我着迷的花佔為己有。」他微笑的眼神下,含着絕對的佔有意味。
只要他想得到的,就絕對不會放過。
高蓉宇突然覺得這男人有點恐怖,不過,她才不是被人嚇大的,也不會那麼簡單就被嚇倒。
「自大。」她批評。
「是不是自大都無所謂,我就是我。」只做他想做的事。「蓉蓉,你是生長在台灣,應該盡地主之誼,招待一下我這個外來的觀光客吧?」
「我不認識你。」她立刻翻臉,比翻書還快。
「那麼,看在我剛剛幫你趕跑那兩個人的份上……」
「我又沒叫你幫忙,是你多管閑事,『雞公』。」
「雞公?」他一臉疑惑。
有這個詞嗎?
「女人多管閑事,就是『雞婆』,男人當然就叫『雞公』啊!」她理直氣壯地道。
他聽得好氣又好笑。
「你的意思是,你沒叫我幫忙,所以你就不欠我羅?」他把話題轉回來,臉上有一抹看起來很欠揍的笑。
「對。」冷靜、冷靜。
蓉宇努力忍住想揍人的衝動。
「好吧。」剛才的事不算。「不過,你應該還記得在日本的事吧?」
「怎樣?」她警覺。
「很好,你記得。」他笑的更開心了。「那麼你也應該記得,你最後跟我說的那句話吧?」
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你到台灣來,又找到我,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該死!她想起來了。
她一向不會欠別人不還,不論是人情還是任何東西。而欠他的,就是最難還的人情。
「你想怎麼樣?」她戒備地盯着他。
「不怎麼樣。」他笑開唇。「只是我對台灣不熟,想玩也需要一個嚮導,在台灣的這段期間,就打擾你,讓你招待羅!」
招待?
她只想一拳扁掉他臉上那抹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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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可、惡、啊!」回到家,蓉宇把背包丟進沙發,再拿抱枕起來揍一接,然後大叫一聲。
可惡,她還是很氣。
「蓉姊姊,你怎麼啦?」在廚房裏煮好晚餐,把鮮蔬燴飯端桌的羅桑被嚇了一跳,好奇地問道。
最近,八樓原本的住戶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羅驥出國留學,高鵬宇在服兵役中,只有休假才能回來,羅爸和羅媽又去參加學術研討會,所以羅桑就搬來和蓉宇一起住。
雖然讓她們兩個單身女子住一整棟樓,有點不太安全,不過這棟大樓管理完善嚴謹,加上蓉宇本身又學過武術,而疼愛羅桑到不行、保護欲泛濫的男友藍司也會暫住在羅家,羅爸和羅媽這才放心。
「沒什麼,只是遇到一個我很想揍他一頓的人。」抱着那顆無辜被揍的抱枕,高蓉宇躺回沙發里。「藍司呢?」
「他有事情,晚一點才會回來,要我們先吃。」
「你先吃吧,我沒食慾。」蓉宇懶散地揮揮手。
「蓉姊姊,發生什麼事了?」羅桑關心地問。高蓉宇一向是精神十足,從來沒有這麼萎靡過。
「沒什麼,遇到一個該死的阿兜仔而已。」蓉宇深吸口氣。
不過就是招待他在台灣遊覽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等他回英國了,她就可以繼續過她的逍遙日子。
「阿兜仔?」羅桑更不懂了。
「沒事,我們來吃晚餐吧。」放開抱枕,蓉宇拉着羅桑坐上餐桌,開始吃飯。
呃……可是吃飯就吃飯,蓉姊姊幹嘛每一湯匙都用叉子狠狠叉進去,對飯里的青菜一點都不溫柔地狠狠磨斷,而嚼飯菜則像在咬牙切齒。
「蓉姊姊……你真的沒事吧?」看到這種情形,羅桑很遲疑地問。
「沒事。」她好得很。
「可是……你明明在生氣……」
「我哪有?」她凶凶反駁,羅桑瑟縮了下。
正好回來的藍司就看到這一幕。
「你幹嘛對小桑凶?」跟羅桑交往近五個月,藍司已經把女友保護過度了,任何人讓小桑不愉快,他就扁誰。
「藍司,蓉姊姊沒有對我凶,她是心情不好。」羅桑替她辯解。
了心情不好也不能那麼凶對你說話。」藍司不以為然地道。
「蓉姊姊沒有對我凶,她只是在氣一個外國人。藍司,你不要對蓉姊姊凶。」羅桑把注意力又轉回到高蓉宇身上。「蓉姊姊,到底是誰惹你生氣?」
他是心疼她被凶,結果她卻反過來要他別太凶,這還有天理嗎?
藍司抬頭看天花板,再一次懷疑,為什麼他會愛一個小笨蛋愛到不可自拔,然後不時被她惹得哭笑不得?
偏偏他又捨不得對她凶……唉,認了。
而看着羅桑關心又認真的表情,蓉宇突然笑出來。
「我沒事。」揉揉羅桑的頭。
「蓉姊姊?」在這群家人裏面,羅桑實在不能算聰明,但還不至於連從小一起長大的蓉宇心裏有沒有煩心事都看不出來。
「這樣吧,等晚一點睡覺的時候,我再告訴你。」蓉宇眨了下眼。
「為什麼不能現在說?」羅桑不解地問。
「因為,我不想讓藍司知道。」蓉宇笑咪咪地道,藍司臉色卻立刻拉下來。
擺明就是在排擠他!
不桑,你不用替她擔心,蓉宇的事她自己會處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藍司點了下她的額頭,親了下她的臉頰。
「我?」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不是還要幫我修詞稿?別忘了那是後天就要交出去的東西。」藍司是個名作詞、作曲家,「D-Blue」之名在國內外唱片圈無人不知。
只不過,在國外長大的藍司說中文可以通,但是中文字的程度則差到讓人噴飯,寫出來的詞雖然很美,但是錯字連篇。
「沒關係,那很快就可以修好。」經過幾個月來的訓練,羅桑早就是藍司的專屬修稿人,功力練的很好。
「你先坐。」羅桑拉藍司坐在另一個位置,然後進廚房去盛出另一盤燴飯,擺在藍司面前,「吃飯吧。」
「嗯,謝謝。」藍司點頭,拿起湯匙。
羅桑轉向一旁的高蓉宇,「蓉姊姊,晚上我跟你睡,你要告訴我那個阿兜仔的事哦!」
藍司吃食的動作一頓。
「小桑……」有他在身邊,她居然還可以想別人的事,他這個男朋友在她心裏的分量好象有點不太夠。
「嗯?」羅桑回頭,不解他的臉色怎麼怪怪的。
蓉宇間笑。
「他在嫉妒你太關心我,覺得你冷落他了。」瞧她今天多善良,替他把話說出來哦!
「真的嗎?」羅桑睜大眼,然後搖頭。「我沒有。」
「多事。」藍司橫了蓉宇一眼。
「唉,說實話也有錯,這年頭好人真難做。」蓉宇誇張地感嘆。
羅桑笑了出來。「藍司才不會這樣,他只是在逗你玩。」好象從她將藍司介紹給大家開始,他和蓉宇就不對盤,特別愛吵架。
「是哦?」蓉宇瞥了他一眼。
藍司挑眉。
「說吧,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
「如果我說了,你要替我去教訓他嗎?」蓉宇很有興緻地問。
「那當然得分成兩種情況,」藍司很快吃完盤裏的燴飯,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我打的過他,替你教訓他當然沒問題;要是我打不過他,那——你還是繼續生悶氣好了。」
「啥,沒誠意!」蓉宇白了他一眼。
「就是太有誠意了,才陪你吵一架轉移你的注意力。」藍司終於露出微笑。「洒脫率性比較適合你,生氣的你要對付的是外面的人,至於回到家裏,你還是開心點兒,免得小桑要陪你一起愁眉苦臉。」
雖然是常拌嘴,但自從愛上羅桑后,他跟這裏其它男人一樣,把這兩個小女生都當成自己必須保護的對象。蓉宇或許不像小桑那麼柔弱,但她直來直往的個性,其實也是很容易受傷害的。
「算了,兵來將擋,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麼樣。」這裏可不是日本,她也沒有像在日本時那麼倒霉,他別想再趁機揩油。
「是嗎?」這下連藍司都很有興趣了,跟小桑一致以很好奇的眼神期待地望着她。
「幹嘛?」這兩個傢伙……怎麼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嘖,善良的小桑一定是被帶壞了。
「當然是聽你說故事羅,」藍司直覺,蓉宇跟那個讓她生氣的阿兜仔,肯定不是第一天認識。
「沒什麼好說的。」丟臉的事,不提也罷。
「你愈這樣,就表示事情愈不單純。」以藍司的敏銳和世故,早就猜出事情的大概。
以蓉宇的個性,如果有人惹火她,她肯定直接給對方難看,絕對不會自己回家生悶氣;如果生悶氣,那就表示——她一定有什麼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了,才會被惹的只能暗暗生氣。
「哪有什麼不單純,你想太多了。」蓉宇繼續吃飯。
「真的嗎?!」藍司哪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人?
「你別再問了,只是我欠他一個人情,他要我還,我討厭被人要脅,所以我生氣—就這樣而已。」蓉宇很快吃完飯,將盤子丟進水槽。「小桑—麻煩你收一下,我回房去了。」
「好。」羅桑點頭,然後望向藍司,「藍司,蓉姊姊她……」
「放心吧,如果有事,我會幫她的。」藍司承諾。
這兩個女生可是高鵬宇和羅驥心裏的寶,大舅子和小舅子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就算不為別的,光是為了他可以早日得到他們的同意和小桑結婚,他就不可能不管蓉宇的事了。
「謝謝。」羅桑高興地抱了他一下。
「要謝謝,應該用這種方式——」摟住她的腰、拉近她,藍司直接吻住她的唇,火熱又溫柔。
沒有電燈泡了,他當然要把握機會,和小桑好好親愛一下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