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姑姑，誰欺負妳了？我叫爸爸去揍扁他！」大侄子最愛就是這個姑姑了，每次調皮跑到姑姑懷裏，姑姑都會保護他。

「姑姑沒事……」路嘉倪臉上有着委屈但又安慰的笑容，搖了搖頭。

「可是姑姑在哭……」侄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關切地望着她，胖乎乎的手指頭輕輕地觸碰她的臉，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在她指尖上顫動。

她一把摟住小侄女親了親，將她當洋娃娃一般摟着，藉以寬慰內心的矛盾。

「倪倪，快下來，澤宇來了，他在門口等妳。」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路嘉倪猶豫了一下，穿着拖鞋走下了樓。

家裏人隱約感覺出她今天情緒不妥，可是卻沒有多問什麼。

她快步走到門外，尹澤宇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心肝寶貝一般親了又親，她惱了，一把掙脫他的懷抱，抱着雙臂與他刻意保持一段距離。

「跟我回家。」尹澤宇到醫院接她，被告知她身體不適請假回家，他就察覺到不妥。

稍早時，梁莎莎無事不登三寶殿，拿着一紙產檢報告來到他的辦公室，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這本來就可笑至極，雖然他在女人堆里如魚得水，可是他從來不讓任何一個女人藉著懷有他的種來興風作浪，況且他跟梁莎莎不過就只上過幾次床，每次都還有做防護措施，所以他根本不相信一向喜歡跟不同男人亂搞男女關係的梁莎莎。

最後吃力不討好的梁莎莎一臉陰險地告訴他，他的心肝寶貝兒路嘉倪，已經知道她懷孕的消息，而她自然相信了！

尹澤宇氣憤得幾乎要將梁莎莎掐死，直到她幾乎沒背過氣去，他才重重地扔開她，快步往醫院趕。

而他單純如水的小寶貝，真相信梁莎莎說的一切，生氣地回家了，幸好她沒有拒絕見他，讓他還有解釋的機會。

他握着她的手，才感覺到她指尖冰涼，入秋了，天氣涼了，他將自己的西服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一股暖流伴着他的氣味竄入路嘉倪的鼻間，她抬起頭望着他雙眼，眼眸是一層霧氣。

因為剛哭過，她的鼻尖是紅紅的，他想輕輕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她卻閃開了。

她在刻意保持距離，他卻渴望她的溫存，渴望她一個諒解的眼神，可是他讀到的，只是對自己的失望。

「嘉倪，相信我，我跟她早就成為過去了，我的現在和未來只會是妳。」他的話語是那麼的有力，可是她只投給他一個冷冷的眼神。

「嘉倪，我現在就帶妳去找她講清楚，她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是我的。」尹澤宇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害怕她一個轉身離開他的世界。

路嘉倪搖了搖頭，她不想去鬧事，她無權去過問他的過去，只是她不知道在這一切發生以後，她應該讓自己處於怎樣的一個位置。

梁莎莎那張冶艷的臉伴着那句刺耳的話語，還有尹志瀚那雙冷酷的眸子與對她的否定，仍然在她腦子裏揮之不散，她已經無力再去承受更多！

她知道他利用過梁莎莎，她理解被背叛的痛苦，或許她該退出，不去過多的做些什麼作為補償，只留一個退讓。

至於肚子裏的孩子，路嘉倪有穩定的工作，一個人養大也沒有關係。

好像是想透了，釋懷了，她抬起頭雲淡風輕的一笑，「我們曾經也只是陌生人，就當沒有我出現過就好了。」

「妳知不知道妳這樣相當於給我的心臟狠狠地插一刀？」因為他的心急如焚，迎上的是她的漫不經心，矛盾瞬間激化，他生氣地沖她大吼，嚇了她一跳。

這是他第一次凶她，看到她被自己驚嚇到，為此他深深自責，一把將她扯入懷裏，他眼眸中滿是不舍。

夾雜着對事情的不可把握，還有對發生的事茫然不知所措，路嘉倪委屈得大哭，胃裏那陣不舒服的感覺上來，她一邊哭，一邊吐着酸水，將他的襯衫給弄髒了，身上的西裝外套因為哭得太厲害，也掉落在地。

她用力地捶着他的胸膛，乾嘔得一塌糊塗，哭聲驚動了路家人，全部一窩蜂從屋子裏涌了出來。

「怎麼了？」本來路媽媽還在屋子裏張羅着好菜，想着准女婿會進來吃飯，可是沒想到隔着玻璃窗看到他們在爭吵，本來以為只是情侶間小吵小鬧，會沒事的，眼看着他們擁抱在一起了，卻聽到女兒的哭聲傳來，嚇得她把鍋一扔跑了出來。

「媽媽……」路嘉倪聽到媽媽的聲音，掙脫尹澤宇的懷抱，委屈地投入媽媽的懷裏，不停地抽泣。

從未見過女兒如此傷心的路家哥哥，憤怒之中把矛頭都指向一旁束手無策的尹澤宇。

「你這小子是不是欺負我妹妹了？」路家哥哥一把揪住尹澤宇的衣領，額頭上青筋爆裂，揚拳就要揍他。

尹澤宇沒有還手，任他一拳一拳地打在身上，哼也不哼一聲。

路爺爺忙過來拖住孫子，免得鬧出人命，可是正在氣頭上的路哥哥只想把他往死里打。

「不要打了，哥哥……」

「嘉南，你冷靜點，住手！」

「流血了！」一旁的大侄子捂着嘴大叫一聲，然後是路爸爸將路哥哥給拉開了。

尹澤宇只覺得腦里一片渾沌，全身火辣辣的痛，朦朧之中，他看到路嘉倪仍然在哭，全家人將她圍作一團，忽然之間他滲血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家人是多麼幸福的概念，有家人的呵護會有多麼的幸福，他覺得最奢侈的東西，她都擁有着，即使她不願意原諒他，但她有着那麼多溫暖的愛，自己覺得很安心。

只是他希望在以後的人生，他能憑着自己的努力，解除她對他的誤解，再獲得一次在一起的機會。

「你走吧，以後我的事情，都跟你沒有關係了。」路嘉倪臉上帶着淚痕，沖他大聲地說，然後轉身跑進屋裏。

他的眸子一下子冰冷到極點，緩緩地爬起身來抹去嘴角血漬，然後對路家人抱歉地一個鞠躬，迅速地轉身開車離開。

路嘉倪的房間裏，擠滿了人，全家都在七嘴八舌地勸說著。

一向溫馴可愛的路嘉倪，徹底顛覆了全家人一直以來的形象，他們都緊鎖眉頭，希望能夠給她最好的建議。

「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大多是花心大蘿蔔，嘉倪，我們是普通人家，爸爸媽媽希望妳找一個家境跟家裏差不多的老實男生就好。」路媽媽拭着眼淚，憂心忡忡地望着憔悴好多的女兒。

「對啊，倪倪，聽奶奶的話，把過去的事情都忘記，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以後一定會有一個更珍惜妳的人出現。」雖然不知道分手原因，可是孫女品性良好，過去尹澤宇對孫女兒又是寵愛有加，她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身為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責備話她沒有多說。

「反正我就是不解恨，我妹妹有什麼不對？長得又漂亮心地又善良！他……我還是揍得不夠痛快！」路哥哥握緊拳頭咬牙切齒，被路爺爺一下子推到一邊。

「全家最意氣用事的就是你了！」路爺爺想起動手打人的孫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凡事不動動腦筋，就逞一時意氣，打傷了人，那樣的背景的人家你惹得起嗎？」

「爸爸打得尹叔叔出血了！」大侄子仍然不能忘記那一幕。

「臭小子！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鬧出人命了！」路爸爸敲了路哥哥的頭，痛得路哥哥齜牙咧嘴的。

「放心，鬧不出人命的，尹澤宇已經很讓步了，他故意打不還手，為的是不想撕破臉。」路爺爺嘆了口氣，「嘉倪，你們到底怎麼了？」

路嘉倪望向家裏每一個人，她知道，她擁有他們的溫暖，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坦白。

「今天在醫院裏，他曾交往的一個女人跟我說，她有澤宇的孩子了，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辦……那個女人跟他鬧過緋聞，他們曾經一起，我是後來才出現的人……」路嘉倪紅着眼眶，她不知道愛情裏面先後的順序，她不知道那個女人用懷有他孩子的說法，會與她怎樣的較量，她不知道受盡他的寵愛以後，會不會有一天也失寵了，像那個女人一樣。

越想越陷入不安，她不想要那種不安的感覺，所以無論他再多解釋，她都聽不進去。

「唔……既然這樣，嘉倪，妳提分手是對的，尹澤宇的男女關係混亂，雖然有錢，可是不知道妳嫁給他，是受苦多還是幸福多。」路爸爸沉默良久，終於開腔了。

「可是……可是……我懷孕了，我有他的孩子了。」路嘉倪摸着肚子，嘴唇咬了又咬，終於將一切坦白。

「什麼？」簡直是一晴天霹靂，路家人全部瞪大眼睛。

「是不是我有多一個小弟弟可以玩了？」小侄女單純的大眼睛望着她的姑姑，一臉的好奇。

「小孩子懂什麼？」嫂子拎起她，另一隻手拖着大兒子走了出去。

「那妳打算怎麼辦？」路媽媽關心地問，一向民主開明的路家，不在乎多一個單親媽媽和小寶寶，可是大家都想知道路嘉倪接下來要怎麼做。

路嘉倪臉上有了一抹很母愛的笑容，「雖然寶寶的爸爸沒有處理好男女關係，可是小寶寶是沒有錯的，我打算把寶寶生下來。」

「也對，嘉倪從小到大，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又怎麼會隨便放棄自己的寶寶？不管嘉倪作怎樣的決定，我們都會支持，接下來，妳就好好請個長假，讓媽媽好好照顧妳。」路媽媽慈愛地握着路嘉倪的雙肩，目光中給她勇氣與力量。

有着家人的支持，路嘉倪將這段情傷隱藏於心底，她只希望一切都能平靜下來，連同那難以割捨的疼愛。

一晃眼三個多月過去，路嘉倪家後院圍欄外，一個頎長的身影神情落寞的站在那裏。

多少天了，他駐足在路家門外，只為了能看她一眼，可是願望一次又一次落空，她好像一直躲着他。

如果不是擔心在她家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早就破門而入了。

尹澤宇雙手插袋，本是冷酷的一張臉因為這一段時間的思念，多了分憂鬱的深情。

手機響起，是助理來的電話，李秘書因為上次對路嘉倪做的事被他從監控錄像帶査出，已經被他炒了，他現在聘了一個新的男助理。

他皺皺眉，工作的事情還是那麼多，光亮的黑色皮鞋輕輕踢着後門台階，他接通了助理的電話。

「說吧。」

「尹總，我實在忙不過來了，您能不能快點回來？」手機那頭，他的得力助手一副忙得焦頭爛額后的疲軟語氣。

「好吧，你先應付着，我現在回去。」他掛掉手機。

將手機放進口袋，尹澤宇正欲轉身離開，路嘉倪家後門「吱呀」一聲打開。

他一陣劇烈的心跳，望向那半開的門縫，他多期待她笑意嫣然從屋子裏走出來那一幕，可是讓他大失所望的是，一隻蹬着黑色小皮鞋的腳從門後面探出來。

可是對比一直以來只能看到一棟蕭索的房子，此刻終於有人出現已足夠讓他欣喜若狂，生怕打草驚蛇，他躲到那株開得密密麻麻散發著濃郁香氣的桂花樹後面。

很小聲的說話聲，一個小男孩從屋子裏探出了小腦袋，他往外面瞅了瞅，發現沒人，便掉過頭，將一隻小臉盆、兩把玩具水槍抱了出來，緊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穿着睡衣像是剛睡醒的小女孩，小辮子綁得歪歪扭扭。